于是不如孤独

　　2008年，于姼回到了她的家乡，就读于镇上的实验小学，六年级下学期。那一年，她12岁。
　　这所学校她三年前来过，又走了，以为再也不会回来这里。这已经是她换过的第5、6所小学了，转学的原因不在她，相反她是那种到了哪个学校老师都不放过的好学生。然而大人生活艰难，四处奔波，她也得跟着换地方。再次回到这里，她不用再忍受奔波和交新朋友，但她仍不想回到这里，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姼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过道，这里的人她不认识，即使她外表是个多么开朗的孩子，但她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外面，看着这个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学校。
　　“于姼吗？是你吧？”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于姼转身，是张熟悉的脸，不过她想不起来是谁。
　　“恩，是我，你是？”于姼表现得欣喜又抱歉，因为有人记得她，因为她忘了那个人是谁。
　　“我是高杏，我们三年级是同桌，我经常挨打。”这个女生长了一张可人的脸，但却顶着奇怪的蘑菇头。
　　于姼想起来了，她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以前的同学，没想到别人这么快就认出她。“高杏，你怎么记得我，我们只当过一学期同桌，后来我都走了好久了。”
　　“你的名字太难记了，我刻意记了一个月，后来就不会再忘了。”
　　高杏是个单纯的孩子，独生女，这在农村十分少见，她母亲又有些文化，所以对她极为宠爱又注重教育。
　　“呢，于姼，我们继续当好朋友吧！”
　　“嗯！上课了，一起进教室吧。”
　　于姼需要朋友，她其实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她隐藏极深的恐惧，所以她需要朋友。于姼是真心的对高杏好，她喜欢她的单纯，甚至可以为她挨打，罩着她不让别人欺负她，即使娇小的于姼也打不过别人。
　　“她穿着裙子。”
　　“那裙子真好看。”
　　“我妈妈不让我穿裙子”
　　教室里，于姼听见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男孩子们在偷偷笑着什么。
　　于姼一开始不知道同学们是在看她的裙子，她不知道，在现在依然保守的农村，大孩子们是不好意思穿裙子的。于姼不知道她们的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总被看着，被羡慕或者嘲笑的眼神盯着，她总归不习惯了。尽管城里的女孩子们都穿着裙子上学，但到了这里，于姼再也不敢穿裙子了，即使盯着她看的议论的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
　　“爷爷，我回来了。”于姼回爷爷家的时候，总是刻意把声音降得很低，虽然这里有她的亲姐姐，还有一个叔叔家的弟弟，但是于姼还是无法和他们亲切，即使是亲姐姐于婳，她也很久没见了，对她的印象，只是照片里的样子，和妈妈总是看着照片说她长大了的样子。
　　“婳儿，你不多吃些？”于婳只吃了半碗饭和几口鱼，便不吃了。爷爷依然让她多吃，于婳还是直接把碗放进了池子里。
　　“不吃了。”
　　于姼觉得姐姐瘦极了，比她瘦的多，她平时吃的饭也少，可于姼也十分害怕自己的姐姐，因为姐姐脾气火爆，像是家里的大人，爷爷有时都害怕她的性子让着她。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姐姐，所以学校里谁也不敢欺负她。在镇上，谁都知道，她于姼是于婳的妹妹。
　　虽说于婳性子急躁，脾气大，但却是十分孝顺懂事的，对家里的事能管的都管了，虽然对爷爷说话声音大，却从来不让他受累。向以前一样，我上楼时她便叠好了我的衣服，“妹，下去洗澡，叫于烨洗碗，他要是不洗，我就揍他。”
　　于姼很听话，洗完澡便洗完了自己的衣服，以前于姼不用自己洗衣服，刚过来爷爷家那几天，她也不洗衣服，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是姐姐洗的。姐姐不想爷爷受累，即使13岁的年纪，她也包揽所有的衣服，于姼不想姐姐辛苦，便开始自己洗衣服了，虽然洗不干净。
　　于烨才9岁，他不情愿地去洗碗，爷爷去帮他，听着姐姐下楼的声音，他又赶紧自己洗起了碗。
　　于姼洗衣服的时候就叫姐姐洗澡，那个时候，爷爷家还没有热水器，所以要用水壶烧水，夏天的时候，一水壶的热水够两个人洗澡，怕水凉了，于姼洗完澡便赶紧去叫姐姐。
　　于姼洗完衣服在楼顶晒好，就在楼上给妈妈打电话，自己没有手机，只能用家里的座机。妈妈总是挂掉她的电话，然后再打回来，据妈妈说，这样只扣她的话费。
　　“姼儿，还好吗？”
　　“恩，很好，妈妈你下班了吗？”于姼听着妈妈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想妈妈。
　　“妈妈吃完饭再去做事，宝贝你哭了？”
　　于姼知道妈妈总是上班到很晚，早上很早就起。她在妈妈那上学的时候，晚上她睡了一觉醒来，妈妈才悄悄睡在她边上搂着她。“没有，妈妈你多休息一下再去工作吧，我写作业去了。”
　　“嗯，你最乖，妈妈挂了。”唐遥正打算挂电话……
　　“妈妈”于姼声音极小的喊了一声妈妈，像是舍不得挂电话。
　　“怎么了宝贝”
　　“妈妈，我想你。”于姼声音更哽咽了，甚至颤抖得说不出那句想你。
　　“我也想你，宝贝乖，好好读书。”说完唐遥就挂了电话，总管催她工作了。
　　刚来的几个晚上，于姼很不习惯，跟姐姐在一起，她也睡不着，这个地方很陌生，也没有妈妈在。半夜她哭着从梦里醒过来，总是吓坏了旁边的姐姐，后来姐姐没办法，只好凶她，“你哭什么，不许哭了。”后来，慢慢地，于姼夜里就不哭了，也能自己睡觉。姐姐见她睡不安稳，抱了她许久，这些她其实知道。
　　暑假，于姼和堂哥坐车去妈妈那里，她很高兴，虽然在妈妈身边待久了，妈妈爱唠叨，她不喜欢，但是一想到她又要回镇上，她便更听话了。不过对于要回镇上的事，她从不表现得排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不由她，以前不由她，现在依然是。
　　2008年9月，她升上了初中，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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