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亲不如近邻

　　“说什么？”这两年来，人人都称他声小艾总，艾舒哲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说过了，就差一巴掌招呼过去。他咬着牙齿：“你说谁呢！”

　　“谁应声说谁！”艾舒薇也一点都不怵。

　　因是公共场所，这动静闹得也不小，很快就有人指指点点起来。周昭还是一身台上的装扮，被这种指点浑身不适。倒是艾舒薇他们两个一身便装，别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阿哲，我们先走吧。”
　　“怎么的？这会子闲丢人了？”艾舒哲正好被怼得有气没处发，指着周昭的鼻子，“花老子钱买包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

　　周昭气得眼睛通红，丧着脸跑开了。仗着公共场所人多，艾舒薇临走前还对着艾舒哲补了一句：“疯狗！”

　　回去的路上，艾舒薇很是沉默。她眼神迷茫的盯着车窗外，看得陆之窈心里一片忐忑。

　　陆之窈曾经心里最讨厌那种打着为你好的名号自作主张的人。此刻她觉得，她正是干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开车的师傅有心侃大山，结果见车上的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看着沉默，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一脸欲言又止的一言不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舒薇说：“我们一会喝酒去吧。”
　　“好呀，上次的那家日料店要不要去。”陆之窈就跟等着艾舒薇开口一样，立马就接话了。

　　就连憋了一路的司机师傅都开了口：“小姑娘要注意安全，不要随随便便在外面喝酒的啦。”

　　“我们自己在家，自己玩。”艾舒薇笑了笑，“谢谢师傅关心。”

　　“多好看的小姑娘。平时还是要多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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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区楼下，心里总有那么一丝歉意的陆之窈埋头就准备往便利店冲。被艾舒薇拦住后她还一脸茫然：“怎么了？你不是说喝酒么。我去买酒。”

　　“跟你上次那样么？”艾舒薇直觉得好笑，“你那叫买醉，不叫喝酒。我才不要呢。而且我家里有酒。”

　　在皮埃斯期待的视线里，艾舒薇从冰箱里翻出不少零零碎碎的食物：一块鸡胸肉、三两块培根、两个鸡蛋、一朵西兰花……

　　“今天没有大餐啦。”艾舒薇处理着眼前的食材，“只有我做的。你就当轻食勉强吃吧。”

　　吃什么陆之窈还真不介意。不少女孩儿都经历过油醋汁拌一切的减肥日子。听着食材在油锅里煎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这种烟火气带来的感觉比之前车上的氛围好多了。

　　“我没意见啦。”陆之窈撸着皮埃斯打趣道，“就怕皮埃斯以为我们是在它牙缝里抢食物。”

　　汪汪的狗叫简直跟无缝对接一样。

　　“傻狗。”看得出艾舒薇是还有心事，但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了。最少她此刻是真心在笑，“就抢了，它也没法拿我怎么办。难不成咬我呀。”

　　做好精致的摆盘，艾舒薇翻出一瓶酒液明亮金黄的酒。难得她没有干拍照之类的事。
　　陆之窈完全不懂酒，只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一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那明媚的酒体，让陆之窈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艾舒薇的样子：温暖明媚的女孩和毛绒绒的大狗，多么让人艳羡，忍不住想靠近的组合呀。

　　冰镇过的酒是带着浓郁果香的夏日清凉，润滑的口感和适度的甜蜜会让人神经放松。随着一口带着热度的浊气呼出，两个姑娘不约而同舒服的眯起了眼。

　　“真好。只可惜以后会很少喝到了。”末了，艾舒薇有些怅然。
　　“怎么了？”陆之窈想问，但是又怕自己笨嘴拙舌，说不好话，还不如不多问。

　　“没什么。东西好，钱也好。我得节制。”艾舒薇的眼神逐渐迷离，“伊慕酒庄的贵腐酒。货真价实的滴金。拿这个当饮料，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日常消费。”

　　有些人喝过酒，状态到了，话就会变多：“我们家以前条件挺好的。我妈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日料呀，酒呀，其实都是她喜欢，带我接触的。”因为想起往事，艾舒薇眼眶泛红，“我也喜欢这些，但是他们现在不应该是我生活中的必需品。过分追求这些，我负担不起。到最后，我怕自己会成为跟周昭他们一样的人。”

　　“怎么会。”艾舒薇的状态让陆之窈心疼，“你跟她们完全不一样，怎么要把自己放到跟她们一起来比较。”

　　“我跟她们一样过。美酒、佳肴、奢侈品，我都追求过。聚会、趴体、泳池派对，我也都追求过。结果……结果……”

　　艾舒薇趴在陆之窈的肩膀上，给她带来了一丝湿意：“结果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不是你的错。”陆之窈手足无措，“你别想太多了。都是意外。”
　　“可我不能心安理得的把一切都当成意外。我没了爸爸妈妈，还让一个小孩没了爸爸妈妈。这都是我的过错，带来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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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断续续中，陆之窈了解了很多之前不曾知道的详情。当初艾舒薇父母的那场车祸，受害的对方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妻两去做产后检查，把刚满月的女儿留在了外公、外婆家，不想从此天人两隔。

　　小女孩的爷爷奶奶迁怒自家儿媳妇，认为是她矫情非要去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检查导致了这场悲剧，从此再也没管过自己的亲孙女。认为自己是一切罪魁祸首的艾舒薇从此负担起了小女孩的生活费。

　　小女孩的外公外婆对艾舒薇的态度也很微妙，他们一方面依赖于她的经济帮助，一方面也难免有情感上的迁怒。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艾舒薇声音哽咽，“家里的厂子、店子都成了所谓的亲友的。为了凑赔偿款，我自己的家也没有了。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们看不上的，这才落在我自己手上。为什么他们还能理直气壮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那都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你的错。”越安慰，陆之窈就越觉得自己词穷。

　　“不，是我的错，我的错……”在这样的声音里，艾舒薇睡着了，不知是因为醉倒，还是因为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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