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泪痕

　　吉玛淡月忙完家务，父亲喝完酒早睡了。
　　她疲惫不堪地坐到火炉旁，添了几块干牛粪，晃晃发沉的脑袋、甩甩发酸的胳臂。不知何故脑子里跳出李域峰的影子来。
　　这人真不错，连买件酒也抢着帮她拿，族里男人可没他这样体贴女人的，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还不回老家呢？
　　吉玛淡月呆呆地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

　　满头冰水回到租房的李域峰冷得牙床打颤，陆庭捷如此对他，还不是欺负他太穷。
　　还是淡月好，不嫌贫爱富，待他有礼有节。别说小女孩也蛮辛苦的，一家子重活累活都是她一人承包，与他的命运倒有几分相似。
　　想到淡月，不觉想起了前天去陆忠和店铺两人的谈话。

　　陆忠和虽有儿子陆庭捷在这里，可父子俩成天不照面，照面也无话可说，与李域峰倒是无话不谈。
　　前天大雪，陆忠和见李域峰过来串门，便早早关了铺子。
　　“陆叔，这多不好意思，耽误您做生意......”李域峰觉得他的到来影响了人家做生意。
　　“说什么话呢？老家还有远亲还不如近邻的说法，别说在这样的环境里。小李呀，人生相逢那是上辈子的缘分……来来来，满上......”陆忠和热情地给李域峰倒了满满一杯青稞酒。

　　“陆叔，你儿子的女朋友，好漂亮的！”酒下肚，李域峰的话多了起来。
　　“什么女朋友啊！人家父亲是这里的公安，那女孩子叫措麻拉珠，这里很多警察的子女都会去省城上警校，她也会去的。也不知咋的，最近老爱约庭捷玩。我看呀，门不当户不对，又不是同一个民族，不是什么好事，人家哪会真看上他啊！唉……我正是为这事着急呢！可那不争气的小子偏不信，两人老往一起凑……”陆忠和说到这里，精神的目光，暗淡了许多。

　　“您儿子那么帅，看他们很黏，怎么会看不上呢？谈恋爱没有民族界限吧？您的收入那么好，怎么就门户不对呢？”李域峰困惑地问。
　　“唉，你是不知道，贮族人一般不与外族人通婚的。噢，对了！你以后千万别喜欢上贮族女孩，很难有结果的。”陆忠认真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李域峰越发奇怪。心里突然莫名的想起崴了脚的那个叫淡月的女孩。

　　“至于为什么，以后再给你解释。说说那个措麻拉珠，她真去上警校，就是警官了！庭捷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并且什么都不会，你说有结果吗？”陆忠和端着酒杯，身子前倾，将目光投了过来，似乎在李域峰的眼里寻找答案，又像自问自答。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他们确定关系了吗？”李域峰觉得陆忠和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都还小，确定什么啊！”
　　“贮族的风俗你是不知道，汉人和贮族人的婚姻几乎没有可能的……”陆忠和端起酒杯。

　　“主要是涉及到财产分配，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来，不说了，走一个......”
　　“好好......”李域峰不再问，端起酒杯。
　　稍稍顿了顿，陆忠和抬起头问：“小李子，你年纪轻轻的，咋也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穷呗！不怕你笑话，当时来连路费钱都凑不齐，去医院卖血的时候，途中无意救了个落水儿童，说来也巧，救的正好是医院院长的孩子。那院长得知我卖血是为了凑路费，好心借了我五百......”
　　继而李域峰讲了家里如何穷困窘迫，两个近三十还没人提亲的哥哥和未成年的弟妹，为了家人，他不得不远离故土亲人。

　　“幸福不尽相同，饥寒却是一样……不说了。”陆忠和听见李域峰为了凑路费去卖血，和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相似，不由得鼻子发酸，“后悔吗？”
　　“有啥后悔的，不就是空气稀薄点、呼吸困难点、有点头晕脑胀吗？这里一间间红绿相间的平房，家家房檐五颜六色，映衬着蓝得出奇的天空。简直就是美丽的世外桃源，羡慕着呢！”李域峰将这闭塞之地说的美不胜收。

　　“哈哈哈……这里一到下午就起怪风，大街小巷满地牛羊粪便，一股子一股子使劲钻进鼻孔的特殊膻味……你却说成了天堂，够劲。”陆忠和竖起拇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思想准备就好。哦，对了，小李子，挣了钱早些回家找对象，千万别在这里撒下情思……”
　　陆忠和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无疑是怕他以后走弯路。

　　躺在床上的李域峰静静看着屋顶檩子上那枚孤寂的、早已干枯了的叶子。此时的自己与它何其相似啊！居然还有闲工夫去妄想隔壁那个什么淡月浓月，真不知天高地厚。

　　十月深秋，高原的天已经很冷了，滴水成冰。
　　县城的冬季，电力提别紧张，储电都用在白天各单位、机关，居民隔天才有得用。晚上从来不会通电，河床已经被冻住了，小型的发电设备形同虚设，晚上没有照明电，整个小城漆黑一片。
　　这里居民用过山外那些现代化的电器设备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李域峰想着想着有了倦意，熄灭蜡烛，躺进刚有了点暖意的被窝。
　　外面突然传来“咔……”“轰隆…”“哗啦…”的声音。
　　怎么了？他赶紧起身，点燃蜡烛，快步走出租房的院门。

　　嚯！微光下，十米开外，到处是散乱的牛羊，它们嘴里喷着阵阵白气，四处奔窜。
　　吉玛淡月的阿妈腆着个大肚子和妹妹们气喘吁吁，满世界追赶着瞎跑的牛羊。原来她们家的牛羊圈倒塌了一大块！
　　她阿妈和妹妹们抓住乱窜的牛羊一只只往院子里拽。

　　淡月和阿爸、叔叔手忙脚乱地搬着坍塌的石头和垮了的木栅栏，抢修倒了的牛羊圈，
　　李域峰赶紧穿上衣服，拿了一下凳子上的军大衣又放下，抓起铁钎、铲子急忙加入抢修牛羊圈的工作中。

　　零下十五六度左右的天气，虽说是干重活，身体的热能大了点，但哪里抵挡得住刺骨的寒流袭来。衣着单薄的李域峰，冻得微微发抖。
　　土生土长的淡月都感觉受不了，见李域峰冻成那样，赶紧走了过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