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泪痕

　　明天就是淡月的婚期，阴郁了多日的家庭，人人喜气洋洋，唯有她整日一言不发，忧郁的脸庞显得越发憔悴。
　　阿妈迈着碎步进了她的房间，回头瞧瞧门外，才悄悄对她说。
　　“月啊，明日是你出嫁的好日子……我们女人就这样……千万别惹出乱子好吗？为了李域峰那好小伙子，你忍忍啊......”
　　阿妈话未说完，眼泪“哗哗”下来了，赶紧偷偷擦掉，要是被阿爸看见了……

　　确切的说，当时淡月也不叫正式出嫁，应该叫试婚。
　　试婚有一个目的，通过二年的时间，看女孩子是否能够在这期间正常怀孕，怀上了，自然就是人家的老婆。
　　如果在试婚期，怀不上孩子，等待女人的命运，不是出家为尼，就是回娘家守一辈子活寡，当个石女。

　　出嫁的日子已经确定，上帝也无法改变。这个无法摆脱的枷锁，让淡月清丽红润的脸庞变得血色全无，没了一丝生气，眼里满是疲惫、忧伤、绝望......
　　刚满八岁的四妹，像个尾巴，一刻也不敢离开，受阿爸的命令监护着她。

　　四妹长得像个洋娃娃，精巧的五官，人见人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呆呆的大姐，一言不发。
　　良久，见屋里不再有人进出，懂事的她拉着大姐的手。
　　“阿姐，阿妈说那个阿果洛，长得很帅，还是老师呢！那天他来我们家，我没在，你看见没呢？”四妹奶声奶气问，她想大姐开心起来。童真的眼里，储满幸福，那是为大姐开心的幸福！
　　四妹提的问题，让淡月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交流，只能默默无语，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瓜。

　　凌晨三点，李域峰和往日一样，早早与班车司机悄悄交易完鱼回了租房。在经过淡月家的时候，突然见她家院门前，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在焚香画字。
　　那人是谁，那么早在她家干嘛？他走了过去。
　　“哟，科勒，干嘛呢？”那人是淡月的表哥怒西，李域峰认识。
　　怒西正在画“卐”图案，李域峰顿时呆住了，这不是贮族人办婚事的符号吗？
　　“哟，是你，老朋友，今天是我表妹淡月的喜日，中午过来喝杯酒。”怒西友好地邀请说。
　　“啊……”李域峰差点跌倒，步履蹒跚回了租房。

　　幻想着和淡月厮守终身的愿望瞬间落空。心，一寸寸撕裂般的痛，精神如滑坡的山体，垮塌崩溃了。
　　望着窗外那熟悉的房舍，咫尺天涯的她。不，不能这样就完了。
　　如被抽了筋的李域峰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决定不顾一切，去看看让他魂牵梦绕的淡月，去求求她阿爸，哪怕毫无希望也去，哪怕被他棒打出来也在所不辞！
　　假如不行咋办？要不将她救出来逃得远远的。李域峰思量着，正待出门，门被突然推开了。

　　眼前出现四个穿着民族长袍的彪形大汉，面带杀气，向他逼来。
　　一个满脸虬须，头戴毡帽的黑面大汉，进屋就一把将他揪住喝道：“你是垒羊圈那个小子？”
　　李域峰没反应过来，满眼疑惑地问道：“是的，有事吗？”
　　“好小子，昨晚没找着你，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没来由印在了李域峰的脸上。瞬间，眼前金花飞溅，头晕耳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开始滑落。

　　“你们怎么打人啊？”李域峰看他们清一色的礼服，忽然明白过来，这伙人是来参加淡月婚礼的。他毫不示弱喊了起来。
　　“你他娘的还不老实，胆敢勾引我们族长家儿媳，绑了他，拖去喂狼。”
　　四个穷凶极恶的汉子不由分说按住李域峰，塞嘴的塞嘴，绑手的绑手，捆脚的捆脚，活脱脱是在捆绑野兽，最后他被罩上了头套，装进了麻袋。

　　随后被那伙人一阵狂揍，瞬间被打得晕头转向，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
　　麻袋里的李域峰被打得头破血流，四肢碎裂般的疼痛。
　　手脚被绑，嘴被堵上的李域峰。连个叫声也发不出来，只能“唔唔唔……”的一阵哀嚎，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呵气成冰，下了几场雪的原野白茫茫一片。
　　李域峰被人一顿暴揍后，被装进了口袋拉得远远的，扔在了一处雪窝里。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麻木了思维，仿佛身体已不是自己的，灵魂开始出窍。

　　他想，我是要死了吗？出来的任务什么都没完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真不甘心。父母亲、哥哥、弟妹等亲人的笑容从他眼前掠过，还有好心的院长等着他还钱呢！还有……还有……他心里一紧，浑身痛感再次袭来。满脑子里，山泉边，租房里，病榻边，挑着水小心翼翼走在冰面上的那个娇弱影子，锅边熬药的那个倩影，她听故事一声不吭的样子，她望着天空乞求好运的样子，眼前全是她......
　　对不起，淡月，没有把你救出来。对不起……

　　妖魔般的寒风，撕裂得空气“呜......呜......”哀鸣，像死了儿子的母亲。
　　孤独的旷野，“嗥......”偶尔传来饿狼的哀嚎。
　　还有一丝意识的李域峰稍一挣扎，五脏六腑传来支离破碎的疼痛，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宿命和归宿，他晕了过去......

　　一阵“嘚嘚嘚”“吱吱呀呀”马车的声划破了沉寂的原野，车上一人四处张望了下轻声问。
　　“到了吗？”
　　“唠，就那丛杂草处的坑里。”一个说着汉话的男子声音。
　　“陆老板，你就不怕那伙人报复你啊？”问话的人带着民族口音。

　　“唉！咋不害怕！我是看那小伙子平常人不错，一个外乡人，你说我们不救他，不就......”
　　回话的是“忠和”杂货商店的老板陆忠和，带着高原红的脸上，小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善良。

　　陆忠和知道吉玛淡月和李域峰恋爱的事，也曾经多次好心提醒过，无奈李域峰对吉玛淡月一往情深，就像他儿子陆庭捷对拉珠一样，他也就没好再说过什么。
　　自从儿子陆庭捷走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倍感孤独。不知儿子去了省城咋样？自己以后去省城经营什么好呢？
　　原本瞌睡不多的陆忠和最近瞌睡更少了，早早醒来睁着眼睛满世界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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