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难栖

　　“滚蛋。”束枫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伊蔓那里。

　　韩莫笑着跟过去，也没再跟他打嘴架，走过去把药箱放在茶几上。

　　刚刚打量房间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沙发上的身影，近距离看着，才看清了她的身材样貌。

　　闭着眼睛，但足以看出是那种内敛秀气的五官。
　　身材……反正没有D。

　　他不怀好意地斜了嘴角，歪着脑袋压低声音问束枫：“换口味了？”

　　“你有点儿医德行么？”束枫没有看他，俯身把伊蔓微微抱起，再次平放摆好，顺便拨开了她汗湿的鬓发。

　　伊蔓这样平躺更不舒服，眯起眼睛下意识想侧过身子继续蜷着，就贴到了束枫的胸口。呼出的气隔着一层衣服渗到他的皮肤。

　　束枫低头叫了一声伊蔓，她才不动了，任束枫把她放好。

　　韩莫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束枫小心翼翼的动作，咽了下口水：“你……”

　　束枫拨好伊蔓的头发就站起了身子，让出位置，冲韩莫往伊蔓的方向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韩莫看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继续刚刚停顿的话：“我说……你不会真被包养了吧？”

　　眼看束枫已经开始真的不耐烦，韩莫强压住好奇，也不再说笑：“ｏｋ，ｏｋ，被包了也是你的事。”

　　他过去按下伊蔓的肚子，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就看到伊蔓眉毛皱得更紧了，疼得吸了一口气，人也清醒了几分，微微睁开了眼。

　　韩莫舔了舔下唇，下意识偏头看束枫。

　　束枫的胸腔跟着伊蔓那口气提了起来，怀疑地盯着韩莫：“你能行吗？”

　　韩莫想给他个白眼，但嘴上还是回：“……已经够轻了。”

　　他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吃药还是输液？”

　　束枫抿起一边嘴角，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韩莫撇嘴，他这不是看到束枫那紧张程度，想着还是问一问比较好么。

　　束枫看着伊蔓疼得眼眶颤动的样子，压下心头的异样：“输液，输液快。”

　　韩莫哂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怕人疼，连针都不让我扎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他已经把东西拿出来。动作很快，几分钟时间就弄好了。

　　液流进伊蔓身体的时候，明显看到伊蔓轻颤了一下。

　　韩莫赶紧解释：“这你不能让我加热了再输进去吧？”

　　束枫：……
　　他忍韩莫的阴阳怪气半天了。

　　“你能好好说话吗？”

　　“你能好好看人吗？”韩莫无辜，刚刚他稍有什么动作大了，束枫那眼神都能把他杀了。

　　“算了。”束枫没跟他继续拌嘴，给伊蔓盖好了毯子。液里加了些安眠药的成分，几句话的功夫，伊蔓已经开始闭上眼睛休息。

　　他示意韩莫走到了一边，问：“这要输多久？”

　　韩莫看看表：“快两个小时，到九点半吧。”
　　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你不会要在这儿守着吧？”

　　束枫经他提醒才想到这个问题。
　　他本想等她喝好药就走人的，可刚刚看着她那个痛苦的样子，没多想，就让韩莫给她输上了液。

　　伊蔓脱离了他的视线，他的思路理智也清晰了回来。
　　眼下液刚开始输，是必然要有人在这里陪的。

　　他开始觉得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

　　“你别管了，回去休息吧，我再看看情况。”

　　韩莫：……
　　虽然话听起来是让他回去休息，可他怎么觉得这是用完他就丢呢？

　　不过他今天确实很累，也就没再推脱。但他依旧没忘八卦，今天的束枫太不寻常了。

　　“诶，这谁啊？”韩莫坏笑着问束枫。

　　“跟你有什么关系？”

　　“啧啧啧，”他太了解束枫了，只要不想回答问题就会反怼回来，“那换个问法，怎么认识的？这么正。”

　　听到这个问题，束枫倒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场景，不觉勾了下唇角：“送快递。”

　　“送快递？！”韩莫提高了声音，被束枫警告地瞪了一眼，才重新压低，“你厉害啊，送快递都能约到妹子，风采不减当年啊。”

　　“滚滚滚，约你大爷。”

　　看着束枫的反应，韩莫的表情变得玩味：“原来还没约上。”

　　束枫：“……赶紧走。”
　　说完又想起两人真的很久没见，他扭头看看伊蔓安静睡着的身影，才添了一句：“下去送你。”

　　韩莫上次见到束枫还是一年前在路上偶然的碰面，那时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只听说束家老爷子看不惯束枫整日关房子里醉生梦死，活得不像个人样，干脆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寻门路。

　　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聚在一起商量这事儿，都等着束枫来找他们蹭吃蹭喝蹭住，左等右等，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一个月后再次能打通他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改半年来的颓废，告诉他们他找好了工作和住处，不用惦记。

　　至于他到底找了什么工作住在哪里，却是谁都不知道，直到被韩莫碰到。
　　自那，他干快递这事儿才在几人之间传开。

　　走到停车场，两人一路闲聊。

　　“你这一年多还在送快递？”韩莫问。

　　他们几个当初得知就觉得这差事和束枫太不搭了，怎么看都坚持不长久，今天他却看到束枫依旧是这副装扮。

　　“嗯。”束枫淡淡应声。

　　“上几点下几点？”

　　“上八下六。不过时间没那么死，看业绩。”

　　韩莫笑了下，胳膊肘怼了怼束枫的胸肌：“看得出来活儿不轻省啊，这还在呢。”

　　束枫闷闷笑了声：“轻点儿。”

　　笑过之后，气氛沉默了几秒，全然没了刚刚在楼上的互相调侃。

　　这时一阵炫目的白光从停车场的另一边扫过来，伴随着极大的轰鸣声。

　　韩莫虚着眼睛，等耐过那阵白光，那辆车只剩了一个红色的尾巴。

　　“……有病吧，停车场开那么快。”韩莫甩给车主一个白眼，刚好走到他车子的位置。

　　开车门前，他转身和束枫没话找话：“这公寓还可以啊，刚刚那辆得够这个数吧？”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个数字。

　　束枫笑了笑：“一般般，三百五，Huracan今年国内限量版。”

　　韩莫笑：“还是你牛，这么久也没落下，看个尾巴就什么都清楚了。”

　　脱口而出以后他才觉得此时的气氛不太适合说这些，干笑道：“不对，这是今年的款啊……”

　　束枫没说话。

　　韩莫打开车门，换了话题：“不跟你扯了，我赶紧回去睡了，今天累爆了。”

　　“小心点儿开。”束枫恢复了带点痞的笑容。

　　“放心吧。”韩莫挑眉笑笑，坐上驾驶座冲他摆了下手。

　　“对了，你他妈别再到处胡说八道。”束枫想起刚刚韩莫几次古怪的笑容，恶狠狠地威胁他。

　　韩莫本来暂时都忘了，又被他提了醒，笑得更欢了：“你这一厢情愿我也不好往外宣传啊。啧啧，风流败笔什么的。”

　　束枫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赶紧滚。”

　　回应他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和汽车的轰鸣。

　　韩莫开出了停车场，眼神有一时的怔忡。

　　其实他想问束枫打算干多久，什么时候才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玩笑可以照常开，闲篇儿可以随便扯，可有些问题，他们谁也不敢碰，更不敢问。

　　*

　　束枫回到楼上，伊蔓已经安静睡着，眉头完全抚平，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没了刚刚的痛苦痕迹。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略作思索，他从刚刚被他脱下的外套里拿出了伊蔓的手机，翻出来通话记录里次数最多的那个号码拨过去，交待几句，确认那边可以在二十分钟内赶来，便离开了。

　　*

　　伊蔓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夏紧张的脸。

　　她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头又看到自己手上的针已经被拔掉，差不多理清了状况。

　　伊蔓坐起身子，“小夏你来了。”

　　许久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夏赶紧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伊姐，你先喝水。”

　　等伊蔓喝完，小夏问：“伊姐你还疼吗？”

　　伊蔓摇头，然后停顿了一下，问：“谁让你过来的？”

　　小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她刚刚接到束枫的电话完全是懵逼的，以为是诈骗电话，直到那边语气不耐地说他是束枫。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试探地问：“枫帅哥？”

　　那边或许是苦于只能靠声音传递信息，不能给她一记眼刀，只能沉沉地“嗯”一声。

　　小夏眼中的八卦简直要涌出来，却被束枫的气场压制得只能生生憋回去。

　　等她赶到伊蔓的家里更好奇了。

　　说两个人没问题吧，一定有。不然怎么会只是送快递的几次交情就又帮忙照顾又帮忙找人给输液的。
　　可说两个人有问题吧，怎么做完了这些又把她叫来善后呢？

　　实在太奇怪了。
　　小夏趁着伊蔓问话，小心地回：“是枫帅哥。”
　　说完她偷偷观察伊蔓的表情反应。

　　可伊蔓只是“哦”了一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小夏也不敢再多问了，她直觉伊蔓不是那种适合开玩笑的人。确认伊蔓已经恢复，没多久，小夏便离开了。

　　伊蔓送走小夏，已经不早了，之前那种难捱的疼痛全然消失不见。

　　她躺在床上，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那个人，像她第一次见他时所猜测的那样，虽然笑起来有点邪，但举止神情，都带了一股正气，让人不设防备。

　　还有那天他抽烟时看到孕妇突然的闭气，都足以说明他不至于是一个坏人。

　　这样想来，伊蔓把今天对他的信任解释通了，想着下一次碰到要谢谢他。

　　不过，还有一处没想通。

　　虽然之前韩莫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伊蔓的意识也不太清醒，她依旧断断续续听到了他说束枫被包养、换口味了这样的话。
　　还有那天问她他是不是送快递的小白脸。

　　被包养。换口味。小白脸。

　　几个词联想起来，伊蔓的神色变得复杂。再想起束枫的脸，表情有那么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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