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偷走的时光

　　“顾斯智，昨天托你的事怎么样？”
　　她这还没出门江歆雨便急不可耐地来电话催，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直奔主题。
　　“他说会去。”
　　对面的江歆雨按捺住内心奔腾的喜悦，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
　　“好，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嗯。”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这事告一段落，她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捏了捏眉间，有些疲惫。每次李俨的桃花她都要摊上，这好像是个魔咒，这才刚重逢没多久呢。
　　这种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想当年他的第一情书要帮他检查错别字，信封也是她挑的，那会儿秦苏妮的家教比她蒋女士还严格，她又屁颠屁颠跑去打电话给秦苏妮，谎称是他妹妹，当他俩的传话筒。
　　高中时，一个女生追他追的紧，他答应了下来，没有一个星期就分了，原因就是他觉得恋爱无趣，听他说连手都没牵过，那女孩通过她的留言找到她，和她搭上线后向她哭诉，要她帮忙说项，她耐着性子安慰了那女生好几年，直到和李俨断了联系她们才断了，现在又换成江歆雨。
　　换做以前她也一定打电话过去跟李俨抱怨一番，现在看着今天早上存的电话发呆片刻，把它发给江歆雨，心烦地把手机丢进包里。
　　下班后走出写字楼，很远就看见一个挺拔洒脱的身影站在地下停车场入口的花坛旁边，他侧身逆光，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对方也看见了她，带着夕阳余辉的笑意像她招手，她急忙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略有些公式化的语气，李俨蹙眉。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写字楼，早晨和她通话后，有种想立马见到她的强烈冲动，定了机票，急急忙忙赶来，又怕打扰她的工作就在这里等她，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个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那你来干嘛？”
　　顾斯智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特意过来就为了看她工作的地方，吃饱了撑着，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定是找她有事。
　　李俨看透了她心思，心中挫败，就像陆维说的，他要是花这种心思在别的女孩身上，哪有不往上贴的？偏偏眼前人对他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想让你请我吃饭。”
　　早上才骗她有她的不雅照和视频，下午就赶过来找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她审视着李俨，想找出她心中认为的原因，李俨大大方方地让她看。
　　他穿着竖条纹浅色的衬衫，黑西裤，一身商务装的打扮。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发型有些凌乱，定是站这里久了被风吹的。
　　脸上还带着细微的汗，估计等了一段时间了，还来不及一寸一寸的解剖李俨的一言一行。他的眼神也转过了来气定神闲地审视她，两股视线交汇，顾斯智一个激灵，先撤了。
　　“好！”
　　掩耳盗铃似地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缓解心中尴尬，哎呀！她心慌什么。
　　李俨开车的时候很认真，那种直视前方目光投向远方，加上飞速倒退的的景物，让他有一种充满激情的魅力。
　　G市变化很大，很多地方她都不记得之前这块地方原来的建筑物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没有问，只是中途打了电话给蒋女士交代了下去向。
　　车子来到母校一带，又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区，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停下，进了门，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多了些沧桑和皱纹，她又惊又喜，这不是母校房间那家小店的老板娘嘛，她一直惦记G市味道之一。以前每次回G市都会去吃，后来小店搬走了，旁边的人说是不干了。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附近。
　　老板娘看见李俨也是一惊，“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也是突然决定的。”
　　顾斯智看俩人老熟人的语气，满肚子的疑问准备没人的时候再问他。
　　老板娘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笑道：“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但是要等会儿。”
　　“不急。”他又转向顾斯智问道：“你想吃什么。”
　　她很矜持地让李俨来定，李俨也不客气，报了几个菜名，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还特意交代不放辣椒。
　　环视四周店面不大，四、五桌左右，但都座无虚席，她们根本没有地方可坐。老板娘领他们去自己家客厅喝茶，李俨说不用麻烦，他们在附近走走便好。
　　等只剩下他们俩人的时候她才问：“老板的小店以前生意那么火爆，怎么反而换了更小的地方而不是扩建？”
　　“老板身体不好吃不消，本来是要过退休的日子，但时不时有人找上门，所以就重开了，每天就做这几桌菜。”李俨娓娓道来。
　　“那老板怎么会为你多做一桌呢？”
　　“这个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就留着烂在肚子里。”
　　李俨嘴角有了个浅浅的弧度，心里都是满足。
　　走着走着顾斯智想到什么，突然提议去母校看看。
　　李俨见她提及去母校的时候，她眼睛贼亮贼亮的，泛着璀璨的光泽，记得她每次突发奇想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眉眼间都是笑意，就像要去做恶作剧之前的那种激动和兴奋，李俨有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眉飞色舞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到了校门，李俨向保安大叔打了招呼，顺利通过。他们的母校一贯以管理严厉闻名，来访登记也不是随随便便登记就能进去，确认了身份才能放行，怎么他都不不用登记的吗，他在母校这一带都只靠刷脸就行？
　　校内和校外简直是两个世界，校园里零零散散的穿着宽大校服的学生，脸上带着青春朝气的稚气，安静美好，连心都感觉纯净了起来。
　　夕阳下可以看见一整个红日，红彤彤的，站在母校这个高台看夕阳果然是最美的。曾经叼着草根躺过的草地，为班里男生呐喊助威的篮球场，淡黄色的图书楼。一寸寸是温馨的记忆。
　　他们沿着800米的跑道漫步，碰见正在跑步的郑白白，一眼就认出他们。
　　郑白白是她初中和高中的政治老师，白白是伯伯的意思，只是他们这边的方言伯读白，从入校以来同学们都叫他郑白白，不知道现在他的学生是不是还这么继续叫他？
　　记忆中郑白白一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样子，他教的学生都很怕他，记性超好，上课不带书都能讲课。
　　郑白白问李俨：“你来学校办事？”
　　“陪她来看看。”
　　六年的师生情，她怎么觉得郑白白对李俨反而对她显得更加熟络，她好像比李俨和郑白白更加亲切吧。
　　郑白白又问了些她的情况，寒暄了一小会儿，把周六在橘州岛白云休闲山庄聚会的事情告诉郑白白，邀请他参加，郑白白说那天有事就拒绝了。
　　两人陪郑白白绕足球场跑了两圈，然后才与郑白白分别。正好有学生打比赛，顾斯智也拖了李俨过去看，混进人群悄悄地跟着那些女孩喊了几声加油。
　　从进母校开始笑容始终挂在她脸上，记忆是可以美化的，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都变得温柔美丽，她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小丸子，一点都没有变。
　　又去看了曾经的教室，从窗户外面找着曾经各自的座位，在涂灿的位子偷偷瞧上好多眼。
　　李俨定定地盯着她，突然有种自掘坟墓的挫败。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走，我们去找秦苏妮的座位。”
　　“不用了，我们走吧！”
　　他目光一冷，拨开她摇晃的手，转身离开，这里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呆。
　　顾斯智傻傻地愣在当场，一提秦苏妮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定是！
　　见他走的老远，她追了上去，朝他背影喊：“等等我。”
　　李俨听见了，停下来，转过身等她。他像颗树一样扎根在那里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朝他奔来的顾斯智。
　　越来越接近他，李俨温柔的目光让她有一种无地自容地感觉。
　　也许是因为回到曾经充满纯真的地方，用若无其事来掩盖更让人觉得愚蠢和可笑，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再也不想带着羞愧的心情面对他，就现在拔了心中的那颗刺吧。就算他们的关系没有可能回不到过去那么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不想把已经发生过的事当做没发生过，从此过得心安理得。
　　“李俨。”
　　李俨挑了挑眉，“嗯？”
　　“我，我，我......”
　　话到嘴边开始打结，知道自己的过错是一回事，要承认它错了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李俨不急不躁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她低头沉浸在说与不说的拔河战中，李俨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她很近，近的有些过分，用极具诱惑人犯罪的声调在她耳边说：“你不会是想和我说你喜欢我吧？”
　　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她脸颊上，痒痒的，惊的她脸红心跳。
　　李俨看着她烧红的脸笑意更深了，他不是没有希望，至少还知道脸红。
　　刚刚塑造起严肃的气氛就这样被李俨一闹，立马烟消云散。不知是她刚刚紧张还是怎么的，莫名的感受到自己心跳漏掉半个节拍，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只好用力把他推开。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危险，她没有去想太多，因为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
　　“严肃点！”
　　她刻意强调，气氛被又回到最初。
　　李俨也不再逗她，侃然正色地直视她，“说吧！”
　　心里突然一虚，刚刚好不容易集齐的勇气早就泄了一半，深呼一口气，紧紧闭着眼睛，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了。
　　“有件事我想和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原谅什么？”
　　李俨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不依不饶的问她，真的是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顾斯智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一道咄咄相逼的目光，她蓦地睁开双眼，直视他的眼睛，迎刃而上，把心一横，声音几乎是肺腑里发出来的。
　　“当年是我打电话给你父母，告诉他们你的地址，也是我说怀疑你在搞传销。那时你叫我去西安，我没有去，甚至还认为你是在骗我进传销。”
　　话一说完，她觉得用尽了她一身的力气，盯着他的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用尽最后的力气直视李俨沉静的脸庞，等着他的宣判。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李俨默然不语，面上沉静如水，顾斯智等了很久，久到自己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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