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在必得

作者:颜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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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生如梦


      一叶秋风过后,到处一片萧条的气息,山里不远处的道观后院里落叶满地,几个女道士正握着扫把埋着头扫满地的落叶,脚踩在铺满落叶的院子里,沙沙声时断时续,哭诉着它们悲惨的命运,或许是刚犯了错,几个女道士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只顾着埋头干活,干燥的季节里只留下无赖的背影。一只乌鸦在头顶的树枝上叫个不停,乱了节奏,扰了人心。突然一个小丫环从后院的廊下冲出来低声训斥道:
      “还不快点把它赶走,群主还在休息呢!”。
      听到吩咐,几个小道士迅速抬头,举起手里的扫帚向头顶的乌鸦挥舞,嘴里还小声的威胁:“快走,快走,否则抓了你扒了你的毛!”
      许是受到了惊吓,乌鸦扑腾着翅膀伴随着叫声飞向远方……
      叶芷寒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猛然间被床前站着的一手着抱拂尘一手放在胸前作揖的黑影吓得一个激灵,叶芷寒双眼大睁,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原来是个道姑!脑子里瞬间百转千回,无数个片段交织而过,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终究是不能解脱吗?
      “难道自己没死成?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可是这里明显不像她原来呆的地方,难道那个人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整她?”。
      她还是不动声色双手捏紧棉被,她死都不怕,还在乎这些吗?于是冷静的开口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郡主,这里是安平观,贫道是这观里的观主,许是郡主昨日落水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想不起来了罢!都是贫道之过,对弟子教导不严,才使得她们对郡主照顾不周,还请郡主看在贫道的面子上饶过她们!”说着,观主双手作揖朝叶芷寒躬了躬身子,又道了一声“无量寿福”。
      “安平观”,“郡主”?叶芷寒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来,脑子里虽疑惑,但她只是继续不动声色道:“李情绝呢?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郡主,贫道不明白你的意思,郡王不是在晋安城吗?是公主殿下送你过来的,郡主你睡糊涂了罢?”
      听到这里,叶芷寒终于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她说的是“郡王”,而不是“皇上”,还有“公主殿下”,叶芷寒黑葡萄般的大眼里充满了疑惑,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面前的观主,头戴素帽身穿道袍,慈眉善目的,她手抱拂尘双手作揖,定定的立在叶芷寒面前,却也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叶芷寒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许是观主看出了她的意图,倾过身伸出手想要帮忙,叶芷寒如受了惊吓防备的推开了她的手,叶芷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再也不敢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了……
      “无量寿福,郡主,贫道越矩了,我这就叫你的丫环韵音进来”。说着便穿过屏风走了出去。“韵音”,再听到这个名字,叶芷寒如遭雷击,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韵音死的时候她刚与那人成亲,正是甜蜜恩爱的时候,至少在那时候的她看来是这样。
      韵音本是她最信奈的丫环,也是侍奉她最真心的丫环之一。记得那时她被那人迷得晕头转向,韵音却是旁观者清,对她三翻四次的劝说,还花尽心思寻找那人错处,想让她迷途知返,可惜—那时她已经泥足深陷,不但听不进她的劝说,还被她的乳娘挑拨,随便寻了个人家,早早地把韵音打发了。
      后来,她听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大丫环,也是韵音生前最好的姐妹听音抱怨,说韵音的婆家和丈夫对她不好,怀着身孕还要叫她干活,许是累的后来身体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虽然她那时也伤心了一阵,可更多的也只是感叹罢了。
      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叶芷寒只觉的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如果韵音还活着,那么是不是证明自己以前都是在做梦?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现在自己醒来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少顷,一个身穿绿色纱裙的小丫环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嘴里还喊着,郡主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待她靠近,叶芷寒仔细一看,这丫头鹅蛋脸,眉目清秀水灵,许是跑的急,秀气的鼻子上满是细小的汗珠,这不是韵音是谁呢?
      叶芷寒激动地差点喜极而泣,她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抓住韵音的手臂,红润的朱唇微勾,似哭似笑。韵音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抓的生疼,她看着叶芷寒,美目大睁还盈盈有泪光闪烁,似哭似笑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她紧张的喊道: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韵音的声音打断了叶芷寒的思绪,她瞬间清醒过来,盯着韵音,犹豫道:
      “韵音,你如今多大了?”
      “郡主,奴婢今年虚岁15了,奴婢长你两岁的,郡主你忘啦?”
      十五?韵音长自己两岁,那自己今年虚岁十三,叶芷寒伸出自己纤长洁白的双手看了看,又让韵音拿了面铜镜过来,看着镜子里年轻稚嫩的自己,大眼里水汪汪滴溜溜的澄澈干净,终于确定自己真的,确确实实是十三岁的年纪。她既高兴又害怕,她怕她现在只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她遂又想到,在自己十三岁住进安平观的只有一次,那是外祖母年事已高卧病在床,纵容宠幸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干涉朝政,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朝臣与母亲舅舅们密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动了政变,为了那次政变,以宰相张昌义和太子舅舅为首的一干朝臣宗亲谋划了将近四年,眼下时机快要成熟,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带兵冲进宣武门逼近宫中,杀死二张,直逼外祖母的寝殿,逼宫外祖母把皇位传给太子舅舅。
      虽然母亲相信她们的谋划足够完美,但是她还是害怕会有闪失,所以提前请示了外祖母,送她来到母亲以前修行的地方继续母亲当年未完成的事情:替外祖母给她的母亲进孝当女道士,还要给外祖母祈福。这样就算母亲和舅舅们政变失败,外祖母也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叶芷寒搬到道观之后,因为从小被娇生惯养,所以各种不适应。
      但是她也知道母亲是为她好,所以没闹腾,但她性子野,每天带着韵音和伺候她的女道士到处玩儿。刚好那天听到一个士说后山有个许愿池,据说特别灵,只要往里扔铜钱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她很开心,跟着带路的小道士们去了后山,也确实找到了那个据说很灵的许愿池。
      但是因为没有准备铜钱所以不能许愿,她很失望,最后一个机灵的小道士给她出主意——说是可以把许愿池石梯上的铜钱捞上来,再放进去就可以许愿了。她听了很高兴,不顾丫环与小道士们的阻拦,自己亲自踩着石梯下去捞铜钱,结果不小心掉了下去,后来被路过的化缘的老和尚所救。
      后来她就醒了……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母亲和舅舅们的计划后来是成功了的,虽然中间也有两次小小的失误,结果却是完胜……
      可是梦里的每一幕都像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就连心痛的感觉都那么的真实。她不相信那紧紧只是一个梦那样简单,但如果不是梦,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下意识地摇摇头,那也太荒唐了!
      这样想着,叶芷寒从床上下来,打算出去转一转,或许能够找到答案。韵音让院里的小道士们打了水来服侍叶芷寒洗漱了一番,又服侍着叶芷寒穿衣梳头,因为是当道士,所以叶芷寒只带了韵音一个丫环,如果说以前的她会不适应,但是在现在她觉得很多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了。
      和其他道士一样,叶芷寒穿着宽大的道袍,如丝如瀑般的黑发被恭恭敬敬的挽起,束在头顶,虽然这身打扮,但是叶芷寒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脸上未施粉黛,却秀若芝兰,淡雅脱俗。气度清华芳菲,颇有几分英气。
      一旁的韵音和小道士们都看呆了,她想,就算小姐是男儿身,也会是最漂亮的男子!
      收拾好了之后,叶芷寒带着韵音出了屋子,穿过廊下,她站在后院里,看着远处的天空,脑子里无数片段闪过,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干燥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寂寞和忧愁.秋风从远处的山林里吹来,穿过院墙,夹带着萧瑟,氲染了满目枯黄.暖空气被冻结了,叶芷寒觉得天忽然间变的好高好高,更显得寂寥,荒凉。
      站了一阵,她带着丫环去了前院平时道士们打坐的地方,预料之中看见观主与小道士们面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叶芷寒找了离观主最近的蒲团盘腿坐下,叶芷寒她心里装了许多的话,却不知向着谁说,又从何说起,她几次欲言又止……
      “郡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观主突然说话倒把叶芷寒吓了一跳,明明观主闭着眼睛,怎么会知道她欲言又止?许是知道她想什么一般,观主道:“闭着眼睛的人,耳力最是灵敏,郡主坐立不安,动来动去,况且往常都是离贫道最远,如今却反常的选了离贫道最近的位置,想必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贫道吧?”
      原来如此,叶芷寒定了定神道:“师傅相信鬼神吗?”
      “郡主,道法讲究物,周易上说,易不信鬼神!”
      “可是如果有人遇见呢?”
      “佛家亦说,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那——那有没有人死后又得重生的?”
      “道法信物,自然没有。不过佛家有一句话,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有因缘故,亦可得说。”
      “所以说世间万物没有定论,各有说法,关键看你自己怎么去体会罢了……”
      叶芷寒望着那端放在贡桌上的香炉,以及那檀香袅袅而起。香灯昏黄,寂静的燃烧;蒲团依旧有小道士们盘膝而坐的拢括,拂尘懒懒的正端在蒲团前方。人,堂融为一体,神圣而隐秘,刹那间好似历经过无数的岁月。
      她好似明白了,那些过往的真真假假何必要执着的追求呢?横竖她如今没有铸成大错,她有能力去改变自己家人和族人的命运,不管是她在梦里或者是前世犯下的错,这一世她定不会重蹈覆辙,护住她们,是她现在倾尽所能要做的事……
      住在道观过后的日子里,叶芷寒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每天早早地起床,也不需要韵音侍候,自己收拾好,然后同其他的女道士们一起吃早饭,完了再到前院与观主一起打坐修行,讨论道法,仿佛真的成了一位女道士。
      韵音惊讶于叶芷寒的转变,要知道郡主在家除了公主与驸马之外,她从来都不爱与人靠的太近,更别说与别人一起用饭了!她以为郡主是担心公主殿下她们,为了公主殿下和太子项王殿下祈福。
      可是叶芷寒内心并不十分担心母亲他们,因为她知道,这次政变是民之所向,是历史趋势,况且宰相张昌义老谋深算,他策划的政变有条不紊,层层递进的向着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每个职位的人都分工明确,只要时机把握得当,根据前世的经验,除了两个小岔子,其他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日子如同白驹过隙,短短几个月一晃而过,终于在第二年年初,小小的安平观里也到处传播着让人振奋的消息,由宰相张昌义和太子发动的政变成功,皇上终于传位给太子李目,这次政变规模之大,堪称完胜,因为这年外祖母刚刚改年号为天君年,所以后来史书上称为“天君政变”。
      其实叶芷寒挺高兴的,虽然想到太子舅舅当了皇帝之后,麻烦不断,有些人和事情会变得非常棘手。可是如果真的让二张兄弟控制了朝政,假传圣旨,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又与当今圣上娘家势力叶家走的很近,那么一旦勾结,传位会发生大逆转,那到时候李家天下就岌岌可危了!
      虽然她也是叶家人,她的父亲是外祖母的侄子叶攸纪,但是父亲一项不干涉朝政,也很少和家族往来,母亲又一向被视作李家人,所以她们自然而然被叶家排除在外……
      可是,一想到外祖母,那个威严的老人……她又很心酸。
      她的外祖母本名叶则君,真元十一年,外祖母被选入李家后宫。时逢先皇后忌日,宫廷里正在排舞,她的外祖母以舞姿艳压群芳,并与真宗邂逅于承庆殿上。是年,外祖母十四岁,真宗三十九岁。因一时盛宠成为后宫众矢之的,期间被陷害发配掖庭。身陷各种尔虞我诈的宫廷阴谋。
      皇储争斗腥风血雨,外祖母不料被卷其中,后真宗因病轰然离去,带走了她此生最热烈的一段爱恋。然而阴差阳错她竟不幸又流产,所有证据指向嘉元帝妻子王皇后,为了复仇,又走向了一直爱慕着她的嘉元帝李冶,也就是叶芷寒的外租父。遂又经历种种阴谋陷害,最终协助外祖父处理朝政 。因为她们国家的传统没有非常强烈的世袭制度观念,而且女人也有当官的特例,所以,后在皇祖父驾崩之后,外祖母不择手段,消除政敌、为称帝扫清了道路,最后终于在外祖母六十七岁的时候达到人生权利的顶点,,君临天下。
      她的外祖母的一生颇为传奇,在她的印象里也是一个非常厉害威严的老人,虽然外祖母很喜欢她的母亲,连带着对叶芷寒也很喜爱,可是她每次进宫见外祖母都怕。因为她觉得外祖母有一双犀利的眼,不管你做什么,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无处遁形。外祖母的身上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感到紧张害怕。所以尽管每次外祖母见到她都尽力变得温和,可是她还是害怕。在她的印象中,大约唯一不怕外祖母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因为连最受宠的母亲也是怕的!
      但是叶芷寒的一生最最敬佩的人毫无疑问也是她的外祖母。可是现在她最敬佩的人已经倒了,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她曾经以为她的外祖母是最强大的人,可是她忘了再强大的人也会老……
      天色愈发的昏暗了。大片的乌云聚拢在一起,越积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叶芷寒站在后院的廊下,任寒风刺进骨头,久久伫立,“这天像是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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