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妍(女尊)

作者: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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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秀


      十年。

      陈檀的椒房殿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进。今年的祭天,项妍是独自一人去的。

      皇帝的性情十分古怪,自从继位元年,后宫几位皇嗣相继薨逝,太后驾崩,皇帝似乎受了刺激,不仅不亲近后宫,还宵衣旰食,忙于政务。臣子们虽然觉得祭坛这种大事皇后不在场不合规矩。可是皇帝一意孤行,为臣者除了死谏,其实并无办法。

      后宫终于沉寂下来,项妍说到的,一一做到。陈檀不满的是项妍频繁临幸宫人。项妍之后的确基本上不常进后宫,陈檀终于相信项妍去找别的男人可能的确是为了子嗣,可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

      项妍罢黜后宫之后,转而勤于政务。二人虽有感情在,但相看两厌。可怜项妍不到三十岁年纪,竟然少年白发,陈檀看在眼中,有些心疼。但是宣室殿铁桶一片,陈檀虽然贵为皇后,也无法插手。只能看着项妍一日日自苦。

      转眼又是寒食节到了,陈檀在椒房殿绣寒梅图。梅花是陈檀最爱的植物,独在苦寒中绽放,陈檀以为与自己的性情很像。这些年陈檀不得宠幸,只做些事情度日。

      针法细腻,最耗时。陈檀少年时不耐烦做这些事,但是现在,却多得是的时间。

      自从项妍不再进永巷,几个婕妤安分守己,陈檀并不乐意为难他们。也不愿意见他们,是以省了每日晨昏定省,椒房殿门可罗雀,除了项妍,鲜少有人踏入。

      项妍没有孩子,又没有刻意从宗室子中挑选适龄孩童养在东宫,一旦宫车晏驾,谁来继承?是以朝臣纷纷上书求立嗣。项妍撑不住朝臣的压力,终于下令在天下范围内选秀,充实后宫。

      听闻选秀的消息,陈檀一边刺绣,一边心想:如果你能爱上别人,也挺好的,妻主。

      选秀的程序是意料中的繁琐。首先是采选,由各大臣家的适龄男子按照某种标准一一筛选,通过的再入宫由居上位者“视其可否”。现在进行的就是这第二个环节。

      “就像检查牲口。”魏慎站在人群中央,无所谓地想着,安静地随着人流由教引公公带到选官面前,回答提问。问的很浅显,不过是《男诫》、《男训》之类的寻常问题。答得也很敷衍,周围的秀子有口齿伶俐的,有故意显摆的,有张口结舌的,不一而足。但这些问题,魏慎一个也答不上来。

      提问完毕,挨个进房间进行身体检查。这种几乎可以称作羞辱的检查中,别的公子不是羞得满脸通红,几乎堕泪,就是强自镇定,而魏慎显得颇为平静。

      在采选结束之前,没有人能说得准魏慎能不能中选。魏慎的母亲是镇远大将军,曾经赫赫有名的“王朝长城”,现在已经放弃军权在朝中领个闲差。镇远大将军膝下就这么一个独苗,几岁的时候在生活在战场,直到十岁才回到京城。

      魏慎的长相随了他声名在外的父亲,虽不敢称绝色,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可是这样的容貌在美人如云的宫中,又有什么优势呢?

      与别的养尊处优的公子相比,魏慎的身形算是矫健的了。因为他用行动告诉世人,不敢诉诸于口的愿望,使得他每日坚持锻炼一、两个时辰,风雨不辍。

      是的,即使没有任何希望,他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够上战场。那才是他的归宿,而不是京城纨绔小姐的金屋中中,亦或者是这朱墙深宫。

      因为魏慎心中怀有这样的愿望,他自小就与别家公子不同。别的公子弹琴绘画,他舞刀弄枪;别的公子学《男诫》、《男训》,他读兵法韬略。别的公子十五岁及笄过后陆续有人提亲,十八、九岁大都已为人父,如今他二十岁了,仍然待字闺中。一方面是由于他母亲疼他,不忍他早早嫁人,想多留他几年。另一方面由于先帝是属狐狸的,不放心他母亲十年前的权势。镇远大将军也不敢早早地随便把儿子嫁出去,这样等呀等,等到魏慎二十岁了,新帝即位,莫名地进了选秀的名单。

      魏慎自小不是一般的娃,镇远大将军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池中之物,倒不是源于对自己的孩子的偏爱。就比如此刻,坦胸露腹地将身子暴露在外人的面前,像货物一样接受评价,对男子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耻辱的事。胆怯的畏手畏脚,愤世嫉俗的表情倨傲,但魏慎平静而坦然,眼中没有对富贵荣华的向往,对进入皇家的兴奋,只是脊梁挺得笔直。

      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魏慎此刻什么也没想。他没有寻常男子攀龙附凤的心,也许是潜意识认识到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自己掌握,魏慎挺直了腰板,只是想着:“我想要做的事情必然能达成,不管是进宫还是不进宫!”

      这样的气势瞬间骇住了阅人无数的试官,敷衍了事,匆匆让他回去等消息。这个小插曲不多时便成了此次选秀的头号新闻传遍了宫中的大小角落。

      等魏慎穿好衣物,打开房门的那一刹,他恍惚觉得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回首一看,什么人都没有。

      悲哀的是,很多人的一生在某个瞬间就被决定了。

      等魏慎知道那场声势浩大的选秀中仅选出他一人的时候,已经是进宫之后了。

      进宫后的日子很寻常,皇帝连个影子也没有出现,除了刚进宫时皇后将他们几个召来嘱咐几句外,别的时候,魏慎基本上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皇帝的宫廷实在太冷清了。皇后是今上做太子时的太子君,结发夫郎,情谊自然是他人不敢比的。知书达理,出身又高,左相之子,只是身子骨不硬朗,看着像风一吹就倒了的。请安的时候,魏慎听着皇后一边咳嗽一边叮嘱,怎么都不像个有寿的,暗自心惊。

      一个异国来和亲的皇子,远远地独自在园子里住着,从不与宫里往来。

      再有几个婕妤,都是极静的性子,话又少,魏慎与他们打个照面,一转身就忘了他们都长啥样。想着多见几次总会记住的,也就作罢。

      不曾想之后基本上没有再见的机会。魏慎受封贵人,赐住宫廷西北角偏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名鹿鸣轩。随行的小厮觉得清苦,魏慎却觉得很好,清净,不易被人打扰,而且住处的名字也取得好。

      魏慎虽然对进宫这是不热衷,但晨昏定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却意外接到皇后的谕旨,大意是皇后身体不适,自此晨昏定省,免了。

      既如此,魏慎懒得出门,继续呆在自己的地方,习武,每日读书不辍。

      等到第三个月,鹿鸣轩除了日常的供给,连个鬼影也见不着的时候,魏慎带了小厮打算出门寻几个婕妤闲话,然后发现:找不着。

      皇帝不召见,皇后不让见,婕妤找不到。此刻的形势让魏慎感觉调入了敌人布的迷阵之中,不过想了一会儿,便回身作罢,安心地呆在自己的院落里,过平常日子。

      魏慎淡定,身边人可不淡定,没几个月就受不了,上屋揭瓦。魏慎将那些受不得清苦的打发了去,只留几个忠心的在身边。不过这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日子没几个人受得了,最后还在魏慎身边的人屈指可数,两个。

      现在魏慎有了更多的时间读书,之前像《司马法》、《黄公韬略》什么的他早已烂熟于心。如今他又拿了兵法苦读,似乎在这宫墙之中更能够静下心来。

      至于这兵法有没有实践的机会,魏慎相信:会有的。

      没有良师指导地练习骑射,有时只是表示一种决心,习惯使然,并没有得到提升。但魏慎还是每日不辍。

      等到兵书什么的都烂熟于心,托人从宫外也淘不到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魏慎开始扩大阅读范围,读一些与军事相关的书,比如《左传》。

      每当魏慎挑灯夜战的时候,身旁伺候的总是熬不住哈欠连天,他便让人去歇着,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行了。久而久之,夜读便成为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灯下夜读的人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剑眉星目,容貌俊朗。端正的坐姿,坚定的神情以及每日雷打不动的作息都表明了此人强大的意志力,也正是这一点让身边追随的人相信:他们的主子是人中龙凤,必然能得到所求,不会在此处窝一辈子。

      魏慎独自在鹿鸣轩度过三百多个日夜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宫女进来传话:陛下召见。

      魏慎怀着忐忑的心来到未央宫偏殿,意外地发现年轻的帝王生得一副邻家阿姊的模样。

      本朝五日一朝,今日逢三休朝,项妍在偏殿处理政务,遣了人召魏慎来又没空搭理,就让魏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慢慢等。

      魏慎心里忖度未央宫是大臣议事的地方,寻常不让宫里的侍君进来。自己此番能在此处坐了,也算是莫大的恩典。这样的恩典偏没听到人提起一句,可见这位帝王虽然面善,却治下颇严!

      魏慎到底年轻,端坐了一会儿,心里好奇,禁不住打量。皇帝是先帝独女,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十六岁即位,次年改元,今年是皇帝继位十年。

      皇帝正值盛年,帝王的容貌若搁在方士之口自然能说出冠冕堂皇的话来。在魏慎眼中,皇帝容色祥和,气定若闲,自有一番气度。

      过了一会儿,皇帝处理完政事,一抬眼看见魏慎正打量自己,站起身来走过去,笑道:“寡人奏章看迷了,竟没瞅到你来。”微微倾身,“你是?”

      魏慎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臣侍是建章宫魏贵人。”因不知皇帝叫他来干什么,只得先笔挺挺地跪着。

      皇帝颔首沉思,看到他笔直地跪着,立马知道他是何人,轻声说:“原来是你!”虚扶了一把,让他在椅子上坐了,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魏慎。”

      “魏慎。”项妍重复了一遍,不知想到了什么,“真是个好名字。”

      等回到鹿鸣轩中,魏慎实在反应不过来今天到底干了什么,皇帝召了他去,只是细细地问了他的母亲,进宫来可习惯以及有什么需要的。本是寻常家常话,但是在项妍口中说来特别诚恳,好像她真的关心自己,的确是在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样。

      帝王心思难猜,魏慎不知道是应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还是我口吐我心,但是他看着皇帝柔和的神情下意识地回了句大实话:“挺好的。没有什么不习惯,只是见不到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皇帝眼中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又问了魏慎都做些什么度日,魏慎一一答了。到日落时分才遣了人将他送回来。

      魏慎想:那是一国之君,若是自己在沙场杀敌,也是为她分忧。于公于私都是自己效忠的对象,对君王坦诚,没有错。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这次召见之后,之前那堵无形的玻璃墙好像一夕之间消散了、皇后再将众人聚在一起见了一面。会面的时候才发现,皇后又受了风寒。几个婕妤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魏慎远远地站在一旁,本想走近问是怎么回事,又好像突然间明白过来,终究只是站着,然后散了。

      之后皇帝来得愈加频繁。隔三岔五地路过,顺便来鹿鸣轩坐坐,只为与魏慎聊聊天。魏慎知道她来一趟不容易,未央宫和建章宫偏殿隔着大半个皇城。但是既然对方有意隐瞒,他也只作不知,与皇帝闲聊。

      得知魏慎觉得自进宫以来在骑射上未有进益,第二天练习场上就出现了两个骑艺高超的师傅,专门教导他。连魏慎乘坐的坐骑及马鞍都是皇帝亲自过问,这份心思,实是细腻难得。

      第二天两人见面,魏慎自然道谢连连,皇帝见他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两人熟了以后,便开始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了。

      魏慎是个言语无忌的,又在宫里拘了这些年,遇到了石头都能说出一朵花来。皇帝一出生就是太子,什么没有见过,平衡朝堂,眼界与识见都是魏慎不可比的。两个人一个是话唠,一个心里喜欢,通常能从天亮说到天黑也不觉得厌烦。

      但皇帝从不留宿。魏慎是个心思粗的,对情/事上向来不敏感。但他身为侍君,知道侍寝乃是他的本分。但毕竟未经人事,想着对方是个尚未熟识的女人,还是一国之君,想想就觉得害怕。但慢慢相处过后,他便明白,外面关于这位仁君的传言还是真的。

      一开始皇帝有时上午,有时候午后跑过来,不过坐坐,说两句话就走了。有一次用过晚餐后,内侍忽然禀告:“陛下驾到!”魏慎想:这个时候来,莫不是召我侍寝的,唬得面无人色,吓得直发抖,没承想皇帝进来只是过问他平常读的兵法韬略以及左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两人直谈到三更天,皇帝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期间,皇帝问:“魏慎,你苦读兵法,为的是什么?”

      苦读?只有在宫里时那姿态在别人眼中才称得上是苦读。她果然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魏慎想,我的梦想不丢人,为什么不能说,于是将这些年的想法一股脑地倒出来了。

      他知道男子从军诸多困难,且现在他处于一种不自由的状态,朱墙深苑束缚了他。但是,多年追求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铁马冰河入梦来”。在这样一个夜晚,有人轻声问:“你是为了什么?”他望着女子柔和的眉眼,突然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出生在战场上,那一年母亲正在和匈奴血战,父亲在艰难中生下了我,又受到了惊吓,之后再也不能生育。所以我没有姐妹,母亲也没有后嗣。十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军营,与父亲一直等着母亲出征归来,闲时与边城的孩子舞刀弄枪,玩猎杀匈奴的游戏,边城的孩子大多与匈奴有血海深仇。我再长大一些,缠着母亲的副将教我骑射,我年纪虽小,但做得比寻常孩子也好些。”

      “因为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又是个男孩,别人不免惋惜母亲家业无人继承,父亲见我对刀剑感兴趣,十分反对,拗不过母亲说,一切随我心,只要他开心就好。世人都以为我一心习武,是为赌一口气,为的继承母亲的事业,其实不是的。”

      魏慎说到这里,抬眼望着对面的女子,欲言又止。

      皇帝听得认真,见他停顿,忽然看见魏慎抬眼望着自己,眼神迷茫,神情复杂,心中一动,一时觉得灯下的人丽得惊人:“你说。”

      “我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由私塾师傅教了启蒙,之后再无进展。识文断字自然是好的,那时候我跑去问老师,读书是为了什么?师傅说,是为了考科举做官。可是我走不了这条路。然后我去找了母亲说,让她给我找了教习武艺的师傅,虽然那时候我年纪小。”魏慎回忆往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皇帝也勾起嘴角:“你自幼是个有主意的。”

      魏慎絮絮叨叨地说,皇帝静静地听。说到最后皇帝突然站起身:“天色晚了,你早些休息。”飘飘然走了,脸上还挂着莫名笑意。

      第二天一早,魏慎收拾收拾,破天荒地往几位婕妤处闲话,旁敲侧击问皇帝平日召人侍寝的事。几位婕妤回答,今上正当盛年,却是位清心寡欲的主,不近男色,整日都在宣室处理政务,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在椒房殿坐坐,其他诸位侍君一年能得见圣颜一次就算不错了。

      所以魏慎近日被频繁召见,却没侍寝,对今上来说,乃是寻常。

      魏慎探知这个消息,告辞出门,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若有所思。

      项妍下朝后在永巷踱步,原来她自从见了魏慎之后心思浮动,和很久之前对陈檀动心一样,但是魏慎是将才,拘在宫中可惜了。项妍自己也想不清楚,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慢慢想心事,偶遇皇后从前边走来。这位皇后自做太子君时就带着一副永远温文的表情,然而若不是心思深沉,也坐不稳皇后的位子。

      陈檀未出阁时便是京城贵公子之首,家世显赫,才华横溢,兼有天人之姿。今日着了初识时常穿的靛青色衣裳,站在花丛间好不俊朗。只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应万事顺意,眉宇间却带着似乎永远也抹不平的郁色。

      帝后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没有人说话。皇后欲言又止,最后对着皇帝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原来陈檀也听闻了魏贵人最近得宠的消息,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听闻项妍有后花园散布的习惯,特意赶来探一探风声。

      皇帝过去扶了皇后一把,顺势握着皇后的手,温和地笑着:“皇后怎么在风口上站着?”

      帝后二人像寻常夫妻一样一边聊着家常,一边慢慢地走着。

      项妍握着陈檀的手,陈檀不禁想到刚入宫的时候,他们感情很好,也经常在后花园内看风景,那时节繁华茂盛,而如今,竟是隆冬,万物肃杀的时节了。

      项妍看着陈檀双眉紧锁,知道他心中不快,但是此时项妍再也说不出什么“我只要你一人”的话。二人相守这难得的静谧。

      午间,内侍往建章宫传召:“陛下于宣室召见。”

      魏慎来到宣室一看,摆设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皇帝眼中隐隐有未曾见过的神采。

      皇帝看见魏慎进来,抬头笑道:“你来了。”

      魏慎行礼落座后问:“陛下这样高兴,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皇帝点点头:“寡人找你来正是要说此事。”

      这一天天气晴好。

      魏慎见皇帝换了郑重神情,知道接下来要说正事,侧身倾听。

      “之前你进宫是寡人的意思。”皇帝心中微微一叹,那时见着了秀丽的脊背,莫名动心,可是人不能如此任性,“现在,你可以去想去的地方。”

      魏慎闻言大惊,下意识地双手握拳,蓦地睁大了双眼,不知皇帝此话是试探还是……试探?

      抬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见年轻的帝王落寞地望着窗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项妍没有停,似乎并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将案上的锦盒推到魏慎身边,示意他打开看:“这是为你去边城造的文牒,先前宫中那一份已经销毁。边城守将那儿也已经打点好了,你便与这次前往从军的一处编作一队。一切都已办妥,你且放心的去。你去了之后光景如何,且看你的本事了。”

      魏慎握着手中朱红的文牒,细细摩擦,怎么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竹简上的刻字做不得假,又听见体贴若微的叮嘱,结合这些天对皇帝的了解,知道皇帝金口玉言,做不出这种作弄自己的事情。那此举就非为试探,而是真心了。一时且喜且惊,百感交集。

      喜的是廿载所想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惊的是有哪位帝王会不顾自己的颜面,放宫中的侍君出宫,只为全他的念想?

      然而皇帝在一旁等着,没有时间深思熟虑,魏慎刹那间转过无数的念头,略一思索,跪下朗声回禀:“可是前线有战事?”

      皇帝见他没有欣喜地立马答应,而是像断片了似的思考了半天,已是诧异。听他说起不相干的,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耐着性子回答:“并没有。”

      魏慎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笑了:“既是如此,前方若有战事,请允许臣军前效力;若是没有,对一名男子来说,还是留在妻主身边的好。”

      皇帝大惊,一个猜测浮上心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慎,迟疑着确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嗯?”尾字音调上扬,化作一个疑问。

      魏慎迎着皇帝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所谓的自由其实是相对的,若是有知心人相伴,终生留在高墙之内未必是一种束缚;而所谓的理想与抱负,谁说一定要去沙场,留在皇帝身边就不会实现呢?

      “为什么?”

      魏慎脸色悲喜莫辨,一声低低地叹息随之溢出:“帝王情义难得……”

      “情义难得……帝王……”皇帝歪了头细细咀嚼,想起了洞房时陈檀惊喜的神情,半晌,屈手敲了敲面前的案几,疑惑地问:“有谁会信任一位帝王?”

      “我。”没有人说出声,但似乎又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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