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风月

　　苏月常常在想，身在富贵人家有何好处，使得众人羡慕不已。

　　她，苏月，第五代护国大将军的千金，有一个哥哥，叫苏楠。
　　自古以来，护国将军都是朝中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月13岁那年，护国大将军被陷害与他国私通，意图谋反。
　　此番陷害漏洞百出，皇上自是看得出的。
　　大将军知晓皇上对他多有顾虑，他在赌，赌皇上这一次是否准备借机处理掉护国府。
　　结果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护国府上下共有两块免死金牌，分别救下苏月与苏楠。
　　将军在朝时，丞相在朝中被大将军抢尽风头，心怀嫉恨。
　　特令人将苏月与苏楠带至刑法场，亲眼目睹护国府上下几百人死于非命。
　　死尸横遍，血流如江。
　　许是嫌这场面晦气，施刑者也好，观刑者也罢，纷纷离去。
　　潺潺流血，淌过苏月的绣花鞋底，染红了她雪白的云衫下摆。
　　空气中漫着一股浓浓的腥味，透骨的寒气自脚下升起，刺激着苏月麻木无知的神经。
　　她看向苏楠，苏楠的手脚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
　　苏月的哥哥虽是护国大将军的儿子，却无丝毫武将之气，反而整日花天酒地，留恋于风月场所。
　　她轻轻握住苏楠的手，坚定而有力。
　　苏楠一顿，看向苏月牵着他的手，抱住她：“月儿，不要怕，哥哥在。”
　　苏月心中莫名一暖，不论哥哥是爹说的怎样的颓废，他都是最爱她的哥哥。
　　“嗯，我不怕……”
　　这一年，苏月13岁，苏楠16岁。

　　人生在世，没有盘缠可活不下去。
　　苏月将身上的饰品尽数当掉，换来了一笔不算小的数字，交给了苏楠保管。
　　几日后，她渐渐发觉了苏楠的异常。
　　比如身上总有些伤口，问他，他说是不小心弄的 。
　　他不说，苏月也没法子。
　　直到有一天，苏楠离家不久，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
　　苏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当下也没有乱了阵脚：“几位壮士，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大汉却丝毫没有体现礼貌两字：“你就是那个小兔崽子的妹妹吧，你家哥哥欠了我钱 ，也不多，就二十两。”
　　二十两！
　　苏月心里一惊，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是一笔随意拿出的数目。
　　“这位大哥，你看我们现在手里正紧，可否多宽限几日？”
　　“哼！多几日？这可都拖了几年了！”
　　几年？
　　不会啊，那时候护国府尚在风头，区区二十两怎会拿不出手？
　　苏月心下正奇怪，苏楠却从门口跑了进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喂，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这是你们几年前自己不要我付的，怎么现在又来找我要？”
　　“呵~苏大少爷说笑了，你说是我们不要的，可有人作证？”
　　“你！”
　　苏月担心苏楠一时气急，口遮拦，便拉住了他，对壮士笑到：“这位大哥，你就再多宽限几日吧。”
　　“……”壮士思量片刻，道，“好，就再给你们一周的期限，一周后若还不出这二十两银子，就被怪我狠心了。”
　　说罢转身就走。
　　“月儿，你为何要讨好他们！本来是他们反悔在先！”苏楠有些生气。
　　苏月笑了笑：“现况不比往昔，没有了护国府这个后台，又怎么会有人对我们区别待遇 。”

　　三天后，苏楠再一次回到家，满眼血丝。
　　他看了苏月半响，一声不吭。
　　“哥你怎么了？”你担心。
　　“对不起，我……”苏楠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过来的女声打断。
　　“哟~姑娘，你哥哥把你卖到了倚红楼。”
　　苏月抬眼望去，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娇妇人。
　　倚红楼，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
　　苏月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楠，苏楠低着头，默认了。
　　“哥，哥哥？！”她不敢相信的失声道。
　　“我……”苏楠无言，“你跟她走吧。”
　　“……好好好，好样的……”苏月气极，心里难受的紧。
　　一甩袖，跟娇妇人走出大门，头也不回。

　　身后的苏楠嘴唇咬的发白，拳头紧握，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是没让泪水掉下来。
　　对不起，月儿，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对不起……

　　“月儿，你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马蹄糕！”

　　“月儿，这是我去陈大夫家捡的药，听说，对女子葵水痛时有减小的作用！”

　　“月儿，我今天去了倚红楼，她们那儿的花魁还没有你一半好看！”

　　“月儿，……”

　　哥哥，为什么要将我卖入那风月之地？

　　哥哥，不是说要一起挣钱，好好的生活下去吗？

　　哥哥……

　　微风阵阵，吹的苏月脸颊凉凉的。
　　一摸，满手泪渍。

　　“苏月姑娘对吧？看你初来驾到，就先适应一周吧。”娇妇人说着合上了门。

　　一周，又是一周。
　　一周的变数，足以让人猝不及防。
　　苏月坐在梳妆台前，嘲讽似的对镜子里的人笑了笑，也不知，她这一身皮相值多少银子……
　　现下，哥哥欠下的钱应当还了吧。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
　　第四日，苏月依旧和往日一样，在镜前发呆。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拉回她放空的思绪。
　　“扣扣扣”
　　“苏姑娘在吗？你哥哥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哥哥？
　　苏月一愣，立刻起身跑了出去，刹那间，所有的委屈，怨恨消失不见。

　　大厅
　　“哥！？”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你怎么了？”
　　苏楠一身打伤，腹部更是被捅了好几刀。
　　“月，月儿……对不起，哥没有卖了你，我，我只是……咳，月儿，这个你拿着，这是爹给你的嫁妆，，一直埋在护国府后院第一棵梅树下面，我替你带出来了……不，不要哭，哥把钱都还完了，你，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过你需要的生活了……原谅哥……月儿……”
　　“哥……哥？哥！哥——”苏月嘶声力竭。
　　地上的人再没了动静。
　　“哥，你醒醒，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快起来！哥！……”她哭的泣不成声。
　　“苏姑娘，节哀……”说话的，是倚红楼的花魁——水清，人如其名，温婉如水。
　　“节哀？！你让我如何节哀！这是我哥！我唯一的亲人！”苏月一时失了礼，嘶声大叫。
　　“苏姑娘……”
　　“……”她一愣，明白自己方才失了理，却也没赔礼道歉。
　　水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苏月为苏奕擦拭。
　　“哥哥生平最要面子了，一定要整理好装容的……”
　　“……苏姑娘”水清看着苏月自言自语，心里一阵疼。
　　“水清姑娘，我知道哥哥最喜欢去你那里了，可否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借些银子，为哥哥置办棺材？”苏月突然抬头看向水清，近乎祈求的语气。
　　“苏姑娘这是什么话，能为令兄的殡仪出些力，也是奴家的福气。”
　　“……谢谢”水清的温婉让苏月有些不知所措，回想自己方才的失礼，道歉的话却始终卡在喉咙里。
　　往生钱在空中满天飞舞。
　　苏月还嫌不够似的往天上抛：“哥哥是要过富贵日子的，得多寄些往生钱过去。”
　　礼行的差不多了，苏月跪在苏奕的墓前吊唁
　　“苏姑娘……奴家有话想和你说。”
　　“……好。”苏月愣了片刻，起身跟水清回了房间。
　　“苏姑娘，令兄的事奴家也十分难过，不瞒你说，令堂未被谋害时，令兄常来奴家这里，奴家对令兄倾慕已久，现下令兄已逝，人死不能复生，奴家唯一能为令兄做的就是照顾好你了。”
　　“……”苏月不知道苏楠和水清还有这样的事，苏楠去逝，水清应该不比她伤心的少吧，可她刚刚对水清那般……
　　“抱歉……我，我不知道你和哥哥……”
　　“没关系，奴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令府未落时，令兄乃大将军之子，奴家自是配不上的，现如今，奴家依然配不不上令兄……”水清淡淡的说，眼圈红红的。
　　“水清……”
　　“没关系，奴家本就出生低贱，令兄没有嫌弃过奴家，奴家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苏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如果哥哥如今尚在人世的话，也许就可以替水清赎身了。
　　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样生生的断了。
　　皇上……你可知你为了稳固你的权利，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天人永隔？
　　爱民如子，好一个爱民如子！
　　苏月微微帘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嘲讽。
　　“水清，我不想离开这里。”
　　“嗯？！为何？”水清难以置信，多少清白姑娘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我想跟着你学学……”
　　“学？你要学接客？！”水清惊叫。
　　“嗯……我还有我要做的事。”
　　“你……好，我跟你。”水清默然，虽然苏月没有说透，但她也隐约察觉到苏月要做的事有多危险。
　　“……谢谢你，水清。”谢谢你对哥哥一如既往的爱慕，谢谢你对我的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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