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森森

作者:朵朵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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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花木丛中人常在


      酒宴结束时,已是戌时末刻,紫禁城宵禁,胤祥留宿四贝勒府,其他阿哥均已告辞,回到城中府邸,也有留宿于直郡王或八贝勒府中。
      送走贵宾,胤禛抱起弘晖,夸道:“晖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兄弟仁义之情,难得……真是我的好儿子……阿玛该奖励你什么?骑大马好不好?”说罢,将弘晖放在肩头,像个大孩子般在庭院中跑了起来。亦蕊既怕胤禛受累,又担心弘晖摔着,踩着花盆底鞋,一脸紧张地追随其后。
      怡琳抱着弘昀冷冷地看着庭院中的三人,秋风卷起大片的银杏叶,不时吹打在母子身上。今天,本是弘昀的百日宴,她的孩子应是众人宠爱,关注夺目的明珠,却被弘晖抢走了一切光芒。李怡琳,你已经输给那拉氏了,你的孩子,还要输给她的孩子吗?机关算尽,连阿济格也失去了,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孩子名正言顺地过上好日子,母凭子贵么?除掉弘晖,弘昀就是长子,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小世子了。只要弘昀有出息,她亦无悔无憾,至于胤禛的宠爱,她已不再贪图。
      亦蕊根本没感觉到怡琳已起了杀机,偶尔一瞥,看到的都怡琳那温和柔美的笑脸。
      弘晖突然指庭院的花木丛,含糊地叫道:“大猫,大猫……”
      昏暗的月光下,盛放的月见草,点点翠黄中匍匐着个蠢动的黑影。胤禛定睛一看,从容地笑了。他将弘晖交给亦蕊,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朝那活物头上扔去。
      “唉呀”一声,从花丛中钻出一个人来,袅袅鹅黄绢花裙,纤纤粉白笼纱袖,立言蛾眉紧蹙,右手捂着额角,奔到胤禛面前,二话不说,粉拳直落,嘴里囔囔着:“四哥哥,你打我?”
      那几拳如同给自幼练武的胤禛捶背般,他笑嘻嘻地招架着,倒是苏培盛急了,忙唤人拉开立言,说:“年小姐,使不得,当心伤了贝勒爷!”
      立言急冲冲地说:“贝勒爷好大的架子,一两个月都不理人了?”说罢,眼圈儿也红了。
      彩娟被这话呛得慌,正欲相驳,却被亦蕊拦了下来。
      胤禛整整衣裳,正色说:“难道爷整日闲着,陪你打打闹闹才是正事?”
      立言情窦初开,胤禛两三日不来还没什么,七八日见不得人就开始心烦气燥,小女生脾气上来硬是卯上劲不肯主动去找胤禛。听说今夜弘昀百日宴,以为定会邀兄妹俩为座上宾,便能光明正大地见上一面,没想到连请都没请。年羹尧因为错过与众阿哥相识的机会,在落月轩自言自语,喋喋不休。立言嫌烦,跑了出来,远远见到胤禛正享天伦之乐,心中伤感,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躲进花丛,却被一颗小石子激了出来。胤禛的话如严责般扎在她的心口,立言小嘴一瘪,放声哭了起来。
      这一来,倒是弄得众人手无足措。胤禛走到亦蕊耳边,用极不耐烦地语气说:“好心情都给破坏了,我到福熙楼等你。年氏兄妹,随你处理……”说罢,胤禛匆匆地走了。言下之意,便是让亦蕊下逐客令,可为什么不由他自己来做呢?
      亦蕊无暇多虑,至少她知道在胤禛心里谁更重要。她派人将云惠、怡琳、弘晖、茗曦均送回居室,屏退奴才,只留下凝秋一个,这才微笑地走向立言。她说:“更深露重,立言妹妹先行回房休息如何?”
      立言傲然道:“秋风月高,仙子凌波,别有一番滋味,福晋为何不留下,多看一眼?”
      碧海青天,一轮明月,如冰似玉。娇娇佳人,衣袂轻动,清丽绝伦,恰比仙娥。
      亦蕊一笑,说:“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只羡鸳鸯不羡仙,广寒寂寥,怅然有丧?”
      立言轻轻一哼,说:“福晋就这么怕我抢走贝勒爷吗?”
      “抢?”亦蕊愕然道。
      立言自信地说:“我比你的年轻,比你漂亮,我爹是湖北巡抚,哥哥与贝勒爷也是至交。你知贝勒爷喜欢我,就如此容不下我么?”
      亦蕊还未答话,凝秋抢先说:“年小姐,容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这几个月在贝勒府,福晋对您礼遇有嘉,送去的东西也是最上品的。待客之道,本应如此,可您却怀着反客为主之心,难道忘了在怡红院火场,福晋如何以身犯险护着您吗?”
      立言小脸憋得通红,她当时昏厥,对于火场后面发生的事并无印象。回府后,亦蕊大病,她脚也伤了,来往不便。府中风言风语,二女早已心生隔阂,再无交心,立言根本不愿意去回想火场那之事。猛得听凝秋提起,再看到她那鄙夷的目光,立言无力地争辩几句:“恩归恩,我与四哥哥是真心的……”
      亦蕊厉声说:“凝秋,没了规矩么,施恩不望报。年立言,你认为贝勒爷喜欢你,对吗?这样,我们打个赌,你让年公子去提亲,我也会帮你说上几句好话。若得了,我把这嫡福晋位子让给你。若被拒了,你和年公子就速速离开王府,以后不要再和贝勒爷扯上任何关系。”
      “你会这么好?”立言狐疑地问,想到能嫁给心爱的胤禛为嫡妻,自然欢喜。
      亦蕊点点头,严肃地说:“福熙楼,随时恭候!”
      十来天过去了,年氏兄妹一点动静也没有。
      彩娟瞎猜起来:“会不会年小姐根本没那个意思,她才十岁啊!根本不到配婚匠年龄。”
      凝秋说:“你是没见到那晚她说话的样子,哪像个十岁的女孩?若年羹尧厚着脸皮来提亲,这年纪倒是可以订了亲事,等她十二三岁再迎娶过门。”
      亦蕊默默地勾着绣棚中的蝶恋花图样,说:“若不生事,就让年氏兄妹住到开春吧,那时年羹尧重考也放榜了,该衣锦还乡了吧!”
      康熙三十九年二月,顺天府重考放榜,年羹尧考中进士,授职翰林院检讨。年羹尧中榜消息放出,不少达官贵人纷纷拜访四贝勒府,名曰恭贺年羹尧,但其为借机结交胤禛。
      这日,胤禛正在清晖室里读书,苏培盛来报以,年遐龄、年羹尧父子求见。年遐龄已过花甲之年,是顺治朝的元老,为官谨慎、深得圣眷,倒是不可不见,当即让人传了来。
      年遐龄一把花白胡子旁总挂着副和蔼的微笑,年氏父子先给胤禛行了礼,顺序在茶桌边坐下。
      年遐龄向北一揖手说:“此番老臣回京叙职,知犬儿在府上叨扰多时,不甚感激,带来一些地方特产佳酿,望贝勒爷笑纳。”
      胤禛笑道:“年老客气了,亮工学富五车,令媛才貌双全,有两位挚友相陪,是本贝勒之荣幸。”
      年遐龄两眼放光,激动地说:“真是这样?”他欢喜地看了年羹尧一眼,又说:“之前犬儿和老臣提起,老臣还不信,贝勒爷礼贤下士,大有祖风。不过……”
      胤禛见他欲言又止,父子俩来回使着眼色,面上略显不快。
      年羹尧迟疑着说:“其实家父前来,是为舍妹提亲的。”
      年遐龄肃色道:“尧儿,不可胡说,贝勒爷若真喜欢你妹妹,怎会失了规矩?”他转向胤禛,缓缓说:“老臣入京短短数日,已听说了贝勒爷与小女的流言蜚语,不敢信以为真。此事对小女的清名,影响深远。若贝勒爷对小女略有几分青眼,实不应无名无份地让她久留府中啊!”
      胤禛面色青白,冷冷道:“这么说,爷收留他们在府中居住,就得娶了她喽!”
      年遐龄老脸憋成了苦瓜样,说:“小女的清白毁在贝勒爷手中,她性子刚烈,是妻是妾已不计较,只求贝勒爷不要始乱终弃啊!”
      胤禛转怒为笑,说:“始乱终弃?道听途说也离谱了些吧?令媛入府时啥样,现在还啥样?爷没那么饥不择食。”
      年遐龄眉头紧蹙,喃喃道:“不对啊,立言的信中不是这么写得啊!尧儿,你把立言带来,为父有话问她!”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声音穿入众人耳里,“爹,我在这!”来人不是立言是谁?
      立言一头扎进父亲的怀抱,完全无视三个男人漆黑的脸色。
      年遐龄推开立言,一脸怒容,说:“立言,怎么回事?贝勒爷怎会矢口否认?”
      立言噘着嘴,直勾勾地看着胤禛,说:“立言句句实言,的确非君不嫁。”
      年遐龄哆嗦着嘴唇说:“那这清白已失……”年羹尧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拼命给妹妹使着眼色。
      立言双颊泛红,轻咬贝齿,话语坚决地说:“立言既要嫁他,心就是他的,这清白迟早都是他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掴在立言右颊上,年遐龄气得全身颤抖,说:“年家怎么会养出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儿,我打死你!”
      立言从小没受过父亲痛斥,更不要说挨打,她捂着火辣辣地痛处,哭道:“你最好现在打死我!我就可以永远不离开四贝勒府了!”这话一出,四周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闹够了没有?”平静而冰冷的语调,唯有胤禛像个看戏的人般,吃够了茶,慢条斯理地说,“来本贝勒府中撒野,你们还不够份量!”
      经胤禛一喝,年家三人都安静下来。
      胤禛走到立言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你喜欢我?”
      立言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点点头。
      胤禛说:“喜欢我什么?”
      立言绞着帕子,说:“都喜欢。”
      胤禛说:“包括我的妻妾吗?”他用手一指,原来亦蕊、云惠听闻年遐龄来府,猜想与立言有关,纷纷来到清晖室外。听到掌掴的动静,显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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