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出品霸王花

　　好好希望在梦里能跟自己的银子有个约会，所以当天她早早睡了。同一个帐篷的许廷颢却神采奕奕。眼瞧着那人就在对面，压着袖子睡得香甜，许廷颢撩开毯子，光着脚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动手轻轻抚摸那张脸。

　　当初羊脂白玉似的肌肤，他还记忆犹新。那滑腻腻，有弹性，温暖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现在面前这张脸却有点干燥，淡淡的蜂蜜色，靠近了细看，还有点晒伤。明明有如花娇颜，怎么不珍惜一点呢？算了，我帮你心疼。

　　好好？好好。他压低声音，叫了两声。看她确实睡熟了，便用染了温水的帕子，给她轻轻把脸擦了，随后把凝脂露点在指尖，一点点抹均匀，眉梢，下巴，面颊，每个地方都擦到。那动作，像文人保养珍贵的砚台或瓷器。

　　好好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时不时会动一动。这个时候，许廷颢就会停下动作，等她再睡安稳。这事情，叫他有种新奇而愉悦的感受，仿佛在进行隐秘的游戏。他知道有些人会在别人熟睡的时候，在人家脸上画猫胡子。当初在许家族学，孩童们也有嬉闹顽皮的，恶作剧倒也常见。许廷颢向来摆出老成姿态，如今也窥得一些童年的乐趣。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意识到声响大，又立即掩口停下。拿了烛台，凑近细观，又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俊秀的侧脸。确实更加光滑了。他把那瓶凝脂露收起来。正要走人，发现她手里还紧紧握着干瘪了的钱袋，动作莫名有些幽怨。许廷颢不由得面露微笑。

　　以后补偿你。

　　次日一早，好好睁开眼睛，发现许廷颢已经醒来，而且梳洗完毕，正在围着砂锅煲汤。她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扑鼻的浓香。“我昨天在街市上买了一只小公鸡。”许廷颢察觉动静回头微笑：“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开荤。”

　　“咦？我怎么没有见到？”

　　“我拿钱给王黑娃叫他买的。”

　　“因为你自己不会挑选，识不得好鸡？”

　　“因为再好的鸡提在手里也影响形象。”

　　这个理由给满分。好好双眼大亮。她急忙跑去洗漱，又飞快的跑回来，坐在许廷颢身边跟他一起守着。鸡汤咕嘟咕嘟翻着白泡，好好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把还不够，又摸了一把。

　　“有什么不对吗？”许廷颢故意问道。

　　“没。我就担心我有一天会帅到没朋友。”

　　许廷颢哑然失笑。看她捧着自己的脸，洋洋得意。

　　“你会煮鸡汤？”好好很惊讶。

　　“不，我只是从厨房里连小炉子带锅一起搬了过来。并摆出了煮汤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温馨？”

　　“嗯。”好好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好一副贤惠模样。”

　　一碗鸡汤还没吃完，却有王黑娃着急忙慌跑进来：“护军，不好了，军营外头，出现了一个妇人，点明叫陈坏坏出去呢。”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甘少英昨天带人去追击一支北戎骑兵，至今未归，现在军营里，只有个副手。如果是闹事，只能说她太会挑时候。

　　好好起身去看，那王黑娃鬼鬼祟祟的觑着她：“老大，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趁着休沐，欺负了良家？”

　　“欺你个大头鬼。甘将军军法如山，我做那等事，有几个脑袋能砍？”好好出得辕门，便看到一个面容黄瘦的妇人，畏畏缩缩站在那里，她看到好好就眼睛一亮，紧接着饿虎扑食一般冲了过来，将好好揉成一团面。“军爷，军爷，你好狠的心，你要俺家那口子的命，你叫我以后怎么活呀。”说罢涕泗横流。

　　“你这大姐好不会讲话，咱俩素未谋面，你就要按我一个杀人之罪。”好好用力一推，将那妇人摔在地上。那妇人竟然就地打滚，拍着大腿哭了起来：“你杀了我的汉啊，你要了我的命。你索性把我一起杀了吧。”

　　许廷颢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而好好却好整以暇坐在一边啃鸡腿。不得不说，他挺佩服这种淡定。

　　“我现在没法跟她交流，预备等她骂完再说。”好好解释。

　　“可是军营里那些兄弟都在看着你。”

　　“没关系，他们打不过我。”

　　好吧，没毛病。许廷颢看看那个嗓子都吼哑了的妇人，觉得那哀痛不是假的。拜那哭号的大嗓门所赐，许廷颢多少清楚了原委。“大嫂，这陈护卫昨天一直跟本护军呆在一起。怎么可能去杀你相公？况且，遭了人命，你不该去衙门报案吗？”

　　“我家那老不死的是手脚有点不大干净，但衙门都已经上了夹棍，夹断了一根手指头，军爷又何必要他命？县老爷怎么敢动军营的人？小妇抛去这脸皮不要，也得讨个说法，讨个说法！”妇人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看起来凄惨中带些凶恶。

　　“那就更不管陈护卫的事了，昨天把他送衙门的是我。”他看看好好，又看看这个妇人，甘长英不在，放她在军营门口撒野，实在太过丢人，便道“也罢，我便跟你去看看。”那妇人这才止住了哭嚎声。许廷颢对好好笑道：“你继续回去吃鸡汤吧，我把大饼泡进去了，现在应该刚刚好。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好好随即拿着鸡骨头从栏杆上跳下来，撒着欢跑回去。“我会给你留点的。”

　　待到许廷颢跟那妇人走入镇内一家破落的院子，又在屋内看到陈旧稀少的家具，心里便印证了猜测。相公真是死于非命，那不急于报官，反而自己寻上门来，那必然有点用意。按照常规思路，就是要弄点赔偿。现在看来，那瘦子是个惯偷，家里却还如此贫困，很显然他老婆并未享受到那“空空妙手”的好处。

　　许廷颢进到屋内，就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昨日那个惯偷躺在床上，指头红肿，是县衙夹棍造成，脖颈那里却有明显一道刀伤，鲜血喷溅到了墙上。

　　“大嫂为何一口咬定就是我们害得？”许廷颢作为一个“粗鄙的有钱人”，能用钱解决的时候，都不想太费力气，而且，面对着贫寒刁泼的妇人，他也不想认真计较。所以准备讲明道理之后，给她些银子打发了。

　　“我，我当然知道。”那妇人指着自己的院墙：“昨天夜里，我听到屋里有响动，跑过来的时候，那人从院墙上飞走了。除了清河的军爷，谁还有那飞檐走壁的功夫？你们白天又在大街上与他发生了冲突，不是你们是谁呢？”

　　“响动？”

　　“好像是门后那斗笠掉在地上的声音。”

　　许廷颢出来看了看那高墙，又回屋看了看情况，有陶罐倒地，还有破烂的柜子，心下便有个疑问：“你相公识字吗？”

　　“略微识得几个吧。”

　　许廷颢这就更觉得古怪，他又认认真真在屋里逡巡了一圈，终于道：“你相公最近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呵，他但凡拿一个字儿给我，我的日子也不会这样寒酸。”大约是看这个护军好说话，会给她赔偿，妇人的态度略微和善了点。

　　许廷颢皱了皱眉：“恕我直言，你还是去报官吧，依我看来，这根本不是复仇，倒像是被人灭口。他细瘦梆干，指头又断，若真是军旅之人杀他，定然一刀毙命，不给挣扎的机会。那你听到的响动从何而来？所以那人是在找东西。”

　　妇人已经听得呆住了。

　　“可这家徒四壁，有什么好偷的。因此，我怀疑你相公根本就是顺手牵羊的时候，拿了什么要不得的东西，导致现在被寻上门来。”许廷颢冷冷的望了床上的尸首一眼：“可能是带字的，或者带图的。怕他讲出去，便灭口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偷东西成瘾，落了这般下场。一点儿不值得同情。”

　　许廷颢果然从怀里摸了锭银子出来：“你再寻个好的嫁了吧。现在去衙门报官。”

　　那妇人接了银子，双眼发亮，忙道：“这杀千刀的该死，我若进衙门，再多两块银子也不够使得。给他一幅薄杉板葬了，也算全了夫妻情。”

　　许廷颢转身就走，他还惦记着火炉上的鸡汤，万一公主一时高兴喝完了呢？却不料刚出了门，那妇人又追了出来，“军爷留步。”一边喊，一边解衣服。许廷颢大吃一惊，举袖掩面，“大嫂，万万使不得。”

　　那妇人却不由分说亲亲热热凑过来，掀开纽扣，露出那浅紫抹胸。“护军长得这般俊俏，心肠也是个好的。我就给你看样东西。”

　　许廷颢面红耳赤，积极后退，恨不得插翅逃了。“哟，您还挺害羞。”那妇人十分豪放的将抹胸解了下来，硬是塞到他手里。“如果说那死鬼曾给我什么东西，那就是一个钱袋子了。他说是捡的。那料子，竟然是这小镇从未出现过的好货。小小巧巧装不了多少东西，放着可惜。我就在死鬼的授意下，剪开补到了肚兜上，当点情趣。”

　　她说罢就回屋洗脸梳头收拾包袱，显然积极准备改嫁。许廷颢被那突如其来的热情尴尬到精神恍惚，出了这破院，走出一射地，才惊觉手里有点东西，低头一看，那物事不就是妇人的肚兜？

　　呀，许廷颢轻呼出声，仿佛被蝎子蛰了，手一松，那肚兜就落在了地上。这一落，他发现肚兜上其他地方，都是葛罗，唯有中间两块，拼接上去的，竟然上好的一等蜀锦。吸引许廷颢注意力的是那锦上的图案，叫不出名的草叶郁郁葱葱长在一起，而且换个角度看，那图好像变成了字？

　　……身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许廷颢注意到来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认认真真的研究一个肚兜？！他的脸蹭的红了，急忙站起身来，却未及转身，就感觉后颈猛地一疼，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

　　清河军营帐里，好好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鸡汤，嘴巴岁岁念，怎么还不回来呢？怎么还不回来呢?我数到十，你要还不回来，我就把两只鸡腿都吃了。一二三……十。好吧，看在上辈子的份上，我就再数一个十。

　　结果她数了快一百个十了，却愣是看不见许廷颢的影子。眼见得红日向西移动，好好终于受不了了。难道还能陷入什么麻烦？她给副将把原委说清楚，自己重新来到了集市上。

　　好好不得不承认，她对许廷颢的挂念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来回寻了一圈，不见影迹，她气得要去衙门自报家门，关键时刻却被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女娃拉住了。

　　“有人叫我给你的。”

　　“他是谁？他在哪儿？”好好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力量，女娃被捏的哇一声哭出来。“我不知道。他给了我糖葫芦叫我送信。”

　　好好急忙道歉。拔腿朝信上所指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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