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旧光音

　　涂然篇
　　“别抽了，行不？”
　　我一把夺过她嘴上的香烟，“我好不容易连夜从深圳飞回来看你，不要用这样一副死样给我看！好么？”
　　看着她这样作贱自己，完全是对我的惨无人道的折磨。我是涂然，80后，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创业，在武汉和同学一起办培训班，但是随着武汉大面积的拆迁，租的房子要收回去，市区的房子又租不起，最后离开了武汉，前往深圳发展。柳回音，是我的学生，曾经的。
　　“要你管！我要死！为什么要救我！”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鬓角的碎发在脸上胡乱的飘。
　　说实话，她这样也很好看，细长的眉眼，高高的颧骨，特别俊，还带着往日的一丝清秀。但是还没习惯这利落的小短发，很洒脱不羁，随性，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是不是说过你像林徽因？”我试探的小心提着他。在我们从前的破教室，她斜倚在那扇吱吱呀呀的木门旁，目光迷离的看着那个拐角，好像在等什么人。
　　回音甩掉手里的烟，用脚狠狠的摁熄，几近吼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想死啊！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我没有理会她的愤怒，缓缓的平和的看着她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像她，你像台湾的一个作家——三毛。”
　　“她还有另一个名字——Echo,中文译过来就是回音，她也同你一样经历过难以忍受的失去，以至于在四十岁左右时选择了自杀，但是我希望你能坚强的好好活下去，好吗？我的小太阳。”
　　回音用滴溜溜的眼珠望着我，突然肆无忌惮的趴在我的肩上哭起来。
　　哽咽着说：“我那么那么爱他！我的......我的初恋，忘不了......忘不了。”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喃喃的在她耳边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哪怕是初恋，他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你不懂！你不懂我痛！他曾经是我绝望时的阳光，没有他，我不可能撑下去，他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但是他现在又亲自把我推下了地狱，把我伤的体无完肤！”
　　她的泪水愈来愈汹涌，颤抖着说：“我才十几岁，就要忍受......背叛，最爱的初恋背叛我！最亲......的家人背叛我！最好的朋友背叛我！”
　　我的泪珠落到她乌黑的发上，用臂膀紧紧环住她削瘦抖动的肩，她声嘶力竭的仰天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对我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是杀人犯？还是强盗？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的爱就是他的玩物吗？我爱他比自己还多啊，不管他要求我什么都可以，叫我死都愿意，但是不要丢下我，让我离开，好不好？我......”
　　还没说完，我感觉她的身体软的在向下滑，像暴风雨中的一棵小草，头从我的肩上向后仰，仅有泪珠从闭着的眼角滑落。
　　寂静的世界只听得到我急促的踹气声，还有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脚步。
　　抱着怀里垂死的她，看着从她手腕处流下一串一串鲜红的血，染红了一路的白花。我疯狂的叫着：“回音！回音！回音......”
　　她轻飘飘的，好似一缕魂魄，以至于把她放上担架的那一刻，我的手臂好像只是撇下一片羽毛。
　　在急救室的门关上一霎那，我对着门缝喊：“只要你醒来，我就把他带到你面前！”
　　我抱着头蹲在门口，无声的抽噎。
　　一天......
　　两天......
　　三天......
　　那个曾经在我课上的小捣蛋鬼，机灵，活泼，笑起来有两颗对称的小虎牙，弯弯的月亮眼，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自信，害羞时绯红的小脸蛋，温柔懂事，曾经笑靥如花的姑娘现在躺在ICU病房。
　　到处都是针孔，插管，整个人苍白得脱水，让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病人，而是科学家的遗体研究。
　　再也受不了看着她在生死线徘徊，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想求生，而我无能为力。
　　冲出医院，跑到曾经我们的教室，看着熟悉的黑板擦，破旧的木桌，还有那把她捏过的扫帚，我用过的断粉笔。
　　我站上讲台，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说：“同学们好，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个新的内容。”
　　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框中缓缓滑落，微笑的看着角落的那张桌子，回音在问：“是不是讲几何呀？”
　　我咬着嘴唇，忍住泪水，拼命的点头。
　　拿着潮湿的断粉笔，一手擦着抑制不住的泪，一手在黑板画着要讲解的几何题，画几笔，粉笔就断一下，我嚎啕的哭着，不停的画着。
　　仿佛这样就可以回到从前，回到旧光阴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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