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今天也没有掉马

　　白思一番话把孟沧说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偏偏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憋着。他现在的心态完全就像是小时候闯了祸，藏着不敢说，又害怕被发现之后吊起来打的样子。

　　真是要命啊，他记得之前话题的重点明明不是在他的身上啊！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临场发挥那么一出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孟沧现在都不敢回头看了，他怕自己一回头，让花暝注意到他，多想起来几件他闯过的祸，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孟沧这边心情抑郁，白思其实状态也不是很好，整个人都提不上什么精神，却还得强撑着。

　　无圭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远离，不靠近，不说话。白思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大约气的还挺狠。

　　白思不想无圭生气，她想要和无圭解释的，但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若要她说方才她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于本意，可是也没有人拿刀架着她的脖子比她——话终究还是她说的，挑拨也是她挑拨的，是她在搬弄是非，她无话可辨。

　　路是她自己选的。棋局之中无人不是棋子，这一点她早就明白，可是，真的到了无人可诉时，白思却又控制不住的觉得委屈。

　　“无圭……”

　　白思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想要去拉无圭的袖子，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

　　“这种事情，如果再有下一次。”无圭打断白思的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我就亲手杀了你。免得你也叫人剥皮拆骨。”

　　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白思只觉得遍体生寒，宛如坠入了冰窟一般。她急的想哭：“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现在解释已经没有用了！”无圭的手紧握成拳，贴在身体的两侧，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过——他的阿思，在他还尚且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她不过才刚刚来到这个大荒一千多年而已，只有一千多年而已。

　　她能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什么！

　　于大荒之中，从来都是无人可信，无人能信，手足相残血脉相杀实在是太过常见，白思终究还是太小，直至今日，即使变成了九晟天火，她也依旧还是如此轻信。

　　无圭用传音问道：“那个教你这样做的人，他许诺了你什么？自由吗。”

　　白思低着头，沉默不语。

　　无圭心中痛极恨极：“自由……到了现在，你居然还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你可有想过，当那人的目的达到之时……你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命都没了，还有什么自由……”

　　“我想过！”白思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我就一定许了‘自由’呢？无圭，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向他许的，并非如此！”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你心中的忧虑我都明白。我知道这大荒无人可信，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无数张脸，这些我全都明白！”

　　白思很想放声大笑，又很想尽兴大哭，可现在她身处人群之中，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必须要隐藏起来，哪怕是多余的表情，多余的眼神，她也不敢流露一星半点，否则，落在别人的眼中，便全是把柄，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

　　曾经的白思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子。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撒娇诉苦哭一场，而现在，她连做自己都不敢。

　　“无圭，”默默在心中收拾完情绪，白思的声音重又恢复了平静。她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知道，我刚刚对孟沧说的那些话，挑衅之意实在太重，且句句是刀，你怕花暝被人戳了痛楚迁怒于我，但实际上，你大可以放心。我不过是个传话的，话传到了，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毕竟，这谣言的根源，与我无关，想要隔空喊话的人，也并非是我。我在他的眼里还不够分量，他不会怎么为难我的。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还有用。”

　　***

　　一行人专门挑了僻静的小路走，这宫苑之中许多宫殿都是空置，甚至有些看起来早已经废置多年，破败不堪，他们寻了一处废弃的宫殿，翻墙进入，分明是被邀请的客人，却宛如做贼一般，生怕被人发现。

　　一名南荒的仙者实在是被主君们一通神奇的操作给搞蒙了，他忍不住道：“我们直接去找南海神君不就好了，这……这都是何必呢！”

　　星玄先生十分自来熟的揽过那名仙者的肩，笑道：“欸，这位仙友，你这就不懂了吧！你看啊，自从我们来了这南海，那是处处都透着诡异啊！先是废弃的珊瑚苑，又是个突然冒出来和我们讲故事的鲛人少女，这讲的故事呢，还是南海仙宫的秘闻，可信度成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还能够贸贸然就去找南海神君呢？咱们虽说都是精锐，但这毕竟是南海的地盘，咱们不熟，诸位君上也是小心为上，小心总没错啊！小心使得万年船，对吧？”

　　那名南荒的仙者被星玄一通绕，早就绕的七荤八素，自己分明听得糊涂，却就是觉得很有道理，不多时，便被星玄洗脑成了迷弟，看着他满脸的崇拜。

　　花暝觉得南禺这一届的弟子们实在是太不行了，智商堪忧，他就是站在旁边看，都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白椽就是个大忽悠！

　　前边孟沧和白思他们商量了片刻，最终决定……今晚先在这废弃的宫殿里歇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干？”被白椽骗的恍恍惚惚的仙者妄图寻回一丝理智，却再一次被无情的忽悠了。只听白椽义正言辞道：“什么叫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干的只是我们，君上们怎么会什么都不干？他们那是在商量对策。不容易啊！欲登其位必承其重，委实是令人钦佩！”

　　周围三三两两围着听白椽演讲的仙者们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哦——”，眼看着都被洗脑洗得明明白白。

　　花暝不禁想，看来自己真的没有必要过于担忧南禺这届弟子的智商，因为现实表明，东荒这一届弟子的智商，也挺感人。

　　既然半斤对八两，就索性随他们去吧。

　　***

　　一行人所在的废弃宫殿的确是废弃的可以，虽然还不至于断壁残垣，但却也是脏乱不堪，幸而房间足够，一人一间还有富余，进了屋子施几个清洁咒，也不是不能将就着住人。

　　无圭麻利的收拾了房间，又从乾坤袋中翻出新的床单被褥换上，他仍旧和白思没什么交流，但却依然体贴，可当白思几次想要挑起话题的时候，无圭却总能不动声色的给挡回去。

　　真真是软硬不吃，叫人发愁不已。

　　白思都快哭了：“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件事情才能算是过去了啊？”

　　无圭面无表情：“你连那个人是谁都不愿意告诉我，还问我要怎么样？白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是什么？”

　　白思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说我不肯告诉你，是，我没告诉你，可是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吗？我问了么！真要细细的论起来，我有什么瞒着你你都有数，你有什么藏着的我却是一无所知，那么我在你心里又究竟算是什么呢！”

　　“你告诉我你叫无圭。可实际上，你的名字是清则，你甚至曾经是南荒的大祭司。或许对于你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被你抛弃了的身份了，这没关系，人活得久了，总有想要放下的东西。可是无圭，我更希望这些事情能够是你亲自来告诉我，而并不是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白思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说这些，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都不可能真的坦诚以待，那就都不要再逼迫对方坦白了，好吗？”

　　“逼迫？”无圭诧异的看着白思：“逼迫！你觉得我在逼你！我不过是想要知道那人想要做到哪一步，你就觉得我是在逼你？白思，那你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样？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为炮灰，被人推出去吗！”

　　“我——”白思正欲说话，却硬生生被门外传来的几声敲门声给打断了，她猛地惊出一身冷汗，看向无圭，无圭冲她摇了摇头，白思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打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的，赫然正是星玄。

　　白思试探着问道：“这么晚了，不知仙友还有何事？”

　　星玄先生打了个哈欠，道：“该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在下才对吧？仙友，你要知道，虽然可以施混音咒减轻模糊话音，但要是声音实在太响，这里墙壁薄，隔壁虽然听不清，但还是能听得见的。你们二位吵了都快半柱香了，我在隔壁听着你们那含混不清的声音，真的很累啊！”

　　白思：“……”

　　夫妻吵架被住在隔壁的人找上门来喊停，这事儿换成谁谁都要脸红，白思也不例外。她羞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圭再三和星玄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吵了，星玄方才离去，经此一闹，两个人也算是彻底的熄了火，别说是继续吵架了，就连拌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就躺上床休息了，你一头我一头，半边对半边，依旧是相互不想搭理。

　　他们两个心里都有气，这气也不是徒生出来的，而是积的久了，平时都想多体谅对方一些，自己多忍耐忍耐，却不知忍得多了，再一股脑儿发作出来，只会更加可怕。

　　且说白椽在无圭与白思这里敲完了门，也不回自己房间，而是故意优哉游哉的踱到了花暝那儿，他也不敲门，直接便叩开门口设置的封禁走了进去，只见花暝面无表情的在桌旁坐着，孟沧在他面前直挺挺的跪着，叔侄两人相对无言。

　　白椽忍不住笑了，说道：“哟，这是做什么呢？看起来，本座来的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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