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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却说顾双一个人照顾七少爷，倒也没什么可做的，因为他服过了药一直在昏睡，这期间，八小姐身边的梨雪来过一回，玉素仗着规矩不让进松鹤堂，闹出了些动静，七少爷依旧睡得很沉。
最后还是顾双出去了一趟，收了梨雪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常用的药材。梨雪说，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却都是益气的，加在日常饮食里多少有些助益，也是八小姐的一番心思。
顾双暗，或许七少爷和八小姐关系不错，也是九小姐的心结之一。
她回到房里，把东西收好，想着等七少爷醒了，还是应该和他提一句，总不能因为八小姐是西跨院的，就昧了她的好意。
听说太医下的是虎狼之药，也许是药材性热的缘故，七少爷的脸颊透出异样的红，倒有种比平日更健康的假象。
因为七少爷常常住在松鹤堂，这里也备下了他的换洗衣物，顾双找了一件轻软的松江布月白短衫，正踌躇着要不要帮他换上。
换了，怕惊醒他，又牵动了病灶，不换，怎么忍心看他穿着染血的衣裳过一宿。
正犹豫间，门外有三声叩门声，两长一短。
这也不稀奇，秀珠就是这样的习惯，兴许她本人未曾察觉，顾双却已注意到了。
打开门，果然是秀珠，苏姨娘说过要派她过来看看的。
秀珠见顾双轻手慢脚的，便知道七少爷睡下了，因而拉着她出来说话。
“是玉素放我进来的。”秀珠先轻声解释着，“少爷可安好了？”
顾双大略说了太医的意思，秀珠叹口气道：“年年都这样，我们这些老人儿倒也习惯了，你也别害怕，这病难根治，一时半刻却也害不了性命。”
顾双问了问往年的情形，秀珠也是不懂医理的，只说是吐血，受不得寒凉劳累。
“倒是你，怎么一直在门外守着，还知道把七少爷扶出来？”秀珠状似不经意地问，顾双却舒了口气。
总算进入正题了，不然心总是悬着。
她直言不讳：“是七少爷让我守在门外的，大概是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吧。”
秀珠微微眯了眯眼，捏了一把顾双的脸，笑道：“七少爷倒是疼你，什么话都和你说。”
顾双揉了揉脸，指着秀珠怀里抱着的东西：“姐姐手里拿了什么，可是姨娘给少爷的？”
秀珠眼神一暗，听出来顾双这是不想再聊了，便把东西递到顾双手上：“可不是，姨娘记挂着少爷呢，既然少爷不放心在三太太身边，年前都不要回去了，这是几件姨娘亲手制的新衣，还有一件银鼠披风，千万要让少爷知道，家里都记挂着他呢。”
顾双应声，目送秀珠离开。
现下倒是保全了七少爷，可这半个多月的韬光养晦一夜之间全都毁了，好在明日崔兴舅舅回来，能借机回家和二老商量商量。
···
却说秀珠回禀了苏姨娘，苏姨娘刚把女儿哄睡。
九小姐方才见到亲哥哥病发的模样，着实吓坏了，抽抽搭搭哭了一回，吵着要素馨，苏姨娘听得头痛。
女儿吵着要她，儿子也如此信赖她。
苏姨娘闷哼一声，靠在隐囊上咬牙切齿：“她算什么东西？赶明儿七官搬出去，她是不是也要跟着出去？”
秀珠不动声色地道：“若是讨了老太爷的喜欢，怕是不经姨娘点头，直接指给少爷了呢。”
苏姨娘扶着额角，胸口起伏，良久才理清思绪：“可是，方才太太要留七官，他是看出什么了，死活要去松鹤堂？那丫头倒也是个分主次的，可见并非太太那一边的。”
秀珠道：“少爷的心思，哪是奴婢能看清的，可素馨虽不是太太的爪牙，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姨娘点点头：“成天到晚变着法地笼络人心，眼里没有我这个主子，这几日老爷白天在家，不方便，等过了年再说吧。”
秀珠心下暗喜，抿嘴笑着出了门，正看见翠莲在院里烧水准备洗漱，秀珠马上敛了笑容，进了自己的耳房。
翠莲这一夜却辗转反侧了，她怎能看不出秀珠为了什么窃喜？还不是说动了耳根子软、脑子又不清楚的苏姨娘，打算合起伙来整治顾双？
翻了个身，看顾双的床铺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冷白的月光。
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秀珠是个不容人的，当初和自己一处的雪莲就是太讨苏姨娘欢心，苏姨娘有心把她留给七少爷，才被秀珠记恨的。
明面上是三太太用“贪睡误时”的理由赶走了雪莲，可雪莲去田庄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和她全盘托出，根本不是自己忘了时辰，分明是秀珠故意谎报。
翠莲攥住了被角，她和雪莲一起进府，和亲姐妹无异，怎能不心疼她？又怎能容得下顾双这个后来者？
可眼下后来者又要被秀珠算计了，她反倒看不过秀珠故伎重演，想着该做些什么，扳倒了秀珠，也算是帮雪莲报仇雪恨了……
···
顾双犹豫了半晌，还是休养要紧，便没帮七少爷更衣。房里没有可休息的地方，七少爷又离不得人，她就蜷在脚踏上迷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竟是被七少爷唤醒的。
阳光刺眼，她有些看不清，动了动被木板硌得僵硬的四肢，却见七少爷正侧坐在床边垂眼看着她，穿着云袜的双足正踏在脚踏上，显然也没想到这里竟躺着个人。
顾双的瞌睡虫立刻消失了，尴尬地站起来，还记着更衣的事，问他：“少爷可好受些了，姨娘送来了她亲手制的新衣，奴婢服侍少爷换上吧。”
七少爷点头。
为人更衣这种事，顾双平常伺候九小姐，也是做惯了的，就像大夫对病人，眼中心中是毫无别念的。
苏姨娘送来的是浅蓝的直身袍，原应配上玉带，可七少爷却挥了挥手，不要那些累赘。
顾双这时再看他，果然还是苍白虚弱的，刚想扶他回床上，就听他道：“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顾双会意，七少爷纯孝，总是想着让老人家安心，当下记起秀珠昨晚的嘱咐，不能让他受累受凉，之前的白狐裘染了血，便取来了苏姨娘送来的银鼠披风披在他肩上，又给手炉加了梅花炭，亲自搀着七少爷出门。
七少爷虽脚下虚浮，却不肯全身压着顾双，只是冷冷道：“我还没到离了人就动不得的地步。”
顾双暗笑他是死鸭子嘴硬，却也没放开手，出了门就见院里站着个熟人，原来是一早就跑回内宅的鹤童，他见少爷没事，突然间热泪盈眶，也凑上来搀着另一边，不住地嘘寒问暖。
如此一来，七少爷更是烦不胜烦，却也不忍负了二人的好意。
贺增在前堂门边守着，远远看见七少爷来了，上去作揖。
鹤童唤了声“爹”，说明了来意，贺增却面露难色，道：“少爷来的不巧，今儿一早，老太爷就把二老爷、三老爷和几位外头的管事叫来了，正在房里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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