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

　　徒弟才收了没几天，沈见月对自己的名字适才熟悉下来，因为年纪太小不急修炼，两个不负责任的大人就把孩子丢给沈凉没再出过房门。

　　沈凉带着孩子忙进忙出苦不堪言，直到七天后魔宫的人上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沈清宵房门。

　　事实上房中的二人过得并没有外人浮想联翩中那样荒|淫，但是当沈清宵冷着脸打开门时，不知情的沈凉还是以为自己打扰了二人的好事。

　　“宫主。”

　　沈清宵站在门前，玄色长衫外随意披了件外袍，长发赖洋洋地散开落在肩头，看去似是刚在床上下来。

　　“何事？”

　　沈凉低着头不敢看屋里，“魔宫来人了，说想见您。”

　　沈清宵显然毫无兴趣，“不见。”

　　“宫主！”沈凉忙道：“若是您知道那人是谁，您或许会见的。”

　　“什么人？”身后的门缝被拉开，江何打着哈欠出来，同沈清宵一样，他衣衫不算整齐，如瀑长发亦未曾束起，睡眼惺忪，赖洋洋的模样。

　　沈凉怕多看两眼会被斥责，于是低头看着足尖目不斜视。

　　“是纪若。”

　　江何神色一顿，朝沈清宵看去，沈清宵微蹙起眉头，也有些困惑，“他怎会在魔宫？他要见我？”

　　沈凉摇头苦笑，“他本意并非是来见宫主的，而是来见金台府的主人，他是为了魔宫而来，但他见到了属下，应该也知道您在这了。”

　　自从合伙把天魔丢下天渊后，江何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纪若，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也很吃惊。

　　本以为沈清宵会说不见，可沈清宵思索片刻，竟点了头。

　　“叫他过来。”

　　沈凉应是，匆忙又下去了。

　　江何不解道：“你竟然会见纪若。”

　　沈清宵挑起眉梢，“他从叛出玄阴教一直杳无音信，这次竟是为了魔宫而来，本就十分蹊跷，魔宫这几年可没少和我们作对，为何不见？”

　　江何一时忘了这茬，只想到沈清宵昔日对纪若的不喜。

　　起初刚来夕照时，他们还想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想与魔宫为敌，但魔宫虽然已经落魄至此，面对占了自家腹地还将金台府发展得越发强大的沈清宵自然也有所不满，这些年没少跟金台府作对。只是沈清宵没有暴露身份，他们也不知道这已经被无霜宫占了，若是早知道，以无霜宫今时今日在魔道的地位，他们恐怕投奔还来不及。

　　沈清宵回房梳洗，江何跟在他身后，也道：“我也去看看。”

　　沈清宵是不大想让他去的，眉头皱了皱，却也没反对。成亲这么多年来，江何要做的事不是很过分他都会答应，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时隔多年，再次见纪若。

　　隔了好一段距离，二人就认出凉亭中的红衣人，此人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张扬耀眼，想认不出来都难。

　　二人刚进庭院，纪若便站了起来，嫣然一笑，乱人心神。

　　“沈宫主，阿容，好久不见。”

　　是有数十年不见了，只是他对待沈清宵和江何态度也是一点没变，对待沈清宵时，他明显有种疏远感，唤起江何，他却总是故作亲昵，叫江何一听见就头皮发麻，沈清宵一听见便黑了脸，开始后悔为何要来见他。

　　沈清宵侧身拦下朝江何走来的纪若，冷声道：“你来作甚？”

　　纪若朝他身后的江何眨了眨眼睛，笑道：“来看阿容，这么多年不见，阿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沈清宵微眯起凤眸，他在时纪若就如此放肆，他若不在，这时纪若恐怕早就抱着江何不放了吧？

　　一想到此处，沈清宵脸色愈发难看，“纪若，你若无事便速速离开，这里没人欢迎你。”

　　“哎！”眼见他牵上江何走就要走，纪若只好端正了态度。

　　“我是代表魔宫而来的，沈宫主不想知道我来所谓何事吗？”

　　江何捏捏沈清宵手心叫他冷静下来，道：“只是小小魔宫，无霜宫还不至于将它放在眼里，纪若，你有话便直说，若是再不说，我们可要走了。”

　　纪若当即面露错愕，捧心道：“阿容，多年不见，你变了。”

　　“不说也罢。”

　　江何握紧沈清宵的手，与他对视一眼，见沈清宵消了气，便作势要与他离开。待二人出了凉亭，纪若稍显急切的声音果然在身后传来。

　　“且慢！我说便是了。”

　　沈清宵和江何相视一笑，转身并肩回到亭中坐下。

　　纪若苦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才说道：“近年来，听闻金台府和魔宫多有冲撞，魔宫数次交涉未果，这才派我前来见一见沈宫主。”

　　沈清宵道：“你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里的府主是我。”

　　他的笃定的语气，纪若也承认点头，“是。见到沈堂主我便知道这金台府的府主就是沈宫主了，只是不知沈宫主会在此逗留？如今的魔宫不过是苟延残喘，沈宫主若想要对魔宫做什么，恐怕魔宫早已不复存在。”

　　他是拐着弯问他们为何会来这里，江何反问：“前些年也没听说过魔宫有你这号人啊，你新来的？”

　　纪若好笑道：“确实如此。”

　　见沈清宵朝他投来探究的目光，纪若解释道：“当年离开玄阴教后，我便在世间四处游山玩水，这次路径此地，碰上魔宫的一位好友，我也走累了，索性听他引荐留在魔宫，他们也给了我十二宫中第五宫宫主的待遇。”

　　“若是叶星河知道，肯定要气死了。”江何幸灾乐祸道。

　　这么多年来玄阴教已经淡出魔道宗门前十排行，其落魄的速度如直线下滑，如今跟魔宫比起来，也就好上那么一点。其实以叶星河的能力，若是没有人再落井下石，玄阴教他至少还能撑上数百年，只要再有重振宗门的机会出现，他一定不会放过。

　　不过要是知道叛教多年后，纪若再次回归魔道，却是选择了魔宫而非玄阴教，叶星河肯定会呕死的。

　　毕竟找出一个和纪若能力相差无几的人太难，他一时也培养不出来纪若那样的人脉和能力的新人。

　　魔道十二宫，也简称魔宫，他们愿意舍出一个宫主的位置邀请纪若入主，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在魔道的影响力。

　　纵然多年不在魔道，他仍是魔道实力排行前十的尊者。

　　纪若笑而不语，对叶星河这个名字，他显然不想多提，他只说道：“知道金台府的主人是沈宫主就好，沈宫主想必是不会对魔宫赶尽杀绝的，毕竟要灭去魔宫这个落魄魔宗，在沈宫主眼里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沈清宵没有说话，江何将脑袋靠在沈清宵肩上，笑眯眯道：“他比较喜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纪若脸色一变，随之一笑。

　　“阿容可别开玩笑了，我才刚在魔宫上任，好不容易熬到宫主的位子，可不想这么快就下位。”

　　江何抬眸朝沈清宵望去，不知道沈清宵是怎么想的。

　　纪若显然是来求和的，沈清宵似在考虑，没有说话。

　　这时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沈凉牵着一个白袍小孩过来，朝沈清宵行过礼，面上颇为为难地道：“宫主，少宫主他说要来见你们……”

　　沈见月睁着一双极其无辜的，圆溜溜的杏眼走到江何身边，大抵是顾忌有纪若这个外人在场，他躲到江何身边，揪住他的衣袖没有说话。

　　平时沈凉是绝对不会这么无礼的，带个小孩来搅局，除非这是沈清宵早有吩咐，他故意为之。

　　江何看看沈清宵故作冷静的脸色，心里早已是门儿清，他摇头笑了笑，起身牵起沈见月的手。

　　“那我先带他下去，你们接着聊。”

　　沈清宵很快点头。

　　纪若好奇地盯着江何牵着小孩的背影，等他们出了凉亭才惊道：“我竟不知道无霜宫有了位少宫主。”

　　沈凉在一侧微笑道：“是宫主新收的徒弟，夫人很喜欢他。”

　　在江何面前，沈凉可从来不敢说出‘夫人’二字，但江何现在不在，为了给自家宫主撑门面，‘夫人’二字，沈凉说来都面不改色。

　　沈清宵面上略过一丝愉悦，显然很满意沈凉的识趣，他冷淡道：“若是为了魔宫来谈判，有话快说。”

　　纪若望着已到了远处手牵着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眼底露出几不可查的羡慕与向往，才笑叹道：“沈宫主做事还是跟从前一样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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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何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条件，等纪若走后，沈清宵也回来了，告知他往后魔宫的人不会再来犯，其他沈清宵不肯多说，他也没有细问。

　　不过在夕照暴露身份也会招来祸害，虽说纪若并没有将他们的身份传出去，可他来是为了威慑金台府，结果威慑不成，反倒成了谈和，他不得不跟魔宫的人交待清楚。

　　于是没过太久，他们在此地的消息便慢慢的传了出去。导致金台府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

　　江何享受了一把当包租公躺着数钱的滋味，沈清宵则不太高兴，因为他觉得很多人都是冲自家道侣的美貌来的。后来沈清宵就在他们住的庭院外布下厚重的结界，再无外人能靠近。

　　但纪若除外。

　　也不知道纪若为何每次都能穿过结界进来，反正在他知道金台府的主人是沈清宵和江何后，他便数次登门来找江何，美名其曰邻里之间要好好相处，对此沈清宵显然反十分不喜，花费不少心思数次阻止他们见面。

　　这些事江何没问过太多，其实他也什么都看得清楚，纪若在时，他尽量跟沈见月和沈清宵在一起，在外人面前也很给自家‘管家婆’面子。

　　纪若的热情一丝不减，反倒是越来越热情，有一回连着一个月天天来报到，仿佛魔宫是个相当无趣的地方，只有进了金台府才能放松些。

　　直到有一日，江何发现纪若肤白如玉的脖子上有个浅红的小印子，格外鲜明，虽然被长发遮掩，但在他偏头的刹那还是让江何看到了。

　　纪若却也不遮掩，捂住脖子上的红印笑得很是妖孽，还有故作的羞涩，“哎呀，不小心让阿容看到了，其实人家是在魔宫找了个道侣啦。”

　　江何抿了口茶笑而不语，偏开脸去看沈见月练字。

　　纪若的话真真假假，江何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又觉得他是故意来秀恩爱，晚上他忍不住跟沈清宵说了这事。

　　沈清宵想了下，沉吟道：“魔宫如今有五位宫主，共同管理宫务，其中大宫主是半年前上任的，没过几个月纪若也来了。听闻他是突然出现的，斗法胜过原本的四位宫主后便胜任第一宫宫主，为十二宫宫主之首。此人约莫是姓温，年纪很轻，与纪若私交甚笃，除他之外，魔宫没什么出彩的人了。”

　　是个江何听都没听过的人，半年前他们还在无霜宫。

　　江何正好奇，沈清宵忽然凑到他脖子上咬住小块肌肤用力一吸。

　　脖子本来就是极其脆弱敏感的地方，江何浑身一僵，瑟缩起来。

　　“痒！”

　　沈清宵舔了舔刚弄出来的红印，才满意地松开他道：“好了，现在你也有了，不用羡慕纪若了。”

　　江何：……他哪里是在羡慕！只是纯粹的八卦一下而已！

　　第二天，江何特意挑了件领子高的衣服穿，意欲遮住脖子上的小草莓，不让外人看到，不过那天纪若没来，连着好几天他都没来。

　　冬去春来，夕照也应景的下了几场大雪，断没有无霜宫那雪山之巅上十分之一的寒冷，等雪慢慢融化后，沈清宵和江何便准备回无霜宫了。

　　回无霜宫的前一天，半个月没见的纪若才又来了。

　　只是那时纪若手上还牵着个小孩，比沈见月大一些，约莫是七八岁的年龄，跟纪若一样穿着红衣，五官精致明眸皓齿，是个美人坯子。

　　若不是纪若提醒，江何险些以为这是个小女孩。

　　“小玉，跟江前辈问好。”纪若提醒。

　　那名叫小玉的孩子应该在来之前被训过话，此刻乖乖地朝屋里几人问好，“沈宫主好，江前辈好。”

　　江何和沈清宵正陪着沈见月练字，见到这小孩也有些吃惊。

　　江何揉揉小孩脑袋，没想到自己被个小孩惊艳了一把，随后才道：“半月不见，你去生了个孩子？”

　　纪若咬唇道：“若是人家生得出，就不用费心思挑选徒弟了。”

　　原来是徒弟。江何怎么看那孩子，都觉得他是缩小版的纪若，或是照着纪若的样子挑选出来的。但他年岁还小，不似纪若这般成熟风流，虽然同样身着红衣，小孩却如一块不染纤尘的白玉，眸中清澈干净，很是讨喜。

　　江何笑了笑，跟纪若说了些话，因为沈清宵在身边看着，他反倒特别安心，不必担忧纪若给他下套，纪若这便得知他们明日要走的消息。

　　“可惜，我找徒弟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我们只能半年后再见了。”

　　沈清宵冷静地插嘴道：“或许半年后我们不会来。”

　　纪若唉声叹气，“那我岂不是要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阿容了。”

　　沈清宵暗暗冷笑，心下做了决定，今年要找别的地方避寒。

　　纪若带着徒弟来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去了，像是掐着时间似的，他略有些笨拙地给孩子披上小斗篷便牵着人告辞，江何难得给孩子送了份礼。

　　“见面礼。”江何道。

　　那漂亮的红衣小孩看着江何手里的一块玉珏不敢收。

　　沈见月见状，一双杏眼也眼巴巴地看着江何手里的玉珏。

　　纪若笑了笑，将其接过去，玉看去了只是普通的玉，甚至有些陈旧，“阿容真是客气，这是什么法器？”

　　江何随口道：“昆仑玉。”

　　纪若又笑了一声，指尖凝了一道灵力轻轻一搓，便见那玉珏表面陈旧的一层变成粉末掉落下来，终于显出了真面目。是块灵气充裕的白玉，还是件可以升级淬炼的法器。

　　两个小孩看的眼睛都直了。

　　纪若揉揉自家徒弟脑袋，“得了昆仑玉，还不谢谢前辈。”

　　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昆仑玉早就消失了，作为昆仑玉核心昆仑之晶化身的顾云栈也复活了，但江何笑说这是昆仑玉，纪若就且当它是。

　　只不过是另一块跟原本名震天下的昆仑玉同名的法器。

　　小孩乖乖道谢，跟随纪若离去。

　　送小孩一份见面礼，沈清宵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见沈见月一直望着纪若离去的方向，他难得揉揉沈见月脑袋，语气淡淡地安慰道：“别急，只是在地宫下随手捡的一块白玉。”

　　江何也附和道：“就是，地宫下的宝贝还多着呢。”

　　沈见月感到了一丝安慰。

　　但随后江何又笑吟吟地说，“那些都是我和你师父的。”

　　沈见月眉头一皱：……

　　第二天正午，沈清宵一行人才准备回无霜宫。

　　纪若竟还牵着徒弟前来送别。

　　几人在金台府门前说了会儿话，因为天色不早，不得不离开了，纪若虽然口中说着想跟着去无霜宫，却也没真的这么做，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江何牵着沈见月走向飞舟，沈清宵和沈凉已经在甲板上等着了。

　　江何发觉沈见月抿着唇有些不高兴，尤其是在纪若带着他的徒弟出现后，沈见月便陷入了沉思，他小声问道：“怎么不跟小玉告辞？”

　　沈见月跟那小孩也不熟，似乎也不想跟他说话。闻言沈见月抬头看向江何，眼底露出几分委屈。

　　江何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比你好看，羡慕了？”

　　沈见月扁扁嘴，重又沉默下去。其实只是小孩子没得到礼物，所以有一点委屈，没过多久就好了。因为他可是将来的无霜宫宫主。

　　直到飞舟划破天际，已经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纪若还没走，他的小徒弟却是站得双腿有些累了，面露苦色，幸亏很快有人来催纪若。

　　“还不回去？”

　　男人在身后出现，轻声催促。

　　小徒弟眼前一亮，抽出纪若掌心里的手恭敬行礼道：“叔父。”

　　男人点点头，牵上纪若的手。

　　纪若难得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低声道：“想看看你几时来接我。”

　　男人轻笑一声，背过身在纪若面前弯下腰，“回去吧。”

　　纪若点点头，笑着跃上他后背，男人稳稳当当接住，亦是眉眼含笑将人牢牢背在身上，本欲往回走去，想了下，又偏头嘱咐纪若的小徒弟。

　　“择玉，自己跟上。”

　　小徒弟应了声是，心底默默叹气。

　　半月后，飞舟落到雪山之巅。

　　沈清宵和江何一左一右牵着沈见月朝无霜宫山门前走去，眼前仍是亘古不变的皑皑白雪。

　　江何每次回到无霜宫，总会想起沈清宵第一次诱哄他上无霜宫时的情景，却是叫他十分安心，他低头看看沈见月，笑道：“回家了。”

　　沈见月望向坐落在建筑群中的重华殿，杏眼里映着明亮雪光。这是他第一次以少宫主的身份进无霜宫。

　　沈清宵亦望向江何，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回家了。”

　　江何眉眼一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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