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是流沙

作者:青木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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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云神珠


      “夫人,会不会是我记错了,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都还看不见公子他们的踪迹。”
      “大方向应该是错不了,我方才到路过的村庄里打听了一下,药王谷是往这边走的。只是离颜这么谨慎的人,肯定会把痕迹掩饰掉。我现在反而比较担心的是我们。”
      “我们……?”
      “你看这天色是要下大雨啊,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你让他们先别急着赶路了,到四周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躲雨的去处。”
      “是!已经安排人去了……哎呀,这雨就下来了,好大!”小莲急忙躲进马车里,道:“夫人,他们回报说,东南方看去像是有一座破庙,不如我们去避一避吧。”
      “好,快点!”
      “是!”小莲回头对士兵们道:“我们先改道东南方避雨,即刻启程!”
      “彭!”
      “什么声音?”流沙探出头,手持匕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夫人……好像有只鸟撞上了我们的马车顶。”小莲问过士兵回来道:“一只鸽子,现在摔在地上浑身是血扑腾着呢,好可怜。”
      “一只鸽子?”流沙道:“还活着吗,那抱回来看能不能救吧。”
      “是!”小莲开心地应道,不久抱回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鸽子。
      “我看看……唉,这是伤到内脏了,估计凶多吉少。”流沙一边帮鸽子处理伤口一边道:“小动物最会感应天气了,怎么会这么大的雨天,一只落单的小鸽子傻傻的就撞上了我们的马车呢?咦?这是什么?”流沙从鸽子爪子隐蔽的羽毛处摸出了一个小竹筒。
      小莲叫道:“啊,这是信鸽!”
      流沙看了她一眼,拆开了竹筒,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纸,她念道:“取珠为重,夺命次之。”
      流沙道:“这纸上的红色火焰记号……我在昨天那拨黑衣人身上看见过。”
      “这是有人要害我们公子吗?”
      流沙不解地摇了摇头,问道:“你知道公子身上有什么珠子吗?”
      “婢子不知,公子向来不爱佩戴饰品的。”
      “算了,我们先去躲雨吧,快到了吗?”
      “快了,就在跟前了夫人!咦?怎么停下来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士兵回来道:“启禀夫人,前方路上有一具尸体。”
      “啊!”小莲吓得躲在流沙身后道:“夫……夫人。”
      流沙安慰地拍了拍她,内心也是一阵颤抖,喃喃道:“除了爷爷,我还没见过真人的尸体呢!”
      “夫人!”又一前方探路的士兵来报,“前路上陆陆续续有不少尸体……其中,有我们的人!”
      “什么?那公子和离颜先生呢?”
      “还没有看见公子和离颜先生……但是有许多我们自己的兄弟!”那士兵伏地道:“夫人,我们受命护您周全,前方太过凶险,请夫人莫在前行!”
      “小莲,把伞给我。”流沙随意披上一件防雨雪的风衣,拿撑起油纸伞,径自下了马车,对士兵道:“带我看看尸体。”
      流沙一边检查,一边道:“看来这里刚才经过激战,我们府上将士的伤口都是一剑锁喉,看来公子他们是遭人暗算了。”
      “小莲,你们都到路口等着,不要跟来。”
      “夫人,前方危险,您不能一个人去!”
      “公子不是说了,他不在你们就得听我的吗?”流沙郑重道:“对方武功高强,如果连公子和离颜先生都不是敌手,我们去了就是送死。”
      “那您就更不能孤身涉险了!”小莲跪下死死抱住流沙的腿,不让她离开。
      “来人,把她给我拉开!”流沙淡淡道:“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拥有这个身份,就是和公子稷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不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于他不顾。你们人太多目标大,反而不好办事。而且……我总觉得我是不会死的。”

      流沙独自越过一具具毫无生气的死尸,仿如梦魇一般。
      “我这不是做梦吧,古代真是杀人如草芥啊……自从来了这里,身体和心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我胆子变的这么大了,性格……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我不会真的变成这里的公子夫人流沙了吧?”
      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破庙前,流沙小心翼翼的越过庙门口的几具尸体,推开半掩的庙门。
      庙内古老陈旧,空无一人,只有凄冷的阴风阵阵吹过,晃动了门梁上断断续续的蜘蛛丝。内心隐隐的不安感袭来,她皱了皱眉,不可察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柄明晃晃的利刃赫然从身后架在她的脖颈上。
      “你不该来这,为什么要回来?”
      流沙缓缓地回过身,面前人一袭深蓝色的连体斗篷长及地面,帽沿盖过发髻,从月色浓浓的阴影下,只能看见他好看的侧脸和流畅的面部线条。而她脖子上的利剑正握在那人身旁的一个黑衣人手中,流沙一眼认出,这个黑衣人便是在花田里挟持她的人。
      “若离,把剑放下。”
      “哥,这丫头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怎么说她也是从杀手阁出来的。”楚若溪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顶开额上的帽沿,露出棱角分明的眉目,眼梢微抬,鼻梁高挺。流沙不禁感叹,这个人真是长了张让星月都黯然失色的脸。
      楚若溪对流沙道:“来时大公子尚嘱咐我,务必确保你毫发无损,你可对得起他?”
      “就是。”楚若离凑到流沙跟前,悄声道:“大公子一世英名,定没想到忍痛送出你给公子稷,不但没能得到想要的清云珠,还失去了美人。若他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剑,却早已离鞘倒戈,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流沙眨了眨眼,道:“我前几天从阁楼上摔下,撞到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听你们说的像是很有道理,可是谁知道是真是假,公子稷也一直说自己是好人呢。”
      “你不是吧,失忆?”楚若离作势一巴掌准备拍向流沙的脑袋,被楚若溪拦下。
      楚若溪动作飞快地拿住她手上的脉门,又拨开她额上的发髻,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在瞬息之间。待流沙反应过来,他早已放开了她,退到两步开外,淡然道:“近期确实受过重击,但暂时不能辨别她话里的真假,先带上她,小心看住。”
      “是,大哥!”
      楚若溪对流沙道:“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那定然也不知道清云珠的下落?”
      流沙摇了摇头,但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她稍作犹豫,便拿出了在信鸽上得到的纸条,“只有这个,在途中收到的信鸽。”
      楚若溪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道:“事已至此,大公子依然不想要二公子的命。”他眸光闪动,道:“你是跟着信鸽过来的?”
      流沙不明所以,点点头道:“觉得有些古怪就过来看看。”
      “我们中计了!”楚若溪道:“这间破庙只是障眼法,二公子根本不曾来过。”
      “可是外面这些人……”
      “这些都是公子府的死士,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准备了许多条这样误导我们的线索。你能看见的信鸽肯定也瞒不过离颜的眼睛,他知道我们的跟踪,就启动了这条死士误导我们。”
      “大哥,那我们岂不是跟丢了?刚刚下了场这么大的雨,什么痕迹都冲没了!”
      “什么?为了引开你们无故牺牲这么多人?”流沙不可思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啊?下手都这么狠毒的吗?”
      楚若溪淡淡道:“公子稷善良仁慈,身边若无离颜这样心狠手辣、果断决绝的人,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大哥,那我们接着怎么办?”
      “在这歇息一晚,明天走小路绕回大道,避开路口那队人马,免得多生事端。”
      “是!”
      楚若溪对流沙道:“我不打算束缚你,但你也不要有逃离的心思,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知道了。”流沙认真道:“虽然才见你一面,但是却觉得你是我到大晋以来见过的最冷漠的人。”
      楚若溪不加理会,就着薄薄的稻草,坐倚在最近门口处一根老旧的庙柱旁,静静地擦拭手中的利剑。
      夜已深,周围的人早已入眠,流沙也在朦胧中渐渐入睡,只是临睡时却仍隐约看见楚若溪安静地坐在那,仰望外面的天空,手中一支短短的玉簪在月色中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自从来到这个朝代,流沙的睡眠就一直很轻,每日提心吊胆,一点细微的声响就可以从梦里惊醒。过了三更,一阵刀剑的撞击声隐隐约约传来,半梦半醒间,她只见楚若溪如一颗流星一般飞出庙外。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蹑手蹑脚地追出门外。
      满月如盘,对面的屋顶上,两个黑影正已她无法看清的速度打斗着。
      楚若溪虽然剑剑利落,却仍留有余地,招招回防,并无攻击之意。另一人身形窈窕,是个女子,虽然剑法不在楚若溪之下,却呈急怒之势,招招进攻,不意防守,渐成败势。
      楚若溪见她露出破绽,一剑横出,迫得她向后闪退,之后又一剑飞速刺向她的喉间,那女子无处可退,脚下踏空,跌出了屋顶。楚若溪忙飞身而出,一手揽住她的腰际,脚尖一点,踏回原处。可是女子毫不领情,随手挽了个剑花从身后刺出,险险地擦过楚若溪的肋骨。楚若溪闷哼一声,反而左手更抱紧了她,右手顺着她的剑势划了个弧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她的长剑。
      “哇,背后拥抱!”流沙捂住眼,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亏得我紧张了半天,原来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啊,这是我来大晋以后看见的最温和的场景了。只是……约个会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只见那女子猛烈地挣扎,大喊道:“楚若溪,你放开我!”
      楚若溪静静地从背后搂着她,下颌压在她的肩上,看似淡然道:“三年不见,一见面就要这样么?”
      那女子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二公子?”
      “这是皇家的权谋争斗,你应知并非我愿,我也不想你卷入其中。”
      那女子道:“大公子野心勃勃,如果皇位真的落入他的手中,你想过天下百姓将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楚若溪道:“大公子并非暴君,二公子太过仁善,是守不住江山的。”
      “可是一个仁善的君主才能为百姓谋福祉啊!”
      “萤石!”楚若溪道:“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各为其主,何分善恶。”
      萤石停止了挣扎,笑道:“那你杀了我好了。”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你不杀我……我们就会一直敌对下去,伤痕累累。”
      楚若溪苦笑道:“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上。”
      萤石陡然一震,“你……”她叹了口气,右手肘轻轻挣开他的束缚,左手一掌击在他的右肩上,向后退出一丈开外,深深看来他一眼,脚尖轻点,飘然离去。
      楚若溪向后退了半步,左手捂住右肩,轻轻咳了两声,自语道:“对不起。”
      流沙也叹了口气,默默回到自己的席位,辗转反侧间,总觉得那个黑衣女子的身影那么眼熟,想着想着,终于也沉沉睡去。

      天甫一亮,流沙就被楚若离连拉带扯地叫起,其余人马也都已整装待发。
      “流沙,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公子稷吧?”楚若离叼着根稻草,歪着头问道。
      “都说我失忆了,想不起来。”
      “哦,那我帅还是他帅?”
      流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脱口道:“他。”
      “你这死丫头!”楚若离一个锅盖拍了下来,流沙急忙躲开。
      “还不让人说真话了啊……我失忆了你就这么欺负我!”流沙跌跌撞撞的跑到楚若溪身后,只见他眉间深沉,一路不语,只是时不时看向空无一物的天际。
      楚若离“咦”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认真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道:“哥,你用了离魂香……看来我们不用绕一点弯路,很快就可以找到二公子了。”
      流沙问道:“什么是离魂香啊?”
      楚若离得意道:“这个可厉害了,是我楚家独有的秘制追踪香气,只要撒一点在那个人身上,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找得到!”
      流沙不禁脱口道:“你是把离魂香撒在昨晚那个女子身上了,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她的,没想到还是为了利用她!”
      楚若溪冷厉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都快点跟上,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清云珠!”
      流沙内心一紧,想到公子稷就在前方,可是之前分散出那么多兵力,可用之人已寥寥无几,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离颜和病弱的二公子……而这边高手凌云,楚若溪和楚若离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不是任人宰割吗?
      “若离,你留两个人看住流沙,我们先走一步,我看二公子就在前方了。”
      “好嘞!”若离应道,伸手刮了刮流沙的鼻尖,道:“让你从小不练武,从杀手阁出来连点轻功都不会,尽拖后腿!你在这等着,我们抓了二公子,就回来接你!”
      “哎,你们——”来不及等她说话,他们就施展轻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流沙以大学时跑马拉松的能耐,一路甩开随从,半虚脱的状态来到这片修罗场。
      半空中又开始飘下了鹅毛小雨,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她本科是读的专业是极偏门的动物医学,所以见过不少解剖、屠杀……甚至残忍血腥的实验,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见到过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从面前倒下,那炙热的血液溅到手心的感觉让她几疑这是一场为了开她玩笑的梦。
      一棵临崖的苍松下,楚若溪背倚树干,锋利的剑刃抵在离颜眉心,深蓝色的衣袍被鲜血浸染出浓烈的黑色。一丈开外,公子稷反手持剑,白衣如雪临风而立,竟不染纤尘。
      “二公子深藏府邸多年,世人皆以为您不过须有嫡公子的名衔,实是病弱无能、不堪一击,不想珠藏深海,一朝盈光,是我输了。”
      公子稷道:“我并无意于你性命,放了离颜,我保证你安全离开。”
      离颜急道:“公子不可!”
      楚若溪笑道:“我进入杀手阁十六年,杀人无数,每次执行任务,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离颜是您身边第一谋士,我已败露,此刻只能将离颜一同带走,为大公子扫清障碍尽绵薄之力。二公子您太过仁慈,是斗不过大公子的。”
      离颜怒道:“你这傻子,大公子只是将你当成一柄杀人的剑,你何苦至此!”
      楚若溪道:“大晋王朝的每位公子自记事起都有一位由大王精心挑选、年纪适合的影守。大公子的影守是我,二公子您的影守是萤石。”楚若溪看向晕倒在一旁的萤石,笑道:“我们从八岁就在一起学文、习武,骑马射箭,一起聊过未来的梦想,期待过以后的生活……可是成年后我们就知道了自己与生俱来的任务,是为了保护皇子的安全,在皇子有难时,不惜牺牲自己,永远挡在主人的面前。”
      “我喜欢她,却不得不欺骗她、利用她。”
      公子稷道:“我一直都把萤石当成自己的妹妹,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她成为权势的牺牲品。如果你是真心对她好,她愿意的话,你随时可以带她离开。对外,我会宣告萤石和你一起跌落山谷,确保父王不予追究。”
      楚若溪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随即苦笑道:“堂堂七尺男儿,不能为国效力,无法守住自己的诺言,又凭什么得到她的爱情?”
      流沙气急败坏,奔到他前方三尺处,怒道:“你这是榆木疙瘩脑袋啊,明明可以活着,非要寻死,明明可以以一个高富帅的身份爱情事业双丰收,成为人生赢家,你非要这么矫情!你知道生命有多么的难能可贵吗?自己想不开也就算了,你还要再带一个!真是看不下去了——”流沙挽起袖子,扑向楚若溪举剑的手,一边道:“我就不信了,我又不是这个朝代的你还能杀的了我?!”
      “夫人莫靠近!”
      “流沙!”
      公子稷和离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流沙看见楚若溪一闪即逝的诧异目光,随即毫不犹豫的向她刺来一剑。公子稷情急之下,以食指玉环弹指而出,击落他的佩剑,离颜趁机闪身逃离。楚若溪双目如炬,刚劲的手指抓住流沙的肩膀,一边避开公子稷的攻击,一边拉过流沙挡在身前。公子稷的剑堪堪擦过流沙地手臂,楚若溪已经将流沙推向自己,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流沙,背后瞬间露出空门,生受了楚若溪一掌。
      “公子小心!”
      在离颜的惊呼中,楚若溪反手夺过公子稷手中长剑,径直向他胸口刺来。流沙来不及思考,猛一闭眼,扑向公子稷的怀中。一阵剧痛,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她腹部穿过,鲜血染红了她淡紫色的裙裾。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在这个奇怪残忍的朝代她有血有肉,也会痛,也会死。流沙突然觉得无比疲倦,随着鲜血的流失,她无力地向后倒去。
      “流沙!”
      “公子不可!”
      公子稷和离颜的呼喊在耳旁先后响起,迷糊中她只觉得自己在云端漂浮,而眼前竟然出现了公子稷放大版清瘦而忧伤的面容。悬崖的冷风从身边呼啸而过,被鲜血浸染的裙裾烈烈成舞,晋王朝的第一美男子挽着她的腰,两人的发丝凌乱向上飞舞,身体不断下沉。明明身在咫尺,耳旁公子稷的呼喊声却仿佛渐去渐远,直到一缕鲜血由嘴角沁出,流沙终于无力地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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