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

　　老者带女娃离开，行至无人之处，二人瞬间变换了容貌，那老者幻化成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双眼含笑的望着那女娃幻化的少女，少女青丝如瀑，唇红齿白，却身着一身黑色，让人捉摸不透，还未等女子说话，男子便开口唤她的名字：“柳臻 。”
　　少女目光沉静，停下脚步看他问，男子笑着问：“你不能换个其他颜色的衣服吗？”
　　柳臻一愣，有些蒙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衣随即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她没有说话，抬脚往前走，与方才那个小女娃简直判若两人，男子追上：“你怎么这么闷呢？我们毕竟还要同行，你总是不说话，显得我很聒噪。”
　　柳臻依旧没有说话，那男子继续说：“你不如变回去好了，我都已经开始怀念刚才那个可爱的小孙女了。”
　　柳臻想翻白眼，她忽然停了下来：“我们做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男子忽的笑了：“能救人一命。”
　　柳臻眼帘下垂：“此时救一次能有什么用！”
　　男子不再看她，转而望向来时的路：“对于他们身边的至亲挚爱之人，活着，便是希望。”
　　柳臻眼里氤氲起水光，她用手狠狠地擦了一下，没有说话。
　　男子又说道：“况且，此事是九歌所托，你本就无法拒绝他，问这个问题才是毫无意义。”
　　柳臻眼睛微红，抬头瞪了他一眼。
　　男子笑了，此时的笑才带着真诚：“这才像个小女孩，走吧。”
　　柳臻又问：“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们了？”
　　男子头也不回：“我们本就不该在这里现身，再不能过多干涉人间之事了。”
　　柳臻也扭头看向来时的路，看了一会又扭过去，抬脚去追已经走远的男子。
　　这边，书房内，沈钰神色凝重：“公子，有消息了。”
　　沈瑾瑜同样神色凝重：“说。”
　　沈钰点头：“衙门在西郊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特征很像楚楚。”
　　沈瑾瑜很惊讶：“楚楚死了？”
　　沈钰继续说道：“因那女尸浑身血液被放干，面容也已经被毁，所以无法确定真实身份，只能从其衣着和特征判断大概是楚楚。”
　　沈瑾瑜说：“再跟宋大人沟通，确认遇害女子是否为楚楚。婉儿可有消息？”
　　沈钰的神色未变，沉声说：“宋大人那边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案情有些复杂，不能对外透露，让我们再等两日。另外，暂时还没有婉儿姑娘的消息，家里的人还在继续搜寻。”
　　沈瑾瑜现下有些疲惫，他望着眼下同样泛青的沈钰忽然说：“沈叔，您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这几日您也辛苦了。”
　　沈钰挺直的脊背略微放松：“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到。倒是公子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当好好休息。”
　　天色渐暗，几只雀鸟落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沈瑾瑜在后院寻到了童梦瑶，她正一个人坐在小火炉前发呆，沈瑾瑜坐在她旁边，揽着她的肩，童梦瑶顺势靠在了沈瑾瑜的肩上，眼角掉下一滴泪，落在沈瑾瑜的衣襟上。
　　“上次也是在这里，那两个丫头都在，可如今......”
　　沈瑾瑜望着天边渐渐凝聚的乌云，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童梦瑶闭上眼睛：“她们说，从楚楚那搜出了一些东西。”
　　沈瑾瑜沉声道：“本就没想瞒着你，只是事实尚未查明，也不能断定她就是凶手。”
　　“我想不通。”
　　“那就不想了。”
　　院里的廊下点了灯，一阵带着潮气的风吹来，扬起童梦瑶鬓间的发丝，沈瑾瑜低头轻声说：“要下雨了，瞧这天气这场雨怕是小不了，回去吧。”
　　乌云笼罩，天似是要掉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便下了起来，不一会雨势变得急促，雨滴落地的声音也逐渐变大，仿佛是上天在宣泄盛满的怒气。
　　这场持续了三日还没有停的雨，揭露了平安镇近三十年未曾有过的大案，也让西郊后山的冤魂得以破土，算上疑似楚楚的那具女尸，一共十具女尸，以同样的方式惨死，平安镇众人一时人心惶惶，狐妖吸食女子血液的传闻不胫而走，家有女眷者，皆闭门不出，而埋尸地被严重破坏，大雨冲走了很多痕迹，对于县衙来说，想要破获此案也十分困难。
　　只是奇怪的是，县衙张贴了认尸的告示，除了沈家去了人，便再没有别人了，沈钰确认了最新的一具遗体是楚楚，苦于毫无线索的县尉大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沈家，童梦瑶走出来时便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那男子宽脸圆眼，粗眉厚耳，看面相像个有福之人。沈瑾瑜起身走到童梦瑶身边，牵引她过来：“瑶儿，这位是县尉大人宋士初，来家里询问一些楚楚的事情。”然后他又看向宋士初：“宋大人，这是我夫人童梦瑶。”
　　宋士初微微一笑，对童梦瑶礼貌点头，他看向沈瑾瑜：“沈公子，沈夫人，今日我来，是想了解一下楚楚的事情。”
　　童梦瑶点头，她还沉浸在楚楚已经遇害的震惊中，气息有些不稳，但还是配合宋士初：“楚楚是我的婢女，我们的相识是个偶然，当时我刚与瑾瑜成婚三日，我从娘家回来的路上从赵家的护卫手中救下楚楚，哦，就是西郊的赵家。楚楚在平安镇无亲无故，又无处可去，所以我才收下她，这半年她一直在我身边做事，她很细心，也很踏实。”
　　“沈夫人，请您详细给我讲一讲您救下她的具体细节。”
　　童梦瑶将那日救下楚楚的细节，一点一点讲给宋士初，宋士初时不时记录在手中的册子上，待她讲完，宋士初忽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问题，于是又问：“赵家那两个护卫的样子还记得吗？”
　　“我只记得那二人身材高大魁梧，力气很大，但是具体样貌我记不清了，抱歉。”
　　“无妨。你们是何时发现楚楚不见的？”
　　门外，雨还在下着，是丝丝细雨，像毛绒，童梦瑶刚要开口，沈瑾瑜便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来说吧。”他看向宋士初说道：“六日前，我请了大夫来家里为夫人看病，就是那一日，楚楚不见了，第二日，我们发现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丫头也不见了。”
　　童梦瑶心里很难过，眼圈不自觉的又红了：“另一个丫头是我的陪嫁丫头，叫婉儿，她从小跟在我身边，就像我的亲姐姐，楚楚来了以后，她也把楚楚当妹妹一样疼爱，只是...”
　　宋士初点头：“婉儿姑娘失踪这件事，我们已经知晓，还请夫人放宽心，我们定会将此事查明。”
　　“多谢宋大人。”
　　“沈公子、沈夫人，今日多有叨扰，我便先告辞了。”
　　“宋大人，我想去看看楚楚，可以吗？”童梦瑶叫住转身的宋士初。
　　宋士初点头：“可以。”他犹豫了一下，对童梦瑶说道：“夫人需得做提前好心理准备，以免受到惊吓。”
　　“多谢宋大人。”
　　沈瑾瑜和童梦瑶将宋大人送到门口，待人离开，童梦瑶便站不住了，她脚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沈瑾瑜眼疾手快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腿软了。”
　　沈瑾瑜二话不说将童梦瑶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回去：“吓坏了吧？”
　　“嗯。没想到楚楚会遭遇不测。”童梦瑶将头枕在沈瑾瑜的颈窝：“婉儿。”童梦瑶的声音哽咽，泪水滑落，滴入沈瑾瑜的衣襟内，沈瑾瑜更加抱紧怀中的人儿：“别怕，无论生死，我们一定会找到婉儿的。”
　　又一日，沈瑾瑜带童梦瑶去见楚楚最后一面，衙役说宋士初出去查案了，领着他们去了义庄，还没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到了存放尸体的屋子，那股味道愈发的浓烈，童梦瑶捂着鼻子，却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不受控制的飞出来了，脚下也仿若踩着云朵，绵软的很。
　　屋内十张案几，盖着麻布，衙役领着他们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案几处，掀开了麻布：“办了这么多年案子，头一回遇见这么丧心病狂的，血都被吸干了。”
　　看见那张扭曲且灰败的脸，童梦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紧紧地抓着沈瑾瑜的胳膊，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她又害怕又伤心，她想问为什么，却扭了头，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到了门口，她实在忍不住扶着墙呕了起来，几乎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了。
　　衙役随着他们二人走出来，看着那样子，也早已见怪不怪了：“还看吗？”
　　沈瑾瑜塞了一个红包给面前的衙役：“多谢大人，我们不看了。”
　　看那衙役有些局促，沈瑾瑜又说道：“大人百忙之中带我夫妻二人过来，有劳了。”他将红包塞进衙役的手中，点点头。
　　那衙役别别扭扭的收下，挠挠头：“这没什么没什么。”
　　衙役锁好门，看那二人还在慢悠悠的走，那衙役摸了摸怀中的红包，还是跟了上去：“公子，回去给夫人煮点热汤，让夫人好好休息休息便好，已经离开的人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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