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忆

　　“也许，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是童井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后来，童井就消失了，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带着我对童顺的最后一点奢念离开，匆忙面又决绝。
　　也许，我们会再次出现在小饭店，同时去抢最后一双筷子，然后面红耳赤，大眼瞪小眼。也许，有一天走在铺满落桐花的小路上，我会遇见他，然后目光交错，擦肩而过。也或许，他会在2路公交车上神奇般地出现在我的身后，笑着招呼：
　　“真巧，又遇见了。”
　　还或许，我们再也遇不见。
　　童顺，也许我们再也遇不见了，是吧。
　　无非近期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说是：
　　“言宝，童顺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你醒醒吧！”
　　不是的，不是的，童顺怎么会离开呢，他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怎么会呢？你说过你要永远和言宝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我们的誓言那么美好，我们好多约定都没有实现，怎会分开？
　　初遇童顺是在学校外面的小饭店，为了消毒柜里最后一双筷子我们争得面红耳赤，后面蹲在小板凳上瞪着我吃面条的他就活脱脱的一小白兔，而我则就是那一可怜的小萝卜。要是那时知道他就是无非口中的“九中神话”，我会不会就不将那双还沾有油水说不定还有唾液的筷子递给他了呢？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愤怒的小眼神，还有那涨红了的漂亮的小脸蛋。
　　以致于后来我和童顺冰释前嫌，我总喜欢叫他小白兔，要是知道童顺那么的不喜欢我叫他小白兔的话，我就不会叫这个绰号了，可那时的我是那么的妄为与放肆。
　　当无非还在叨叨童顺时，我已明目张胆的跟着“九中神话”逃课去看电影，走遍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我们会为了学校外面小餐馆的牛肉面好吃还是牛肉粉好吃而闹得不可开交，我们也可以指着脏兮兮的流浪狗没心没肺的捧腹大笑，我们甚至在广场上为了我的发夹好不好看他说不好看而互相追打。
　　童顺，真的对不起，早知道有一天我是这么的想你，我就不会为了那一块的米粉钱和你闹，也不会逼着你对马路对面的漂亮姐姐摆造型，更不会为了发夹好看不好看生你的气。童顺，对不起，真的。
　　我不知道我的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灰暗。遇见童井时，我不知道那是童井，我在后面喊：
　　“小白兔，小白兔，你给我站住！”
　　然后气急败坏的走上去踹了童井一脚，小白兔你胆儿肥了呀，竟敢不理我，哼——留下顶着愤怒的他转身蹬蹬的跑开。
　　真是笨呀，当时怎么就没有注意一下他的穿着，童顺怎么也不会穿那种潮流嘻哈的服饰，把童井当成童顺还生了大半天的气。明知道童顺有个双胞胎弟弟，跟着早离异的母亲生活，为什么当时就没有想起来呢？
　　直到童顺坐到我的桌上俯身扯着我的头发：
　　“喂，不高兴了？”
　　“好了，言宝，别生气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言宝，你再皱眉头就是一小老太太了。”
　　童顺总是这样，不管我怎么生气，不高兴了，他总能够花言巧语哄得我眉开颜笑，然后再狠狠耻笑我一番。
　　不久后，童井转学进入了我们亲爱的九中，当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我面前时，我是愣住的，结结巴巴的想喊小白兔来着，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眨巴着眼看着面前两个狼吞虎咽的家伙。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高，一样傲气。我要怎么区分你们呢？童顺……
　　我有一种失落感，为自己不能区分出童顺来而感到伤感，这种失落我却不敢表现出来，心里鄙视自己，看，你就是这么的懦弱。
　　童顺揽着童井的肩对我说：
　　“言宝，这是我的弟弟，童井，认识一下吧！”
　　桀骜不驯的童井和笑容满面的童顺在我的脑海形成一幅永远都不会忘记画面。每当我乐吱吱的的朝着童井喊童顺时，脑门总会招来一记暗算，童顺很是不高兴我老是分不清他们。
　　对不起，童顺，人家都说相爱的人是心灵相通的，但是只要你们都穿校服时，我却怎么也分不清你们两个谁是谁。
　　我私下问童顺，为什么童井要在快升高三的时候，转学到九中呢，童顺沉默了良久才道，因为母亲再婚……
　　从童井来了以后，当我们再为了外面小餐馆的牛肉面好吃还是牛肉粉好吃而闹得不可开交时，旁边会有一双冰冷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的看我们。当和童顺扭在一起时，猛的转头会发现旁边有一张和正被自己双手蹂躏的一模一样的脸，有时会下意识的不自信的去看看那个扯我头发的人是不是童顺，逃课时身边也会多个人出来，不能像以前那么无拘无束，两个人的空间一下子插入第三个人，就显得有那么些的不自然。可是，童顺却好像没有发现这些。
　　童顺他就像一个敦敦教导的严父，会明确告诉童井今晚不许出门，今天去哪儿得报备，今天童井得跟他一起行动，今天的教学测试童井没有及格就要怎么怎么补习。但是童井却往往应下又置之不理。
　　他对童井的张扬任性开始频频皱眉，私下抱怨父母对童井从小的疏忽与放任，后来童顺沉思良久，让我不要单独接触童井，并含糊道童井会一些他不会也不想会的东西。
　　其实后来，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分不出来他们二人来，因为童井隔三岔四的身上脸上会有一些於青，用学校里面流行的话语来说，他是个混的。但我还是很不自信的给童顺买了根手链把他拴住，这还是因为童顺死活不肯戴我们的情侣粉红手表，说急了还追着我包着操场打，并被他逮住狠狠打出两个包来，真不指望他会怜香惜玉。
　　我过生日的前周，童井没有来学校，童顺说他回母亲那儿了，从他皱着的眉头看出，他是在意童井的，虽然只是皱了一下，但我还是看出来了。
　　我故做玩笑的样子嚷嚷道：
　　“嗳，童顺，肯定童井是想你们妈妈了，所以才迫不急待回归母亲的怀抱呀。”
　　说完还哈哈两声。
　　也不知那天刮的啥东南风，童顺随手推了我一下，我就马大哈一般从单杠上掉了下来，痛得哧牙咧嘴，眼泪模糊的冲紧张得要死的童顺嚷嚷：
　　“你要摔死我呀，摔死我了你想另找一个呀，我给你说，门都没有！”
　　被童顺揽在怀中，后半句是呜呜的呜出来的。童顺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我，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声音都颤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哭了。却又觉得童顺的怀抱那么的安全与温暖，就想一辈子呆在这个怀抱里，永远不要出来。
　　现在我还是徘徊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童顺留下的痕迹，寻找那两兄弟的笑声，回忆我们共同的回忆。有时贴在学校院墙上仰头望着墙头，很多次我们是从这里翻出去逃课要的，先是两个人，后是三个人，还能想起童顺无奈的抱怨：
　　“杜言七，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跳，不要这么跳，脚崴了还得我背。”
　　为什么呢？童顺，是我知道每次你都在下面呀，因为知道你会接住我的呀！现在院墙外的草没经过我们的践踏，都长得这么高了，还真应了贱草踩不死，春风吹又生。
　　童顺，也许那天是我太兴奋了，不然我就会发现那个人是童井而不是你，如今回想起来，当我热情的吻落在童井脸上时，你是会有多震惊，
　　“杜言七，你……”
　　可是为什么你都不听我解释，你很生气吧，手上还有给我的生日礼物，换成是我，我会扒了你的皮，但你却是摔门而去。那段时间我很失落，低着头走在洒满落桐花的小路上，抬头就看见童顺紧闭着双唇走过来，然后目光交错，擦肩而过。童顺就像个孤傲的陌生人一样从我身边走过，我突然就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蹲在拐角处号啕大哭，下一秒就童顺狠狠的拥入怀中，那一秒是我一生中最快乐也最委屈的时刻，那一刻你对我说：
　　“杜言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们就这样相拥一辈子该多好！
　　我经常在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蹲在床脚翻出那份生日礼物，继而流泪。如今的宿舍中只有我和无非二人，她们都被我这种怪异的行为吓住，再也不肯踏入这个寝室半步。六张空荡荡的床架子显得那么悲怆。童顺，这些都回不来了吧，那些美好的记忆不再回来了。
　　“言七，我求你了好不好，别这么折磨自己了，童顺已经不再了，你面对现实好不好，他死了呀！”
　　无非紧紧的抱着摇晃我，流着泪求我不要这样，真的，谢谢你，无非，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你在我身边，谢谢你！
　　童顺很没有君子风度，每次我们在食堂吃饭时，他总是给我挑肥肉，瘦肉留着自己吃，有时还会装爱心施舍点点给我，我特损他，真没有风度。童顺会将头埋在饭盒中唔唔的说：
　　“这不是风度不风度，再说你有吗？”
　　“当然！”
　　有段时间，我特崇拜童顺的，不愧是传奇人物，骂人都那么有水平，成绩是我这种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可是现在的我，宁愿童顺就坐在我面前，一剥又一剥的往我这里堆肥肉，而不是现在这样，对着一盘肉食不下咽。
　　童顺浅意的给我表达了离童井远点的要求，确实，发生那件事之前，也就是我生日那天他假装童顺那天之前，童井在学校外面招惹了社会上的人物，然后跑了，难怪会消失几。
　　童井摇晃我道，你该恨我的，是的，我知道我是恨他的，恨之入骨，但不能报复，报复了那张和童顺一样的脸也消失了，怎么办？虽然他的主人招惹的社会人物错将童顺认成童井，让童顺永远的消失了，我也不能恨这张脸！
　　我只会假装意识不清时，朝着那张脸喊童顺，喊得他双眼紧闭，双肩颤动。那又怎样呢，童顺回不来了。我也会抱着流泪的他轻道，不要哭好，好吗？我的童顺是笑着的，不会这样哭的，我的童顺不会让我伤心的呀。
　　童顺走后，童井就一真照顾我，每天陪我吃饭，行走于学校，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我们也经常逃课，去看那些曾经留下的痕迹，久久不语。有时我会看着童井发呆，恍然觉得童顺就坐在我的身旁，根本没有离去。
　　无非对我说，那不是童顺，那不是，我知道呀，无非，可这是我如今唯一的支撑方式呀。
　　童井跟我说：“杜言七，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可以忍受着陪你们在大街小巷逛来逛去，我的脚受伤了也陪着你们爬院墙，为了你，我买了我和我哥一样的衣服让你把我当成他，为了你我可以像哥哥一样捧起书本，为了你穿我死去哥哥的衣服，让你开心，让你微笑，为了你我做了以前我觉得可耻的行为，你要我怎样啊，你别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我是童井，不是童顺，我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我静静的听着童井的呜咽，原来受伤的不是我一个，还有那么多人，童顺，你看，你的离开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童井的手臂无力的从我肩头滑落，默默的转身，良久道：
　　“杜言七，我知道其实我在你眼中什么也不是！”
　　夏天又到了，我坐在操场边，望着天空，静静的思念一个人，想像他就在我的身边，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依然在我身边，那些美好的誓言沉入深深的记忆鸿沟。依然会记得有一个叫童顺的男生，那个男生我过他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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