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唐]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1】
　　唐云生直直地盯着那个突然飞身出现的男人，那目光仿佛是要在那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如果再仔细地打量唐云生的话，便会发现他紧握着铁骨折扇的右手已经青筋凸起，指节苍白，整个身体呈现出细微地颤抖。
　　跟在唐云生身后的几名年轻的唐门弟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两人，暗自心想道，这位究竟是何人，竟会让一向冷静沉着的云生师兄如此失态？

　　“别来无恙，云生。”只听见那人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说道。仿佛他们只是数年不见的老友别后重逢，而不是此刻立场对立的敌人。

　　原本唐云生是带着本门的弟子前来协助围剿血衣楼，可偏偏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震惊？不，岂止震惊，他想，大概更多的是愤怒！

　　唐云生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刚一开口那怒火就如同火山喷发似的怎么也抑制不住，“呵，别来无恙，聿怀师兄！十年！我竟以为你死了整整十年！”
　　唐门中看着唐云生长大的长辈们谁人不知他这辈子最尊敬最喜欢的便是他的唐聿怀师兄，可以说，唐聿怀便是他心中的英雄！而当年唐聿怀的死，一直都是唐云生心中挥之不去地郁结。而今看着眼前那位陌生而熟悉的人，以往种种悲伤与悔恨全都如山石般崩塌破碎，取而代之却是呼之欲出的愤怒！

　　凭什么他可以说死就死，而让唐云生像个傻子一样为他生死伤悲？
　　凭什么他可以说来就来，而今却以血衣楼的身份出现在唐云生的眼前？
　　凭什么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可以牵动唐云生的每一根神经，以他为悲喜，而忘却自己。

　　冷眼看着眼前那人的唐云生忽地心生悲凉。那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于对方而言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产生的悲凉。

　　只见眼前那个玄衣紫袍的男人嘴角挂着云淡风轻般的笑意向唐云生走来，“这些年，我听闻你变得稳重了，沉着了，不过今日一见，我倒觉得你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毛毛躁躁，像个孩子，把悲喜都尽写脸上。“

　　“动手吧！”面对唐聿怀的步步靠近，唐云生反倒伸出手将折扇抵在他眼前，不让他再靠近一步，“你应该明白的，从你和青龙会有联系那刻开始，我们之间便不再有什么关系！”在众多同门面前，唐云生可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因眼前这人失控，所以他必须得强硬起来。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对手，是敌人，此前种种因果都将在这一刻覆灭。既然如此，何不来个痛快！

　　“好”那人开口说道。

　　【2】

　　“聿怀师兄，等等我！”记忆中的唐云生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不等他似的。

　　可是每当这种时候，唐聿怀总会停下脚步等一等身后的那个小师弟，然后这个小师弟便会欢喜地向他小跑而来。

　　“听说聿怀师兄已经完全理解《奇技杂集》这书了？“紫衣少年微微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身高比他高出好大一截的师兄道，”教教我吧！教教我吧！上面每个字我都认识，可是连成一句话，我就看不懂了！“

　　”云生你年纪还小，看不懂也是自然，待我先去面见姥姥后，再来给你讲解吧。“唐聿怀笑笑说道。

　　听了这话，紫衣少年颇有些不乐意地撇过头，“嘁，我才没有很小呢！总有一天，我会和聿怀师兄你一样厉害的！”

　　那两抹一高一矮的紫色的身影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影林海，走过雕梁画栋的庭院长廊，路过春草正芳菲的花园草圃，早春三月的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斑驳地洒落在他们的身上，星星点点的，仿佛要将这岁月静好的画面就此定格。

　　如果真能将岁月就此定格该多好？
　　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有十年的空白，也不会有最后的立场敌对。

　　可是，这终究只是如果。唐聿怀他并非池中之物，当唐门的武学已经不能满足他时，他便会选择去追求更高的武学突破。所以后来他暗中联系上了早已离开唐门的师姐唐蓝——也就是明月心，让她帮助他上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

　　唐聿怀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师姐明月心安排人假意夜袭唐门，而他则趁此机会向姥姥请命前去御敌，最后他按照计划吃了明月心给他的可伪装成假死状态的药，然后死在了贼人手里。虽然吃了假死药的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如同一具死尸一样，但是听觉还是正常的，所以当年唐云生在见到他那冰冷的尸体时那歇斯底里的哭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他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师兄你每次都会等我的，可是唯独这次，你却没能等我……“
　　那时，他还有些诧异云生对于他的死反应这么大，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一个人若是将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那么你对他的伤害将会在他的身上被成倍放大，甚至造成致命一击。原来，他在唐云生心中是如此的重要的角色。

　　【3】
　　只见唐云生与那位被他唤作聿怀师兄的男人交手百来个回合，两人以极快的身手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暗器飞镖之间，一面闪躲着对方的攻击，一面还不忘对对方会心一击。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果唐云生将那人唤作师兄，那么那人也是出自唐门，可偏偏他的武功套路却完全不似唐门。

　　“你竟连曾在唐门所学的武艺都抛弃了。”唐云生一手操纵着傀儡追击对方，一手摇着折扇甩着暗器，说这话得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带上了嘲讽。

　　“唐门所授技艺，必不敢忘。只是出了唐门，便不再是唐门中人，我又有何资格使用唐门技能？”唐聿怀衣袍猎猎，于半空中甩袖震飞那些向他飞来的暗器。
　　听到这话，唐云生暗自嘲讽道，怕是不屑于唐门武艺罢。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砾石炸裂，烟尘弥漫。而于烟尘中，隐约有一个身影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只听见一阵猛咳，似乎喷出了一口鲜血。

　　见状，唐云生停下了手中的攻击，他隔着烟尘与唐聿怀对望道，“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不躲开？”
　　是的，刚刚唐云生那一击爆天星以唐聿怀的功力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是他却毫不避闪。

　　待被激起的烟尘逐渐散开后，唐云生渐渐看清了唐聿怀此时此刻的模样，嘴角还挂着浓稠的鲜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

　　只见唐聿怀缓了缓气息后，说道，“自我进入青龙会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你我终有一战。”

　　唐云生听见他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想明白了很多。武功绝学又如何？武林至尊又如何？到底都是过眼云烟。人啊，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得不到的，总会绞尽脑汁地想要得到，得到了又会开始缅怀那些被时光蒙尘的过去……”

　　“所以你是在后悔？”唐云生愣了愣问道。

　　唐聿怀长叹一口气后艰难地站起了身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唐云生走去，“我自知有罪于唐门，不敢得求于谅解，只有一死方能洗雪一切。故今日前来向你求败。在场所有人，只有你能杀我，只有你！“说着，唐聿怀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刀递到唐云生手里。

　　“你什么意思？”唐云生看着硬塞到他手里的那柄短刀，微微皱了皱眉。

　　还不等唐云生反应过来，唐聿怀却一把拥抱住了他，这倒是让唐云生有点始料不及。
　　只听见唐聿怀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云生，师兄再最后教你一次，你且听好，面对敌人，切不可心慈手软——！”
　　话音刚落，唐云生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突然握住而后猛地一抬，手里所握的那柄短刀便直直地插进了对方的身体，那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他一手。

　　唐云生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震惊得都快忘记了呼吸。
　　“师兄——！！”

　　唐聿怀还是死了，死在了最疼爱的师弟手里。
　　此生无憾了。在意识彻底剥离之前，唐聿怀如此想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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