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污浊

　　作为意大利首屈一指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的总部坐落于西西里岛死亡之山附近。其悠久的历史与过去曾蔓延的战火，也在作为基地的古堡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沢田家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铺满纯毛地毯的走廊上。他的两旁是米白色的墙壁，上面挂着风景油画，也有圆拱形的玻璃窗户，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望见花园里开得正艳的波斯菊。

　　偶有路过的家族成员满怀敬意地问好。沢田家光在彭格列中的地位仅次于BOSS，曾被称作「彭格列的年轻狮子」。虽然他已经不再是毛头小子的年纪，但「狮子」没到退休的年龄就还是「狮子」。部下无不对他怀着仰慕之情。

　　彭格列的总部既是彭格列的象征，也是九代目的居所。家族及同盟家族成员没有传唤不得靠近，否则视同「背叛」，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沢田家光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得到了传唤。

　　他在朱红色的法式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叩响门扉。

　　“进来吧。”

　　隔着厚实的木门，里面老人的声音传来时显得模糊，却仍旧中气十足，听得出来，九代目依旧精神矍铄。

　　他低声应“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家光。随意坐吧。”坐在木质椅子上的老人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穿着熨烫平整的茶褐色的竖条纹西服，手边垂放着金色的权杖，慈眉善目，语气温和。

　　这个看起来随处可见的平和老人，便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黑手党BOSS——彭格列的九代目。

　　作为门外顾问首领的沢田家光是他的部下与至交。

　　沢田家光谢过落座后才问：“不知道九代目找我来所为何事？”

　　“耶尔卡斯特姆龙蛇混杂，强龙难压地头。彭格列就Célébrer运输线的部署，多亏有你才能顺利推行，政府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吗？家光。”九代目以前两天篡取蒙洛家族手中运输线的事情作为了开场白。

　　“请放心，九代目。对蒙洛一系来说，尽管失去部分黄昏人种的掌控权令他们有所不安，但丹尼尔现在的重心在坎特雷拉的情报网上，无暇顾及。政府里，认同黄昏人种只是军方药物的受害者，需要平等对待理念的人也不在少数。当然更多的人，无所谓运输线究竟在谁手中，只要他们手中的利益不会因此受损，便不会干涉。”沢田家光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九代从不怀疑沢田家光的头脑与才能，他满意地点点头，只是说：“那就都交给你了，家光。地下社会有地下社会的规矩，既然我们已经不可能在明面上将蒙洛家族控制下的黄昏人种纳入保护，就让他们接受彭格列的秩序，至少会比驱魔队来临的‘明日’要好。”

　　“正义的一方终会偏向我们，只要是明智的黄昏人种便会感谢您，您就如他们的教父般值得他们去尊敬——尽管我们并非正义。”黑手党的门外顾问如此说道，深褐色的眼睛中充满着坚定而睿智的光亮。

　　话音稍顿，他观察着黑手党教父的神色，斟酌着语气，平缓而谨慎地询问：“九代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如果只是为了耶尔卡斯特姆的那件事，犯不着特意让他返回总部。毕竟黄昏人种控制药物运输线的事情水到渠成、已成定数。

　　“家光，”老人微微一笑，温和地反问，“我看过你提交上来的报告了。倘若你心怀疑虑，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吧，我们是‘一家人’，我会尽我所能去回答你。”

　　沢田家光沉默，他并没想过能彻底隐瞒此事，来这之前，他也预想过调查被发现的可能性。

　　“九代目，请恕我直言，与情报贩子「坎特雷拉」合作不是明智之选。”沢田家光推敲了一会儿，选择坦言，“他与黑衣组织的密谋已经让政府方面很不快，克里斯琴家族也开始调查这件事，再强大的组织，面对政府的军队，也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就算是我们，也只能与政府维持着微妙的合作与对立关系。英明如九代目，想必早就料想到了这点，为何还要……”

　　男人欲言又止。

　　九代目并不意外沢田家光的质疑与言辞，他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疑惑，而是说：“你选择从她的代行者身上下手，便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吧。有没有查到什么令你在意的地方？”

　　沢田家光点了下头：“是关于苏姬·艾斯托拉涅欧的。我调查了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有关的资料，能与她年龄对得上号的孩子只有一个——”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见九代目听得专注，才接着道：“女孩的名字在那场人体实验的‘死亡名单’上。时间刚好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被家族内的几名小孩血洗前一周。”

　　苏姬·艾斯托拉涅欧。

　　这根本是个已死之人的名字。

　　……

　　『在巨屋中，在火屋中，在清点年岁的暗夜里……』

　　“啪”的一声，六道骸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从他背后悄然靠近，凑过去看的少女只来得及默读完一排字，她不满地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封皮上「亡灵书」这几个大字。在脑袋里稍微地回忆了一下这本只闻其名但从未翻过的著作，苏姬坐在了少年对面的椅子上，托着腮，微微眯了下眼，奇怪地道：“怎么了？是我不能看的书吗？”

　　“旁边书架上有，你可以自己去拿。”少年约她见面的地方是图书馆，旁边井然有序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型的书。

　　苏姬觉得在图书馆见面真的是枯燥又无聊，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西餐厅喝杯咖啡吃点甜点。平时怎么没看见六道骸这么爱读书。

　　“那么呢，你找有什么事？”她开门见山地询问。

　　“是新的指令——”

　　六道骸略微地勾了勾唇，阳光穿过书架落在了他军绿色的外套上，交错成斑驳剪影，他指间夹着一张对折的白纸，语气耐人寻味，异色瞳里流转着薄凉而绮丽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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