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寄

　　“诶，你也上京城吗。”一旁的少年叽叽喳喳了半天，忽然回过头问了她一句。
　　君若瑶扶着脑袋想叹气，木木地点了一下头，答道：“嗯。”
　　她旁边这个名叫顾长知的少年，一路上说了什么，她都记不太清了，只是这个人过于话唠让人印象比较深刻，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顾长知听闻此言，难得正色了一次：“你一个人，去京城做什么？”
　　君若瑶斜眼睨了一下他，冷声道：“关你何事？”
　　顾长知终于看到君若瑶身后背的刀，眉头一拧，道：“寻仇？”
　　“巧了，”君若瑶拧过头，哼了一声，“寻亲。”
　　顾长知挑了挑眉，突然欺身向前，君若瑶看见来人下意识便侧身躲让，然而顾长知的动作快得惊人，只一眨眼便顺走了君若瑶背后的刀。君若瑶一惊，一掌推向顾长知，怎知来人身子轻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一掌未至，人已飘至十米开外了。
　　这轻功！君若瑶额角渗出汗，她知道自己如果硬碰硬，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
　　“你想做什么？”她瞪着十米之外的顾长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把刀还我。”
　　顾长知慢条斯理地解开裹着刀身的油布，嘴里赞叹：“呵，鸿雁吗，这么好的刀，你却拿来杀张尧那个秃瓢子，真是浪费啊。”
　　君若瑶心里猛然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此番上京的目的？
　　“你想干什么？”
　　顾长知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说：“你又骗我，你在京城根本没亲戚吧，你就是来寻仇的。”用的是肯定句。
　　“那又怎样，这和你没关系吧？”君若瑶死死盯着顾长知的动作，生怕他下一秒就连人带刀跑了，他这么上乘的轻功，自己铁定是追不上的。
　　“京城杀人，哪有你想像的那么容易。”顾长知将鸿雁抽出刀鞘，细细赏了赏上面的纹路。“且不说天子脚下，禁卫军的数目是何等之多，光张尧府里那些个侍卫，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你待如何？”
　　“我可以帮你，”少年收起眼底玩世不恭的笑，“嚓”地收回刀。
　　君若瑶狐疑地看着顾长知，不确定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长知阴恻恻地笑：“就凭……你这把刀，现在在我手里啊。”
　　真是……无耻啊。
　　君若瑶将牙磨得“咯咯”响，但很挫败地发觉自己的武功在对方眼前可能都不够接十招的，顿时觉得人生无望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瞪着顾长知，如果眼神能杀人，顾长知可能已经死了几回了。
　　顾长知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被君若瑶瞪着的紧迫感。“因为你在泗州的茶坊替我付了一罐铁观音的钱啊。”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的！君若瑶恨得牙痒痒，这么说来，他们的相遇确是一段孽缘了。
　　君若瑶途经泗州城的时候，进了一间茶坊歇歇脚，刚坐下，小二还未来得及凑上来，便听得二楼一声暴喝：
　　“什么？你用三钱银子想要喝我这三两的茶水？！”
　　君若瑶做了一个让她现在无比痛悔的事，她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二楼的栏杆上懒洋洋地倚着一个少年，从背后看也是长身玉立的翩翩儿郎，只是语气十分漫不经心：“我问你价钱，你又不说，只是伸出三根手指，我理所当然地就认为是三钱咯。”
　　掌柜的气得浑身发抖，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那少年。
　　“你……你你……这可是上好的铁观音啊……上次高大人来都没舍得拿出来……怎么就被你给糟蹋了哟……”他生无可恋地拍拍胸口，给自己顺口进的比出的多的气。
　　少年抱着剑站起来，晃晃脑袋：“这样，我这呢，还有六钱，也给你了，算是这个误会的赔礼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钱，真诚地塞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懵了一下，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吼道：“滚！九钱就像把我打发了？！你当我小二啊！”
　　君若瑶身边的店小二突然被点名，无比委屈地抬头看着自己掌柜，眼神幽怨。
　　少年听闻此言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从二楼翻下来，因而是最寻常不过的武功招式，君若瑶当时并没有发觉对方身上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内功，只道是寻常初涉江湖的哪家公子罢了。
　　可哪家公子，出门也不会不带钱的吧？君若瑶差小二去泡了一壶碧螺春，扶着下巴想。看那少年的穿着不凡，并不是寻常百姓的葛布麻衣，而是上好的棉料。束发用的发冠也是材质上乘的玄铁，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用的东西。
　　掌柜的发觉少年忽然从眼前消失，下了一跳，再一看，少年已经在门口准备出去了。
　　“谁让你走的！你茶钱还没付呢！”掌柜急忙趴在栏杆上朝少年的背影喊道。
　　少年闻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眉目疏朗的面庞来。
　　“可是刚才，不是你让我滚的吗？”少年抱着剑，将眉微微挑起，看起来无比欠揍。
　　“今天你要是不付茶钱，就别想走！”
　　随着掌柜一声令下，茶坊周边的厢房里冒出不少打手，一个个都是重量级别的，与少年略显单薄形成鲜明的对比。
　　君若瑶脑子也不知是抽了哪根筋了，想着同为江湖人士，能帮衬一些自然是好的，日后说不准会有求于他人。
　　于是她站起来，淡淡地说：“不就是三两银子吗，我替他付。”
　　这口气，像是不知道三两银子几乎可以抵上寻常人家两个月的吃穿用度。
　　掌柜的并不管那么多，只要有人付钱，自然就不计较了，立刻眉开眼笑地从她手里接过银子，摒退了周围的打手。
　　君若瑶回想起来无比心疼她那三两银子，只是想着凭顾长知的身手，再来三十个打手，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自泗州城那一出后，君若瑶总能在栖身的客栈里“惊喜”地发现顾长知在门口笑眯眯地打招呼。
　　……妈的智障。
　　“你开什么玩笑？就三两银子，你就敢陪同我去赴死？”君若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仿佛对面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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