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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林(六)
“看什么呢?”
余光里已经盯着黑板看了有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三蛋已经出去一趟回来了,她还在那望着,好像下定决心要把黑板看出朵花来。
“没什么,好无聊,等下又是老班的课,唉——”她往桌子上一趴,脑袋偏向三蛋这边,但是整张脸还蒙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好烦啊~”
“有什么好烦的啊”三蛋一整天就愁她手机有没有电了,完全想不明白余光里苦大仇深是为什么,风和日丽的,简直不要太舒坦。
“欸,我跟你说”余光里往这边凑了凑,三蛋耳朵贴过去,却发现她迟迟没有下文,倒是长长叹息一声。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吧?”三蛋紧张地问。
“唉——我跟你说,我好伤心啊,”她把头扬起来,透了口气,接着偏过脸跟三蛋讲:“就是我那老同学,你知道吗,就是八班那个,上次我们在门口排队的时候,从我们身边路过的那个。”
余光里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让三蛋回忆回忆,自己也压了压哽咽的喉咙。
“嗯,就是挺帅的那个。”
“刚才中午放学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跟我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痛心的话格外煎熬,她声音呛着水一样,艰难地说出这些话。
“啊?”三蛋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当时特别凶,看我的眼神也非常鄙视,他认为是我去告诉杨婷她妈妈她谈恋爱的事情的,还说上次比赛我是故意在场边大叫导致杨婷丢球的。”
对于后面的事余光里心怀歉疚,但前面那件事绝对是莫须有的罪名啊!余光里当然不会承认,没做过的事情要怎么承认呢,她急忙解释:“我真的没说啊!我上周三,不!周四才知道的事,我怎么去说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家就在她家对面,你们三个里面,她妈妈就信你的话,再说了,你周末不是在家么,想告密还怕没机会?!”罗维看着她一副急于辩解的样子,更加肯定她是心虚了,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正好林榛他们几个从后门出去,远远地问余光里跟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他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余光里这是结交了新的朋友,所以能够放心大胆地在背后揭发老朋友了,之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那是因为她只有他们两个朋友,要是他们不理她了,那她就落单了。
余光里回答说让他们先下去等等,然后面对着罗维想把事情问清楚。
“现在也不跟陆山常他们一起玩了?新朋友挺多的啊?”
余光里正想着自己周末做了什么事情,好拿来当证据跟罗维解释,没想到他话题一转,顿时愣住了,但她也飞快明白了,这是分明在说她喜新厌旧啊!
“我没有不找他们玩,我找了的,但每次都遇不到!我去八班了的,但都没看到他们啊!你怎么能这样想!”
“你去找了?陆常山就跟你一个班你还遇不到?怎么我每次就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怎么他们就遇得到呢?我不跟你说了,我今天来就是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别跟猴子搬包谷一样!”
说完他就要走,余光里一着急,把他拉住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一个班我都等不到她!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剩下我一个人,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上周四才知道她谈恋爱的事情!”余光里越说越激动,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发现了自己之前忽略的许多问题,是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会这样,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人,回宿舍的时候找不到人,回家的时候千万是不能让他们等的,要不然她只要一转眼人就能不见了!
“你问我?”罗维突然就笑了一声,那个笑后来余光里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忍不住打颤,那笑既讽刺又鄙夷,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十恶不赦,恶心到底。
罗维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你不就是嫉妒杨婷中考考了第一?是,她分班考是没考好,这样你就到处去说她考试作弊?”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之前看错你了”他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丢下一头雾水的余光里,直到林榛他们等急了叫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唉——”
余光里也不知道是叹了多少气了,三蛋心有戚戚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最后忍痛一般把手机收到抽屉里,腾出手来抚摸了一下余光里的背,然后靠过去,贴着她的耳朵边很突然说:“光里,咱们做朋友吧,很好那种。”
这些事情可能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找到突破口,你说好好的三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有一个人突然被挤到了外圈,剩下的人却变得格外亲密?两人之间到底分享了怎样的秘密,又怎样把第三个人蒙在鼓里?
旁观者就更容易看清事实的真相,三蛋不过是听了这么一耳朵,就已经推测出来了个大概。她自行补全了一个剧情,杨婷分班考考不好,被人谣传中考作弊——反正也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大家这么传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不然也不用费劲安排分班考了,直接按入学成绩分班就好了)地方学校为了增加自己学校升到出名高中的人数,通常会在中考考的时候给监考老师打招呼,或者直接把本该随机安排的位置“合理”安排一下,考生考出来的成绩漂亮就够了,入了学之后的分班考试谁在乎呢,反正家长只关心能不能进好学校。
杨婷之前的成绩估计不会好,不然分班考试也不至于就上个八班,余光里中考排名在他们学校才十几名呢,她都考了快班,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顺位。在这一伙升上来的同学里,知道杨婷原本成绩的不多,但现在有人谣传她作弊了,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熟人身上了,陆山常她信得过,男生又不至于嚼舌根在背后议论女生的成绩,最后就锁定了这一个原本排名很高,但因为中考考风问题没有拿到榜首的余光里了,要知道,如果没有作弊这回事,她的成绩完全可以拿到前三,或者说极有可能第一的。
所以三个人中原本就要亲密一些的两人,有意识地排斥剩下的一个,排斥心理在你一言我一语之中越发鲜明,说人坏话到底不是好事,为了避免两人中有人倒戈,他们的关系会更加亲密,也会下意识对第三人避而不见,这就是单方面的孤立了。
余光里身在其中想不出这些道道,还在纠结自己到底哪里让人误会了,冷不丁就听见三蛋正正经经地这么一句,当即又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三蛋。
她眼里还有水光,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正要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无法言说的心情,三蛋从从抽屉里掏出一本书丢到她面前:“喏,给你看这个,我珍藏!”
余光里迟疑地要翻开这本被花花绿绿的书皮包裹着的书,三蛋又伸手拍一下她的脑袋:“别给我弄坏了啊!”
余光里一看——恶魔校草爱上我!
余光里——卒。
“诶,我跟你说啊,这朋友呢,有早有迟,这早遇到的,不一定就多好,也不见得就是一辈子的朋友,那晚的呢,说不定就白头到老了呢!相信我,黎琳琳牌好朋友,质量上乘,朋友们交了都说好,放心吧,交了你不亏,交了你只有赚,八十岁还能帮你找虱子!”她拍拍胸脯,一副用生命做担保的样子,然后一头扎入小说的汪洋大海,留下在风中凌乱的余光里。
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正经不过三秒,但又非常有效地阻止了余光里胡思乱想。
“会过去的吧,总有机会说清楚,也总能像以前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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