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

　　“我很喜欢你，你入赘我们昆仑如何。”
　　此言一出，方才还热闹的瑶池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众仙的目光在说话的女子和面色沉静跪坐席前的男子之间不停转换着，企图看出些什么。
　　西王母身侧的青羽心中感叹有些好笑——她果然是被宠坏了。

　　那男子还没回答，西王母就黑了脸。
　　“胡闹。”西王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
　　众仙默默抖了抖。
　　瑶姬看也不看她母后一眼，丝毫不惧，唇角含笑，杏眸里光彩流转。
　　她仍是盯着北玥问道：“你可愿意？”
　　北玥凤眸微抬，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瑶池内静得让人不敢大喘气。
　　“可。”
　　北玥此话一出，众仙面面相觑。瑶姬倒是愣了，不过很快又掩唇轻笑。
　　“甚好甚好。想不到北玥神君也是如此豁达之人。”
　　……好个鬼。
　　瑶姬面上努力保持着作为一个神女当有的端庄姿态，内心嘶吼咆哮着很想骂街。

　　要不是和白泽那个死傲娇打赌输了，她也不至于在母后的蟠桃会上要北玥入赘昆仑，还不许解释不管对方同意与否。
　　虽然北玥神君为人温和，靠一张脸就能通杀天界上万下百岁的女仙，但绝对是朵不好相与的高岭之花，何况她和北玥见面的次数绝对是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西王母的脸色很不好看，众仙一堂，瑶姬仗着自己母后也不可能当场发作才敢如此大胆，她只寻思着到时卖个萌撒撒娇也就混过去了，再不济她上面还有二十二个姐姐能给她求情。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母后黑着脸当着众仙的面扔下一句胡闹竟是拂袖而去。

　　玩儿大了。
　　瑶姬有些后悔地瞪了不远处的白泽一眼，白泽还在不知死活兀自笑得开心。
　　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王母袖子一甩走人了，留了一片尴尬，瑶姬自知闯了祸，也只得故作镇定端坐着，眼巴巴瞅着一边的青羽。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在众仙各类眼神的洗礼下十分崩溃，关键北玥还十分平静地为自己斟了杯酒，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青羽有些责怪地看了瑶姬一眼，也只能帮着收拾残局。今年的蟠桃会也只好就这么结束了。
　　瑶姬好不容易从二十二个姐姐围起来嘲笑的处境中挣脱出来，心里有点没底，就跑去找青羽。
　　“青羽姑姑，母后还是没有消气吗？”瑶姬在青羽打发走众仙后拉着她便问。
　　青羽戏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现在倒是知道怕了，早些当着众仙的面逼婚北玥神君的时候不是气势十足吗。”
　　“我只不过是打赌输给白泽罢了，若赢的人是我，那今儿当众求娶北玥神君的人就不是我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一句打赌就想盖过去？北玥神君好赖也是凤王长子，将来多半是凤族的王，你不知身份吗，居然还当着众仙的面要他入赘昆仑。”
　　瑶姬看着青羽也有了些生气的样子，摸了摸鼻子禁了声不敢答话。
　　青羽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松了口。
　　“你先回去吧，我会替你向王母求情的。”

　　瑶姬谢过便一路直奔自己的殿室，推开门，果然看见白泽正在堂上给腓腓顺毛。
　　“哟，回来了？挨过骂了？”白泽弯腰放下腓腓，刚要直起身子，瑶姬几步走上来冲着他白色衣衫上就是狠狠的一脚，白泽看着身上的黑脚印再看看已经抱起腓腓走到一边的瑶姬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王母不会生气的。”
　　“不生气？母后那么好面子怎么可能不生气，你倒是替我受罚啊，她说过几日……”
　　白泽捻了个诀将衣服弄干净，俊秀的脸上挂上了名为无辜的笑，问道：“过几日如何？”
　　瑶姬面色有些僵硬，突然想到方才从青羽哪里回来的时候，青羽冲她的背影说。
　　——“王母说过几天要带你去凤族赔罪。”

　　她立刻把怀里的腓腓往白泽怀里一塞，就往殿里走去，白泽看着手中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茫的腓腓，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你好歹也几千芳龄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怂，借这事儿把自己嫁出去，啊不，是娶个神君回来不也挺好的。”
　　白泽话音刚落，一只簪子贴着他的脸就飞了出去。
　　“你闭嘴！都是你害的！”瑶姬边骂着边翻箱倒柜收拾衣物。
　　“你这是做什么？”白泽问着。
　　已经清醒过来的腓腓也好奇的从他怀里探出头盯着瑶姬看。
　　瑶姬突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跑。”
　　白泽感受到了怀里的腓腓被瑶姬的表情吓得浑身颤抖。

　　瑶姬在巫山已经呆了好几天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至少还能在凡间愉快玩耍一年多，就算她母后发现她跑了，三千凡世她随便躲躲混个几百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瑶姬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下意识把自己母后的智商和自己划了等号。
　　瑶姬下凡，无非去两个地方，东海和巫山。

　　西王母和青羽看着瑶姬在巫山上乐呵呵的晒太阳，静了半晌。
　　“娘娘，需要把她叫回来吗。”
　　王母闭上眼，脸上有一丝倦怠，答道：“她也该长大了，这么多年了，她和北玥这孩子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我这个当母后的也帮不了多少。”顿了顿，又说道：“让白泽去帮她吧。”
　　西王母到底是最疼爱这个喜欢胡闹的小女儿的。
　　青羽指了指瑶姬身边不知何时到来，抱着腓腓一起晒太阳的白泽笑言，“哝，他已经去了。”

　　“山大王近来可好？”白泽笑得有些欠，又开始揭瑶姬的黑历史。
　　瑶姬在一生中最中二的时候，拉着炎帝的小女儿女娃下凡，寻了毓秀灵气十足的巫山住下，号称一山之主，把山上的生灵折腾地痛不欲生，怀揣着拯救人间的梦想干了不少蠢事。
　　“再揭黑历史就把你踹下山，怎么还越活越蠢和腓腓一样了。”窝在她膝上的腓腓嗷呜了一声表示了自己膝盖很疼。
　　明明是猫的模样，叫声却像小狼崽。瑶姬捏了捏腓腓的脸，心情转好。

　　白泽没搭话，抖抖袍子就随意地往台阶上一坐迎着太阳眯起了眼。
　　人间正值春季，巫山上的树都陆续抽芽，微风和煦，空气里静的只有轻不可闻的风声。
　　瑶姬坐在树下，眯着眼看着太阳。
　　“白泽你居然又是一身栀子花的味儿，还能不能做一只安静的美神兽了。”
　　“栀子好啊，又香又白……”
　　“……人人夸？算了离我远一点，太香了。”
　　瑶姬一脸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瑶姬你个熊孩子。”
　　“我都熊了这么些年了白泽爷爷不服？”
　　瑶姬本意是想恶心一下白泽，毕竟他一把年纪了还是幼稚又傲娇。
　　“你叫我爷爷，考虑过王母的感受吗。”
　　瑶姬登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真不回去啊。”
　　“不回去。”瑶姬懒洋洋地回答，“等大家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母后气儿也消了再说。”
　　“那你是回不去了，每年蟠桃会大家都会想起来的。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了瑶姬神女当众求爱北玥神君成功，凤族倒贴昆仑。”

　　闭嘴！
　　那个场面瑶姬光是想想都崩溃，果然老死巫山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沉默又一次来临。
　　瑶姬抚着腓腓的脊背，在静谧中开口。
　　“白泽，我们去东海吧，我想她。”
　　“好。”

　　要说仙界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两个混世魔王绝对是西王母家的瑶姬和炎帝家的女娃无误。
　　原本两个甜软软的小姑娘，一个少女一个萝莉，分开看也都是招人疼的不得了，可自从两个人遇见，天界就被两个小姑娘玩儿的人仰马翻。
　　女娃那时候年纪还小，尚未成仙，所修的法术也不过堪堪能够自保，但是古灵精怪，好玩儿的想法从来都是层出不穷，而瑶姬生来聪慧，加上西王母，青羽和她二十二个姐姐的“悉心”教导，修为已经算是很高，普通的神仙她以一挑三是没问题。
　　两个人臭味相投，当年可谓坑遍神魔祸害三界，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只是后来，女娃葬身东海。

　　海风吹满襟袖，瑶姬站在海边看着辽远天际愣神。白泽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忧思太重，即使是有腓腓也没什么用处。
　　“女娃——”
　　瑶姬站在海边大声呼喊着，面色苍白。

　　“瑶姐姐，父亲这两日忙得不得了，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不如我们去游海吧。”
　　“游海啊，那多没意思，不想去。”
　　“当真不去？”
　　“不去。”
　　“那我自己去了。”
　　“去吧去吧，自己小心啊。”
　　女娃离世也已经好几百年了，若是当初她陪她一起游海，护她平安，想来现在女娃现在应该还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瑶姐姐叫的欢快吧。

　　“精卫精卫精卫。”一只白喙赤足的鸟从远远的西方飞来，将口中的小石子扔进东海后，在海面上盘旋着鸣叫。
　　瑶姬看着那只鸟儿，口中不断呼着她的名字。
　　精卫突然收了翅膀轻轻巧巧地落在瑶姬的肩头，偏头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她，又精卫精卫地叫了两声。
　　瑶姬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已经被海风吹干，她伸手抚了抚精卫柔软的羽毛。

　　“女娃，我知道你在怨，怨东海，也怨我。”精卫并不懂面前的女子在说些什么，只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只去衔些石子树枝，不知疲倦的将之投入大海。

　　是我对不起你，女娃。

　　从东海回来之后，瑶姬又过回了之前懒懒散散，一心抱着腓腓晒太阳的日子。
　　“山大王，请问你是要老死巫山吗？”
　　“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是奉母后的命令来看着我的，怎么，想打架？刚好，我都好多年没打过架了。”瑶姬斜睨他一眼，复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晒。
　　“不不不，大王当年血洗东海，一口气杀了东海十二条蛟龙的飒爽英姿可还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呢，小的可不是大王的对手。”
　　瑶姬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毕竟白泽是上古神兽，年纪一摆就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辈，自己那两个招式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我知道你当时暗中帮我了。”瑶姬突然有些难过，摸摸腓腓的小脑袋，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那么没用……”
　　“熊孩子。”白泽有些无奈，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结果瑶姬突然抬头朝他一龇牙，“我告诉你，蟠桃会这事儿咱俩没完。”
　　“的确是没完了。”白泽突然笑得特别开心。“青羽上神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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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杀了上古神兽会不会被定罪。瑶姬想着。
　　瑶姬刚想跑，结果下一瞬青羽就出现在她面前。
　　“别跑了，王母都忍了你好些天了。”青羽看着瑶姬一脸怂样突然就笑出声了。
　　“母后还是要带我去凤族道歉啊……”
　　“不是啊。”青羽笑眯眯的在瑶姬期盼的小眼神儿里说出了下半句。“王母已经帮你和凤族定下婚约了，她嘱咐我现在送你去凤族让你和北玥神君好好培养感情。”
　　那一瞬，瑶姬的心情十分复杂，满脑子都在想等会儿和白泽打的时候怎么样能赢面大些，啊不，是怎么样能输得好看些。
　　不过青羽在场……还是算了吧，她想好好活着。
　　趁她有些分神，青羽伸手往她眉心轻轻一点，瑶姬只觉得身子有些软，险些没站稳。
　　“王母怕你再跑特意嘱咐我封了你的法力。”青羽一脸正直。
　　瑶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说好的只封法力呢，为什么顺手还来了个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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