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开坑

　　（1）
　　怪物？
　　（2）
　　他们都叫我怪物。
　　怪物，就是给我的名字吗？
　　怪物。
　　我独一无二，仅有的“怪物”。
　　（3）
　　那个人，面目染上苍白，在手下逐渐冰冷僵硬，失去了令我眷恋的阳光般的温度。
　　人群尖叫着呼喊我的名字，用恐惧和愤怒。
　　就是在这时候明白了——怪物不是我的名字，但“怪物”，是在叫我。
　　（4）
　　不喜欢“怪物”。
　　（5）
　　不想成为“怪物”。
　　（6）
　　不愿意再是“怪物”。
　　【7】
　　可我是“怪物”。
　　（8）
　　天气很温暖，耀眼炙阳高高悬挂空中。
　　但是大家——陌生的，或是熟悉的。
　　无一不在阳光下显露着僵硬冰冷的姿态。
　　（9）
　　我是“怪物”。
　　怪物。
　　（10）
　　与寂静并肩。
　　陷入黑色的仿佛无尽的空间。
　　（11）
　　被固定着，被蒙蔽着，什么都不能看见。
　　（12）
　　有谁在耳边低声呢喃。
　　“一号……实……”
　　什么？
　　“一号实验体。”
　　(13)
　　疼痛缓缓降临于此身。
　　星光摇晃，漫天无际。
　　痛，睡眠，痛，睡眠……
　　日落又升起。
　　零星模糊的音节成为反复混沌的时间中唯一的期待。
　　(14)
　　“这个……”
　　“不愧是……怪物……”
　　(15)
　　熟悉的音节，熟悉的声调。
　　怪物？
　　啊啊，我是怪物……
　　【16】
　　不！
　　（17）
　　黑色空间早已倒塌。
　　灼日刺目。
　　仿若从梦中惊醒，眼边滑落一滴红色的泪水。
　　（18）
　　逃离黑暗。逃离疼痛。逃离这里。
　　（19）
　　浑身上下破破烂烂
　　想起回忆中，那些人总会眯着眼，张开唇瓣，勾起嘴角，露出几颗牙。
　　简简单单地，做出了温暖的模样。
　　（20）
　　想像那些人一样温暖，于是我学会了笑。
　　——只要学会了笑，就不会再感到冰冷了吧。
　　（21）
　　我对身穿璀璨铠甲的人笑。
　　没被理睬。
　　我对和我一样破破烂烂的人笑。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对浑身上下都裹着动物皮毛的人笑。
　　被一脚踢开。
　　我对看上去和我相似的孩子们笑。
　　他们尖叫着跑开。
　　我对很多很多人笑。
　　接受惊惧与厌恶的目光。
　　红色紫色青色黄色褐色……是慷慨大方的人们施舍的薄礼，在记忆中深深刻印。
　　却没有任何人回以笑容，哪怕是勉强的，被皱纹堆积起来的冷笑。
　　（22）
　　笑，没用吗？
　　将双手伸出阴影之外，试图捉住太阳神抛下的光明。
　　日芒是那么耀眼，是那么炙热。
　　我却越觉得，自己被丢弃在寒冷的最深处。
　　这里既阴冷，又潮湿。
　　发自骨髓深处哀叫着:冷。
　　【23】
　　蜷缩着。
　　期待着。
　　自己拥抱自己。
　　若是被火焰包围，无人打扰，那定是一个最幸福的时刻。
　　（24）
　　被火焰环抱，心满意足。
　　火舌舔舐周身。
　　火焰燃烧到极致。
　　注视黑色的残骸，唇齿鼻尖萦绕着腐败的气息，捂住疼痛不已的伤口，我再次逃离。
　　泥土、草丛、灌木、溪水中，艳丽的花朵争先绽放。
　　（25）
　　茂盛的树林，广袤的平原……不知行走了多久，不知路过了多少。
　　我与野兽相伴，我与天地同行。
　　而在这日，这时，这刻。
　　终于停下已经麻木的步伐。
　　久违的艳丽色彩出现——红色——一颗鲜艳至极的果实。
　　(26)
　　弯腰拾起滚落在脚边的绯红果实，抬头。
　　十步开外，猛犬狂吠不止，背部纯白的毛发根根竖起。
　　猛犬身边，亚麻色发辫的少女皱着眉，怀抱小袋食物，微微侧身轻抚着白犬后颈。
　　“雪莉？”少女呼唤亲密伙伴的名字，声音轻而柔软。
　　似在眺望远方的视线，若轻若重，落在身上。
　　此时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目光的包容。
　　毫无焦距的双眼，无害茫然，如平波无澜的湖面倒映出天空、草地还有……我。
　　在少女眼中，拥有世界，世界万物静谧无声。
　　胸腔传来的悸动，有什么在冲击桎梏。
　　冲动的欲望汹涌而出，又被层层覆绕，抑制在体内。
　　耳畔能听到血液倒流的步伐。
　　咕咚，咕咚……
　　(27)
　　朝那边伸出捧着红色果实的手，忐忑地走向少女，这个亚麻色发辫少女的身影仿佛进入了体内，将空洞的躯壳填充，盈满，膨胀，直至破裂，渗透进入到更加深的一面。
　　“啊呜……”你的……
　　从未尝试与人交流，纵使听得再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与人交流。
　　脑内思绪始终杂乱无章，微微张开嘴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白犬发出低声警告，令红色果实的停在半空，虽然没有再向前进，但也没有瑟缩后退。
　　红色果实——多么想，奉于你手中——我内里无限放大的波动，不断雀跃欢呼的心脏。
　　“雪莉……”少女不能得知，只在原地安抚焦躁异常的白犬，眉眼低垂，“没关系……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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