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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之七
翦逐从张适的身后探了探头,见酒楼的大厅中,有一群身着北海白蟒袍,头戴嵌玉琉璃冠的少年人,正是前几日白乡里的客人说的那些千茭小辈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张适就继续走到了小二领到的位置坐下。
张家与千茭素无交情,而且他也已经叛出了张家,琨端子的身份更是与整个修仙界的正派都没有任何矛盾。那些千茭的小辈,若是讲礼貌,还得恭恭敬敬地叫张适一声前辈。
但张适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问翦逐要吃什么。
正要开口说那些他自己喜欢的菜名,忽然想起自己和张适从前是吃过几次饭的,却忘了自己当时点的是什么。虽然张适刚才的问题大概并不是为了试探,但要是他真的记忆超群,而翦逐说出了和当时一样的菜名,那就出大事了。于是翦逐摸了摸鼻子,客气地说:
“这么破费,点道长喜欢吃的便可。”
张适收回视线,和小二说了几句话,便又安静地坐在那。
酒楼里的嘈杂声自然不小,偏偏琨端子却有如在空山水涧中静坐冥想一般。翦逐忽然觉得能明白一点张家对静坐的推崇了。
喧闹于世,唯有心中那一片天地可得宁静永恒。
翦逐这个年纪的心性怕是改不了了。还好,还有一个静得住的张适在这。
他们的位置离千茭小辈不远,那些少年此时似乎陷入了一场争吵,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想来这些日子没能破案,让他们多少有些急了。
仔细想想,千茭这事做得也够烂的。
他们在仙门世家最出名的就是他们收的人多。其他门派的门生,大都是有人千里迢迢想拜在门下,过得了就进过不了就再见的。哪有像千茭那样批量地进行测试的,而且他们的门槛比其他的门派低了不知一点两点,这就造成了他们门生众多而修炼资源不够的问题。
众门派中,只有千茭是属于“永远有门生在外历练”的情况的。其他门派一年大概就只有一次时长一个月的历练,而且一定会有经验丰富的一到两个修士跟着这些小辈的。但是千茭里经验丰富的修士人手根本不够,所以这种只有一群孩子和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的不靠谱组合就是千茭最常见的。
可是现在,这件事发生在千茭势力最大的角明城内,他们却还是派这种不靠谱的团队。这已经引得城中百姓诸多不满,而在门中弟子下山后的第二天就又出了一场命案,那一向爱面子的千茭掌门却还是没有别的动作。
他们是真的那么自信这些孩子能对付吗。一个月内六具尸体,可不是平常的鬼魂作祟。
正在这想着,一阵酒香便往他鼻子里乱冲。
翦逐转过头来,便见一坛酒摆在了自己面前。
这酒当真不错,还未开封便如此醇香迷人。他少年起便十分喜欢酒,虽然酒量次了点,但这不影响他对酒的喜爱。
问题是。
这点菜的,是张适。
“ . . . . . .琨端子你喝酒的吗?”
“嗯,喝一些。”
. . . . . .
好你个张适,原来叛出张家后,陋习也不是样样遵从着的嘛!
那时他翦逐不过是在打赢比赛后在他们面前喝了一杯酒,就被那些张家长老们看作放荡之徒,他们当时如避蛇蝎地赶着自家小辈急急离开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记着咧。
而事实上,琨端子的喝一些比翦逐想象中的区别太大了。
自知酒品不怎么样,生怕暴露身份的翦逐只喝了两杯,而剩下的,张适脸不红心不跳地全喝完了。
“那个,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翦逐不信有人能这样还不醉的!
张适看了他一眼:
“明天还要查案,我不会宿醉的。”
. . . . . .
好好好,你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想当初,一个最多喝半坛还能从一数到一百的有穷申罔就在自己面前得瑟了好久,现在想想,那时应该带张适一起和他喝一次的。
张适点的菜也一道道上来了,意外的是,自己和琨端子的口味竟然还蛮像的。
他转头看了看那些千茭小辈的桌面,菜是点了一桌,但除了那个年纪最大的在安静地吃菜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吵得吃不下饭了。
“那些家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我们好心想降伏杀了他们儿女的妖魔鬼怪,他们却什么信息也不提供,还反过来叫我们不要再纠缠他们,真是莫名其妙!”
“还不是因为你说话的语气太冲了!你去问他们问题跟讨债似的,谁乐意回答你啊?”
“你说谁语气冲?你们连问都不敢问,他们定是看见你们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靠不住,所以才什么也不肯说!”
“岂有此理......”
翦逐看着他们吵架,觉得蛮有趣的。那些同龄人之间的拌嘴总是最有意思,因为那些吵得最凶的,往往也是平时玩得最好的,就像曾经的自己和谢景晓、有穷申罔他们。跟那两个人说话没个正经,十句里面五句在调侃对方,相比之下,和小了自己四岁的张适说话就省心得多,可到底还是喜欢和那两人混在一起。毕竟他们才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毕竟他们才是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忽然间,翦逐的脑子里一个激灵。
急急地展开那些笔记,认真地看了一遍那些人名。
张适发现他的不对劲,皱了皱眉,问他:
“怎么了?”
“是这些受害者的朋友!”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不光是受害者的朋友,他们还是朋友!”
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但张适立马就理解了,推出一锭银子便和翦逐一起出了店门。他们找了最近第六名受害者的朋友许建传附近的一户人家的老人,问他是否知道许建传和其他受害者的朋友。
那老人正坐在家门口乘凉,似乎很欣喜有两个年轻的帅小伙来找他聊天。
于是他咧开嘴笑道:
“你说啥?耳朵不好使啊,你们得吼大声点啊。”
老人家似乎耳朵不好。
不是很想看到琨端子朝一个老人大吼的场面,于是翦逐自愿肩负起了这个责任。
“我·问·您,您·知·不·知·道·一·个·叫·许·建·传·的·人!”
“欸,晓得晓得,经常来找那家人的娃子玩哒。”老人指了指盛家的屋子。
“那·您·知·不·知·道·叫·安·盏·倩·的·姑·娘?”
“这个也晓得,是许建传以前的女孩子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是了。”
翦逐再问了其他的五个受害者的朋友,除了一个姚鸿,老人家觉得有些耳熟但记不起来是谁以外,其他的人,他都说是经常玩在一起的孩子。
这下就清楚了,那六个死者互相不认识,他们也并不认识同一个人,但是他们认识的人却互相认识。
接下来他们要查的,就是那些死者的朋友了。
翦逐试图理清这件事,张适停在一个凉茶摊前,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为什么是朋友?
这样看来,厉鬼是与死者朋友有关的可能性会更大,但是,为什么死的却是那些人?
说到底,如果厉鬼只与那些朋友有关的,它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死者的呢?
“喝掉。”
琨端子的声音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
只见他拿着一碗凉茶,盯着翦逐重复道:
“喝掉。”
“啊. . . . . .谢、谢谢。”
刚刚因为光在那想事情,和老人家喊话时嗓子的干哑完全被忽略了。一接过凉茶,翦逐立马不顾形象地灌了下去。
把碗递还给凉茶铺的老板以后,翦逐用袖口随意地擦了擦嘴,而张适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向前走。
张适当真是个好孩子。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翦逐不禁这般感叹道。
今日是不可能再问下去了,连方才的凉茶铺都是在快要打烊的时候做了这笔生意。这么晚去跟别人打听这些事,长多帅看起来都不像好人。
住客栈时,翦逐坚持由他来付钱,定了两间上房。说来抱歉,为了讨好这位道长,向原旐可是给了他一比不少的活动经费的,可谁知道琨端子那么有钱那么爽快,请他吃的那两顿大餐人家连让他付钱的示意都没有。
房间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
翦逐随便地泡了泡澡就爬上床睡觉,左滚右滚却愣是睡不着。
今天已经够累的了,他却偏偏不想休息,一直到子时,他才绝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睡不着,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习惯性地想到屋顶看看星星,可刚探出头去,他又立马缩了回来。
屋顶已经被人占领了。
他这次偷偷摸摸地窥视着,便看清楚了坐在屋顶的琨端子。
他没有在静坐,他在仰望西方的启明星。
和翦逐看星星时,像要看春宫图那种激动万分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张适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遥望那些闪烁的碎片。
很认真,很仔细。
翦逐慢慢地关上了窗,躺回了床上。
翦逐比张适大四岁,他心想:但是,关于那段时间,他记得远远比他多。
他觉得这次,他更难睡着了。
希望张适那该死的生物钟明天可以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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