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006.
　　莫苒吃痛，一脸怨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摔得这样没形象，她觉得自己的面子全给这一跤毁光了，不觉看着陆乔乔的目光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眯起眼睛，看到陆乔乔正缩在谁的怀里哭，那人抱着她，眉眼逆在变幻莫测又有些幽暗的光里，不过高挑的身形还是过分眼熟，她更加努力的辨认，忽然间如醍醐灌顶，神情一怔，心跳习惯性的乱了。

　　竟是他来了。可顾舜止抱着陆乔乔，那么专注，看都没往这这里看一眼，她几度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都失败，她有些怔忡，又觉得非常恼怒，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一时青白交错，如同受不了这般屈辱一样，狠狠地瞪了陆乔乔一眼。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吧？虽然是知道她生了病，可哪里会有这么严重，分明就是想赖在顾舜止的怀里占便宜！她越想越觉得可气，瞪着陆乔乔的眼神简直可以射出两柄刀来。

　　跟在顾舜止后面赶进来的黑衣女匆匆忙忙的追上，一进来碰巧就看见这一幕，心道一声大事不妙后就连忙扯出笑来圆场，“顾总来了，我们经理其实也不知道陆助理有这样的一个毛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说完挑着眉毛给莫苒使了个眼色，她很清楚自己这个主子的德行，也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因此很是担心她一个控制不住冲上去泼妇骂街了。

　　“哦？”顾舜止终于抬起眼，看向莫苒，一贯俊逸的眉眼浅淡，看不出什么表情，“你们不知情自然没什么过错，都是我的助理不太靠谱，希望没有吓到莫小姐吧？”

　　这一番话说的风轻云淡，一点没有责备她们的意思，但听在莫苒耳朵里就那么刺耳，那么让人火大，那语气就像领孩子回家的家长对旁人说“我家孩子生性调皮，弄伤了不怪你，但是没有惊吓到你吧？”一样。三言两语，界限划分的那么清楚。她一时火气直往上串，挑衅地哼了一声，“我本来就知道！我就是故意带她来这里的！”

　　看着周身气息愈发沉默的顾舜止，黑衣女有些腿软，有些崩溃，果不其然，她家经理果然出岔子了……她几乎快哭出来的朝莫苒挤眉弄眼想让她会意好收敛些，否则她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她想要让她看清点局面，顾舜止也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人，单看陆助理和顾舜止这番形容，也知道肯定很不一般啦，小姐你就认清现实吧！不要白费力气了！赶紧跟我回家吧！别再惹事了……这桩生意多半是吹了。

　　顾舜止却抿起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来，光影交错之间，好看的叫人呼吸凝滞，刹那间甘心沉沦。莫苒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恍惚，甚至忘了辨析他为何而笑。

　　顾舜止看了怀中的人一眼，她就像惧怕阳光的小小鼹鼠，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眼神无辜而惊惧，“莫小姐向来自持稳重，断然不会毫无理由的行事，想来该是我的助理不太尽人意，让莫小姐不大满意了。”

　　向来稳重自持？不会毫无理由的行事？莫苒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疲惫，究竟是他在讽刺，还是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可若是讽刺，即便是讽刺，也比他从未了解过她好。

　　顾舜止忽然横抱起陆乔乔，望着他们，三分微笑，七分淡漠，道，“我的助理不喜黑暗，不能在这里多待，就先走一步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莫小姐见谅。”说完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从变换的光影中走了出去，背影是莫苒熟悉的高挑挺拔。

　　莫苒呆呆的听他说完套话后转身就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对着不知何物发了火，怒喊道，“顾舜止！”可他没有听到，又或许是忽视，总之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他向来我行我素，也的确是有那个资格的。莫苒最后却是有些不甘心的哭了，她一抹脸上的泪水，将怒火转向了身边的黑衣女，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道，“都怪你！”

　　黑衣女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她顶多就是个炮灰，但是看着莫苒那张泪痕斑驳糟糕非常的脸，还是叹了口气，认了一样，“经理，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比较理智，”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经理，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关于合同的问题……是要怎么跟莫总交代？”

　　莫苒苦笑，眼泪粘在睫毛上，她像是没有听见黑衣女的后半句话，只轻轻的喃喃道，“理智？在他面前，莫苒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了？”

　　顾舜止抱着缩成小小一团的陆乔乔走到外面有光的地方，她绷的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或许是惊吓过度有些疲惫，她直接昏厥了过去，顾舜止把她平当在后座上，然后想要抽开手，却发现，她的手仍然攥的死死的，握着他的手，抽不开。

　　“我说，你拽的这么紧要我怎么开车送你回家？这不是已经很亮堂了嘛，还怕？”他小声嘀咕着，然后裹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想要掰开，却又怕弄疼她，最后他越是要掰开，她拽的越是紧，最后他终于决定放弃，看着陆乔乔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叹了口气，又把她挪到了副驾驶，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单手驾驶着车，很是无奈的嚷嚷，“真是烦死了，怎么这么麻烦！”看着陆乔乔又疑惑起来，“究竟是怎么得的这个病，简直能把人折腾死啊。”

　　陆乔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却发现梦里的内容全都模糊了，人的脸都不能辨析，像是墨水缓缓晕开来，可她明明记得，在梦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的。

　　她叹了口气，发怔的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动了动手，却触到了修长如竹的指节，有着玉一样温润的质感。她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偏过头，就看到一张如刀削刻的脸，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密集的睫毛投下缓而长的阴影。她看的有些呆，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她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可伸出了手，又没有勇气的悄悄收回。他睡着的样子，有些稚气的可爱。

　　她来过他家，所以记得，这里就是他的卧室，以及他的……床。与此同时，她还发现，是自己一直攥着他的手，紧紧的，她松开手，手心是濡湿而粘稠的汗。

　　她坐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努力的去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除了被莫苒死拉进了鬼屋，之后的事情就一点记不得了，于是，一向爱幻想的姑娘大脑迅速飘过种种大开脑洞的猜测……难道是穿越了吗，她在家里睡的好好的，忽然时空之门洞开把她传送到了这里？不过话说时空之门是怎么知道她的愿望的？还是……这才是梦？

　　她咪咪笑的望着睡着的顾舜止，阳光镀在他的半边脸上，荡起毛绒绒而细小的灰尘，忽然有种巨大的满足感，此时此刻，那样不真实，可让人无法辩驳什么。如果这是梦，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握住他的手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就想这样安静的拉着他，这样一直坐到傍晚，日月昏沉，也不在意。

　　陆乔乔这么想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似想要握住他，颤抖了半天，最终却郑重的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不忍心放开，好像放开了，就再也触碰不到，这样诚惶诚恐。原来，她想要的比自己以为的要多，她微微的笑了，不知何种滋味，他的脸颊，被阳光晒得有些暖呢。

　　手指触到脸颊的一瞬间，那么清晰的触感，原本闭着眼的顾舜止，却在这一瞬间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她，却未言语。陆乔乔的瞳孔却猛的放大，有些措手不及的与他对视，指尖微微一颤，手却忘了抽回，仍然停在那个位置，顿在他的脸上，她像是被发现偷了食物的老鼠，僵硬着表情，却不知道该怎样圆场。她一瞬间后悔的要死，在心里止不住的哀嚎，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才有胆子做出这样大不韪的事情……按顾舜止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的手给剁了……她小心翼翼的抽回手，有些心虚的缩缩缩，如果这里有个洞该多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摔死在里面也没有关系，她现在就很想死。

　　顾舜止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目光难懂，陆乔乔情商低，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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