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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修）
选秀比赛期间歌手其实挣不到多少钱，大部分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分散精力消耗人气。陈琪却很早就签了公司，排练的同时还接一些小活动。有次唱完歌拉票时，他就说过，自己太普通了，必须随时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即使观众不投票给他也很正常，但在把债务还清之前，他必须留在台上。
陈琪成名后吃相很难看，但他也是所有参赛选手中最拼的一个。舞台功底并不好，长得不出众，也没有特殊才艺，但他每天都练习到很晚，从仪态到舞蹈再到声乐知识，真正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水分，增加自己的重量。
根本想象不出究竟是多少钱的债务才会把人逼到这种拼命的地步。
也许正是不敢宣泄的痛苦压抑而成的伤感，才让他的歌声深深沉如人们的心里。别人的歌声哀伤如水，他的歌声却哀伤如血，即使干涸了，也会留下一片黑色的痕迹。
他站在台上，风光无限，静静地淌着血，还着债。
无比安静。
那天是小可第一次见到陈琪生气。
他只是静静看着手机，周围人都没发现他不对劲，直到轮到他排练了，小可喊了几次都没反应，去拉他的手臂。他却陡然一甩手，手里的手机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自己都愣了，看到大家都在看他，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蹲下身把摔碎的手机碎片一块块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走回来请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小可开车送他回集体宿舍时才发现，他手上划了个大口子，一路上就默默抠着自己的伤口，血流了满手，却丝毫没有弄脏衣服和车座。因为那些东西都很贵，他怕有人要他赔钱。
小可帮他清理伤口，陈琪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像学校里文静听话的好学生。
每次看着他，小可都觉得从心尖上发疼：“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讲讲，我保证不说出去。这样你心里也会好受点儿。”
陈琪沉默了很久，小可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才突然道：“我喜欢上一个很棒的人。刚才有个很讨厌的人说要追去他，我感到很生气。”他苦笑起来，“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生气。我欠他好多钱，一分钱都没还，我假装忘了，他也没问我要。本来以为被债主要债是最丢脸的事了，原来债主不管我，我更难受。”
父母的赌债，张尚可的礼物钱，陈琪一点一点都在还，唯独孟彻帮他垫付的救命恩人的医药费，他舍不得还——还清了，就真的再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喜欢就去追啊。”小可道，“也许人家不在乎你没钱呢，你是潜力股，她要真有眼力肯定选你。”
“钱很重要。”他摇摇头，“什么潜力股，选秀节目出身的歌手那么多，你现在还记得几个？等节目结束，我也只是无数歌手之一罢了。他喜欢稳定有条理的生活，小到每天几点钟起床，几点钟睡觉，大到数年内处于什么岗位，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终生伴侣，谈恋爱几年，多少岁要孩子……”陈琪说起那个人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但那笑意只存在片刻，“更何况，我父母债台高筑，何必还去拖累人家。”
“你怎么这么看不起自己，你超级厉害的，肯定能大红大紫！”
“小可，”陈琪突然道，“你能帮我联系瑟西吗？”
小可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是瑟西雇佣的钟点工的女儿，对男巫的事有些了解，白着脸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听说，他能帮人养小鬼。”
“陈琪，”小可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让瑟西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关系，我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陈琪找瑟西并非一时冲动，他认真想过，只要能弄到钱，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给瑟西。
当天晚上，陈琪就见到了瑟西，在一座郊外别墅的地窖里。
地窖里几乎没有现代设备，白色蜡烛被纯金烛台托起，放在黑色矮桌上，蜡烛旁边是一个带把手的小陶罐，里面粘稠的紫色液体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坐吧。”瑟西坐在红色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嘴唇红润得像刚洗过的樱桃。
这位矮个子世界名模拥有天使般的容颜和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纤细身材，身高不高却绝对符合黄金比例，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雪白的赤足一晃一晃地，缀满配饰的脚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陈琪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他侧边的沙发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瑟西绿色眸子看人时，有种动物般的冰冷，“等价交换。你想要钱，就必须做到我要求的三件事中的一件。”
“什么事？”
瑟西举起第一根手指，指甲是诡异的黑色：“第一，杀了你的父母。”
陈琪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
即使再痛恨有点钱就去赌的父母，他也从没想过要抛弃他们，更别说杀人。
瑟西不在意地笑笑，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要你对孟彻的记忆。”
他竟然知道孟彻！
陈琪惊恐地看着笑得一脸纯真的男巫，说不出话来。
“我都知道呢，一体双魂的故事。”瑟西的身体微微前倾，望着陈琪的眼中充满着不祥的意味，“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让你们回到那种状态。看在我自己也很感兴趣的份上，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不，不用了。”陈琪的声音发颤，说完后又用力摇了摇头，“我不会再打扰孟彻。那段记忆也不能给你，我只有记忆了。”
“我难得想做件好事，居然还有人不领情。”瑟西失望地把整个背部贴在沙发上，“算了，第三件事，你最后的机会，非常简单，你一定能做到。”
“什么事？”
瑟西玩味的目光落在陈琪脸上，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
陈琪猛然瞪大眼睛。
~~~
陈琪从瑟西的别墅里出来，别墅里没有开灯，他也不敢开，摸索着从黑沉的屋子里走出来见到外面属于现代社会的灯火时，仿佛获得新生。
再回头看那幢别墅，多像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秘密。
和进去时相比，陈琪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白色碎片串成的手链。这是与巫师达成交易的证明。
他站在没有公共车辆经过的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尚可的手机号：“我在XXX路XX号，能来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关于孟彻的。”
等张尚可的这段时间，陈琪从包里拿出一面女生常用的小化妆镜和一支樱桃口味的润唇膏，对着镜子轻轻把红色润唇膏抹在自己苍白干裂的嘴唇上。
张尚可沿着几乎没有车的公路开到陈琪所说的地点，也看见了那幢几乎隐没在夜色中的别墅，他意味不明地打量几眼只穿着衬衫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陈琪，很有风度地没有多问。
“去哪里？”
陈琪的父母发现儿子能当大明星后故态复萌，又开始赌钱，赌场也乐得看见有儿子还债的陈父陈母重新上门，两个人越赌越凶，陈琪的小身板根本管不住，索性一直住在娱乐公司的集体宿舍，眼不见为净。
陈琪道：“去你家。”
张尚可目光微动：“怎么了？”
陈琪从恒通离职后就再没去过他家。
陈琪的左手抚摸着右手手腕上的手链，低声道：“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最终还是决定分手，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走人。”
不可能，他要拖住张尚可，无论是因为和瑟西的交易内容还是为了孟彻，甚至为了钱，他都不能放走张尚可。
“你说有关于孟彻的事情告诉我？”张尚可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家再说好吗？”瘦弱的少年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车门窗户上。
张尚可带着陈琪回到自己家，临时接到电话出门前他刚从外地回来，旅行箱还摊在地板上。
陈琪进门看见那个旅行箱，居然大步走过去，直接掀开箱子最上层的衣服，衣服下面原本半遮半掩地藏着一盒安全tao，完全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
张尚可从背后握住陈琪的肩膀：“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你先在客厅坐会儿。”
陈琪却弯下腰捡起那盒安全tao，一边撕包装，一边道：“之前你说得对，你花了钱，我却没有尽到义务。”
他离职后和张尚可提分手的时候，张尚可说过，要不然就变回原本的样子让他重新想睡，要不然就退钱。
安全tao已经打开，接着陈琪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瘦骨如柴地身体，脱衣服时却有种奇异的硬朗。
他转过身，赤着上半身，不再瑟缩，强迫自己把目光集中在张尚可的眼睛上：“从上了你的车开始，我就在调整状态，现在应该和刚入职那会儿比较像。”
刚入职时，孟彻还在他身体里的状态。
陈琪很认真地模仿过孟彻的一举一动。如果是孟彻的话，他肯定会这样直视对方，坦然地展露自己的身体，占据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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