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少女事件簿

作者:风染蜻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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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断之黄昏其五



      如果说现在还不清楚洛楚的身份,那么云忧梦就白活了这么多年,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几不可察。
      “你终于肯暴露身份了?”
      “其实一早就该让你知道的,抱歉,拖了这么久。”
      忧梦说道:“现在,还不算晚。”
      听到她的话,洛楚也露出了温柔的笑颜。
      “我们进去吧。”
      皇陵守卫森严,然而面前这位,是他们绝对不能阻拦在外的。
      忧梦跟在洛楚身后,走了进去。
      他们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洛幽……”忧梦看着墓碑上的字,忽然想起来,连星国已故的皇后就姓洛,她出声问道,“这位就是你已故的妻子?”
      洛楚没有否认她的话。
      他跪了下去,将额头贴在冰凉刺骨的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幽儿,我来看你了。”
      男人的声音,就如同春日冰雪初融时,红梅枝头的一抹艳阳,温暖得让人想落泪。
      他的态度让忧梦无端心烦,原以为他们之间会有如果,可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擅长自作多情。
      忧梦对自己躁动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厌恶。
      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你带我到这里,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深情?”
      她的话听起来很是刺耳,然而洛楚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这里,他唯一在乎的就只剩下那个冰冷的墓碑。
      见他不回答,忧梦莫名地烦躁起来,她转身就想离开,却立刻被他下一句话给惊得迈不出一步。
      “能给你的母亲磕个头吗?”
      她从未因为什么吃惊过,哪怕当初师父说她是从乱葬岗上捡的,可如今……忧梦的目光冷到极致,她转过头,用着最冰冷的语气说道:“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洛楚的眼中是复杂得难以辨析的感情,他说道:“我很清楚。”
      忧梦握紧了拳头,甚至连修剪得极为美好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而后,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
      “你还真是爱开玩笑,不过这个,有些过了。”
      她从未如此笑过,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愤怒与恼意。
      “你笑起来很像她。”洛楚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悔意与深深的眷恋,还有,期待。
      “如果你认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乖乖地接受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忧梦看着洛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父母,也不需要父母。”
      他以为他这么说了她就会听话地去那人坟前叫娘亲?她云忧梦活了十多年,从未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
      “我知道,要你接受很难,”洛楚没有再看她,低声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奢愿罢了。”
      言下之意,他从未想过能从她那里得到原谅。毕竟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懦弱与无能,他这种人,不配做她的父亲。
      气氛一瞬间凝滞,雨后的土地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让人感到呼吸不畅。
      “这是你一早就设好的局,对吗?”
      良久,忧梦这么问道。
      洛楚否认道:“其实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只是那时,我……”
      “刚见到我?你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清楚我的身份了吧?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忧梦站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凉意。
      洛楚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很早就见过她,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一面。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那个时候就说出真相吗?!”
      听到她的质问,洛楚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苦涩。
      “如果能那么简单地说出口就好了……”
      如果这个世界可以接受兄妹之间的爱,就好了。
      有蔷薇色的血,顺着她被指甲刺穿的掌心缓缓流下,一滴一滴地,在湿润的土地上印上绛红。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想听我叫你父亲?”
      忧梦的声音淡淡的,已经分辨不出是怎样的情感。
      洛楚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地说道:“只是想让你在接到圣旨时,不那么惊讶罢了。”
      “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补偿你的唯一方式。”
      “你究竟要做什么?!”
      忧梦已经筋疲力尽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也不去想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坚守着内心,不让自己因为哪段感情垮掉,然而洛楚的话却击碎了她全部的防守。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师父和师兄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所以尽管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一直藏着不安,尤其在萧宝宝出现之后。师父并不喜欢她,可却因为她是个美人而多加关注,师兄喜欢她,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十分欢喜,所以她不喜欢萧宝宝。
      但是就算不是萧宝宝,未来师父和师兄也会离开自己,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去依赖,不去期待,将自己的心完全封闭起来,慢慢地,她养成了不为任何事情动摇的性子,虽然在外人看来冷心冷情,任性放纵,可对于她而言是保护自己的最好的方式,但自从出了幽幽谷,一切似乎都在悄悄地改变着。
      就算她脸上的表情再冷,语气再淡,依旧会有人不怕死地招惹自己,但对于没有坏心眼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的,或许就是这一点,让她坚固的内心不断受到冲击。
      而今天,竟然有人告诉她她实际上是公主,是因为一个不能简单说出口的理由被抛弃掉的公主,她若是真的接受了这种事情,那么长久以来她的坚持,她所追求的自我,又该何去何从。
      她已经开始感到疲倦了,就算师兄不可能再回去,就算师父永远也不会回去,她还是想回到那个叫幽幽谷的地方。
      她需要想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忧梦垂下眼睫,默默地转过身,突然听背后的洛楚说道:“宫里来接你的人,已经到了。”
      “你想让我进宫?”
      “连星的长公主一直都在,而明日,她需要露面。”
      明日沧月国的六皇子妃满十五。
      “抱歉,我没心情配合,你另外找个人好了。”
      洛楚温柔地抚摸过墓碑上镌刻的名字,温柔地说道:“我也要说声抱歉了。”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忧梦懒得再跟他纠缠,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谁知刚迈出几步,眼前的景物便摇晃了起来,她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真是……卑鄙!”
      说完这句,她便倒在了地上。
      这并不是忧梦第一次被暗算,实际上,尽管她表面冷得像冰雪,内心却始终为愿意同她真心相处的人留着一缕阳光,也正是这一点,让她难以被看透。
      如今,是正是邪,是善是恶,都不重要了。
      洛楚走到忧梦面前,将她抱了起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作为父亲的责任。
      十几年的分离,今天,终于圆满了。
      ――――――――――――――――――――――――――――――――――
      被养在行宫多年始终不曾露面的连星长公主回宫,无疑让连星的臣子百姓感到震惊,当然,令他们震惊的是长公主的身份。
      ——沧月国的六皇子妃。
      事实上,连星国所有人都知道皇族中除了二公主云希之外,还有一个长公主,但是皇上一直都没有透露长公主的消息,只说长公主身体不好,要在安静的地方养着,就再没了下文。
      如今天下太平不曾有过大规模的战事,可沧月和连星始终是两个关系不怎么友好的国家,长公主秘密地嫁到了沧月去,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云忧梦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长公主身份无比的痛恨。那日昏过去之后,她被带到了连星国的皇宫,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长公主。
      她到连星是为了寻找师父,可现在……郁闷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她如今的心情了。
      从那封书信开始,一切都莫名其妙。
      正当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如何从这里溜走时,殿外忽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忧梦愈加烦躁。
      忍无可忍,她猛地打开了殿门。
      殿外,是两个完全陌生的孩子,看上去比她要小一两岁,正跟守着殿门的侍卫据理力争。
      见她出来,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忧梦打量了一番,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份。
      “让他们进来吧。”
      在殿外吵吵嚷嚷只会让她心烦意乱。
      “是,长公主殿下。”
      侍卫立刻松了手,那个一脸不情愿的女孩子跟在孪生哥哥身后,走进了殿里。
      “你们两个是想来找我吧?有什么事?”
      忧梦随意地靠在了贵妃榻上,语气散漫。这种从天而降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她还真的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二公主云希见到她这种爱答不理的样子很是生气,正想说什么时被大皇子云祁拦了下来,“我和希儿受母妃之命来给长姐送见面礼,母妃身体抱恙不能前来,还望长姐不要见怪。”
      “身体抱恙?”孪生兄妹的母亲何氏,似乎是丞相的嫡女来着。
      “是,母妃偶感风寒一直未能痊愈。”
      云忧梦颇感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替我多谢你们的母妃了,如果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让云希忍不住大声道:“你未免也太猖狂了,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就,就为所欲为!”
      忧梦虽与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可也没兴趣跟这种看上去就无聊透顶的小姑娘多费口舌,她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虽说你母妃掌着凤印,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妃子,怎么,作为皇后的女儿我不能猖狂些?”
      她发现拿着身份压人还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云希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云忧梦懒懒地劝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吗,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就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云祁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不过片刻,他便笑着说道:“长姐言重了,打扰长姐这么久真是抱歉,希儿,我们走吧。”
      “哥哥!”云希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云忧梦,哼了一声就跟着兄长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忧梦叫道:“小白。”
      “奴婢在。”
      “把他们带的礼物呈给父皇,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忧梦百无聊赖地斜靠在榻上,不由得想念起无忧来。
      ――――――――――――――――――――――――――――――――――
      听了女儿的话,何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的梦魇,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她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慈爱地笑道:“长公主说的没错,母亲确实比不上皇后娘娘,可是,母亲会一直在你们身边,陪你们长大。”
      “是啊,就算她再怎么嚣张,执掌凤印的还是母妃您,后宫之主也是您,何必怕她呢?”二公主云希声调不低地在嚷嚷。
      云祁看了云希一眼,思虑再三问何氏道:“母妃,长姐无意与我们交好,却也自言翻不起大浪,我们是否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了些?”
      “哥哥,你竟然帮她说话?!”云希气愤地拿粉拳锤他,“哼,以后不理哥哥了。”
      何氏摇了摇头,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从来,都敌不过那个女人。
      那个,祸水一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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