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越流光蔓锦华

　　此时已是冬日，正逢边境传来加急消息，北蒙可汗亲自率兵，攻陷了锦华的一座城池，打开了边境的缺口。
　　听说锦华皇帝又发了次脾气。京城的守卫又开始对来往的百姓盘问起了七大姑八大姨。李二小在厨房里眉飞色舞地说，两国之战不可避免，七王爷后日就会出征了！
　　我想他之所以眉飞色舞，完全只是因为他对新鲜事的兴奋，并未想到万一锦华被北蒙灭了国，他可能连这份跑堂的职业也没有了。
　　我沉稳地没有随着他一起兴奋，近来我白日夜里地劳作，身体着实有些疲倦。
　　我掰了掰手指，该到我领月钱的日子了。
　　我穿过人群拥挤的大堂，走到柜台前，黄霸道瞪起眼睛道：“什么月钱？你之前不是领了两年的吗？每月五十文，你算算领了多长时间的了？”
　　我平静地道：“不是每月二两吗？”
　　黄霸道怒气冲冲地道：“你满锦华打听一下，哪个主子要给家奴每月二两？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诸位，你们有听过这样的主子与家奴吗？”
　　他对着前面几个相熟的顾客道。
　　那几位均是街上的流氓混混，与黄霸道素日脾气甚是相投，听他说来，纷纷嬉笑地看着我：“霸道兄，你还做过这么丢人的事？这小伢儿皮白嫩肉的，直接送了窑子里吧，准能卖个好价钱。”
　　黄霸道哈哈一笑回道：“有理有理。我黄霸道有一点非常不好，就是对待家奴太仁慈了。”
　　我抿了抿唇，转身出了大堂。
　　黄霸道敢如此，一定是觉得后日南宫靖便要出发，一定不可能来了。他不来，我便没有了护身符，想来他只待南宫靖一走，就可以有恃无恐地收拾我。今日，正逢我要在他心上割肉，便迫不及待地展现了一下他的本性。
　　我刚出了大堂，迎面碰见一位体态臃肿，肥脸大耳，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带着三位劲装打扮，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大汉走入。
　　我赶紧躲到一边，待几人进去，方快步出了大堂。
　　我听见刚进的那几位一进大堂便咋呼道：“火锅！我家少爷要吃火锅！”
　　我闻言一顿，火锅我并未列入知味居的菜单中。一则是没有太多的锅，二则黄霸道虽说是饭馆的掌柜，但他对金钱的喜爱远胜于美食，只要是给他能赚钱，什么菜他却不是那么计较的。
　　是以他在观察我列出的菜均颇受欢迎后，便喜滋滋地打着算盘数钱，哪管我是否列入了火锅还是冰锅。
　　我隐隐听到跑堂耐心地向那几位解释：“爷，不好意思，小店没有火锅，您看看这些菜，都是我们店的独创，保您吃了这次想下次……”
　　跑堂的话还未完，便听里面有人咆哮道：“你知道我们爷是谁吗？我们爷就是要吃火锅，凭什么别人能吃，我家爷来了就没有，不上火锅信不信今日把你们这破店砸了？！”
　　随后我听见大堂内传来桌椅碰撞和晚盘摔碎的声音，有几位客人已经神色惶惶地被吓出来。
　　我急走两步，赶回了厨房。尚未坐稳，李二小风风火火地窜来。
　　“十三！十三！”
　　我抬起头：“啥事？”
　　“来了贵客了。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韩卓，要吃火锅，你赶紧做吧，不然今日咱们这店我看快保不住了。”
　　“火锅没在菜单上。”我闷声道。
　　“十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怕黄掌柜吞了你啊？”李二小瞪大了双眼。
　　我将一根木柴伸进炉灶，将脸向前靠着，感受火焰的温度，并未理他。
　　李二小又将手伸到我的额头上，我头一偏，抄起烧火棍敲过去，他赶紧跳到一边喊道：“你定好了哦，我这就去跟黄掌柜回复去。”
　　“嗯”。我打了个哈欠，今日本姑娘真是分外疲倦，便是连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十三？十三？”胖墩在我耳边大声喊道，“你要造反啊，别以为黄掌柜今日能容得了你，快做！快做！你怎么没一日让我省心，老天啊，我怎么如此苦命，遇见了你啊？我这是要为你操一辈子心的节奏啊，我只恐你不会让我操一辈子心啊，天哪……”
　　我举起烧火棍，威逼胖墩闭了嘴。
　　李二小见胖墩劝服无效，便唠唠叨叨地走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炸雷的响起。
　　果然，没一会，黄霸道咆哮着窜进来：“十三，今日你要是不做火锅，得罪了尚书家的贵公子，那就不仅是与我黄霸道过不去，更是与整个知味居的人过不去。不要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奈何不得你！知味居要是因此关门，你以为你还能保住这条贱命？！到时你就只管喊天喊地，我保证不会有人来救你！”
　　我坐在炉灶后面，默默地听着。
　　胖墩点头哈腰地迎向黄霸道，一脸憨笑：“黄掌柜，黄掌柜，您消消气……”
　　黄霸道一胳膊将他搡至一边：“关你屁事！”
　　我很有风度地站起来，并保持着微笑：“黄掌柜，十三不过是掌柜买回来的丫头，一个小小丫头可决定不了知味居的未来命运。不过今日既然黄掌柜非要把我推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那也是看得起我。这火锅虽然菜单上没有，但今日黄掌柜既然说了，我也可以破例。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如若黄掌柜能答应，我马上就会做菜。”
　　“什么条件？”黄霸道狐疑地看着我。
　　“归还我的卖身契，做完菜后给我自由，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无任何牵扯。”我淡淡地道。
　　此言一出，犹如在滚烫的沸水中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黄霸道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忍得这股窝囊气？
　　他阴郁的双眼迸射出恶毒的火光，全身筛糠般地抖动着：
　　“臭丫头，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你不做这火锅你还能活过今天？！胖墩，你那天也大体看见这火锅大体是一个什么样子，现在你来做！来人！将这丫头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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