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与子同袍

　　一个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看了看门外众多等候的人。他摘下口罩，唇一开一合间，吐出对所有人而言，最残忍的道歉——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话音未落，青峰和黄濑几乎同时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砰地一声将他撞在墙上。
　　“你再说一遍！？”
　　那医生被撞得脊椎生疼，面对两张狰狞的脸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气氛安静到凝固，只有桃井低不可闻的抽泣声。
　　此时，两人之间伸来一只大手。头被用力地捏住，随之传来一声慵懒但满含危险的暗示。
　　“不好好回答的话，捏爆你哦~”紫色巨人居高临下的威慑眼神，仿佛被重物压着般，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敦、大辉、凉太。”明明前一刻还是纯粹的赤色，此时却显现出明亮到刺眼的赤金，赤司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气势，一个眼神就压过了三人，“让开。”
　　身体不由自主地服从，这是属于赤金帝王不容忤逆的威严与气场。
　　然而医生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赤司便上前几步，路过绿间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抽出幸运物剪刀，医生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紧接着脸颊上的刺痛和耳边近在咫尺的墙壁裂开的声音分外清晰起来。那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又提了起来，眼前之人的压迫感并非源于身高优势（赤司：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的剪刀？陌陌，卒），而是一种更为超然绝对的存在，就像上帝俯视着蝼蚁一般。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医生背靠着墙滑坐在地，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带上了近乎惨白的色泽，阴影下，异色双瞳熠熠生辉，其中的愤怒几可燎原。
　　被夺了幸运物的绿间并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瞟了眼深深扎进墙里的剪刀，强忍着质问天道的冲动。
　　明明他每天都带着巨蟹座的幸运物，凡事也总尽一切努力做到最好，可命运还是夺去了他生命中无可替代的那个人，一切努力皆是白费，所有幸运皆为泡影。
　　手无意识地攥紧，绷带染上点点血迹，从来呵护有加的左手早已置之度外。
　　绿间沉默地走到那瘫坐在地的医生跟前，俯视着他。
　　“你们，尽人事了吗？”
　　声音并不大的问询，同样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拷问着对方身为医者的仁心与灵魂。但看到绿间的时候，那个医生的恐惧中更多地带上了惊讶和敬畏。
　　身在医学界，若是没听过“绿间”之名，恐怕徒惹人笑掉了牙，每年国内顶尖的医学研讨会上，那三位绿间医生（绿间父母及叔叔）“尽人事”的理念及成果，总令人瞠目结舌，喟然而叹。面对同行，他们总是不留分毫情面地质问——
　　“你们，尽人事了吗？”
　　可以说，医学的发展只因一个家族而被推进了近半个世纪。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那标志性的绿发和左手绷带让医生一眼认出了绿间的身份，还不待他说些什么，手术室里又走出一个人，宽厚的手掌拍上了绿间的肩膀。
　　“尽人事不是当然的吗，阿真。”
　　身处一群暴戾到失去理智的少年中间，这个声音却没有一丝颤抖，这份镇定很好地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奇迹们也稍稍找回了理智。
　　绿间看清来人的一刹那便愣住了。
　　“……叔叔？”
　　“你的朋友在帝光附近出了车祸，院长通知后我就赶来了。”拍了拍绿间的肩膀作为安抚，绿间叔叔继而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人事已尽，情况还不到最糟。”
　　听到这话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下来，放松下紧绷的肌肉，才发现背后已然湿透一片。
　　一直抱着冠军奖杯的火神和诚凛众人终于找回些真实的感觉，之前奇迹们的粗暴行为完全像变了群人似的，将他们钉在原地，不敢上前分毫。
　　“那个……黑子还好吗？”火神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干涩。
　　愧疚之情如跗骨之蛆，即便黑子的车祸并非受他所害，但他们并未对黑子赛前的缺席刨根究底，这也是事实。
　　黑子挣扎于生死边缘之际，他们却手捧奖杯，肆意享受着全场的欢呼。
　　约定好同甘共苦之人，事到跟前却是这样的结果。
　　就好像……他们抛弃了黑子一样。
　　“好？”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疲惫的绿间医生心情并称不上好。
　　他赶到手术室的时候，少年已经几乎要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如果不是他秉持着“尽人事”的态度和几十年的丰富经验，现在手术台上躺着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双腿粉碎性骨折需要截肢，颅内大出血更是救无可救。”习惯性地毒舌，看到众人惨白绝望的脸色，才不紧不慢地补上了下一句，“那是通常情况，现在的话……我只能保住他的腿，至于颅内的积血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气氛再次凝固，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有绿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颅内的话……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大步走来，一男一女。男人一头绿色短发，长得极像绿间，反过来说也许更为恰当。女的亦是利落的短发，发色纯黑，表情严肃，显得极为干练，指骨分明的左手上缠着绷带。
　　“……爸爸妈妈。”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父母的绿间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喃喃自语。
　　绿间叔叔与两人点头致意，算是打过了招呼，两人脚步不停，径直向手术室走去。
　　医者与死神的抗衡容不下任何一秒的耽搁。
　　然而，医者并非无情。路过绿间的时候，绿间爸爸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又继续大走进手术室。但那句轻声却坚定的话不仅给绿间，也给在场所有的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阿真，尽人事的我们会被命运选中。”
　　绿间妈妈同样停下了脚步，直到她站在绿间身边，大家才发觉……好高！绿间爸爸和绿间差不多高这点不难理解，毕竟从他叔叔的身高也可以看出绿间家这方面的基因确实优良，但作为一个女人，只比绿间低半个头，至少185cm的身高（赤司&生死不明的黑子：……）就有点令人望而生畏了……
　　绿间妈妈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卸下严肃的表情，透出一股属于母亲的温和。
　　“阿真，我的左手可不是盖的，而且，”嘴角弯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正如篮球场上的「奇迹的世代」，“今天天蝎座运势第一。”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关上，“手术中”的红灯再次亮起。
　　但这次，时间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难熬。
　　医学界有个忌讳，医生不能给熟人做手术，因为更容易心绪不稳意外频出，但作为举国知名的神经科大夫，绿间夫妇却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输给死神，因为——
　　“尽人事的我们会被命运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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