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见山手札

作者:三两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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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怎绝秦欢



      三月东风来,柳絮飞,急雨村湖水尚寒,梨花正好。三个月来,阮令安不知道来这里多久了。

      阮令安骑在马上,在村子深处一个院落外面停留了好久。偶尔路过几个送饭的大姐,笑嘻嘻地掩唇谈论着他——在这个平凡朴素的小村子里,难得见到这么英俊又贵气逼人的青年男子,只是不知道他是在赏花,还是在干嘛?

      阮令安直直地盯着面前院子,这里的梨花是全村开的最好的。院子里梨花之下,一个女子眼蒙白绢,拄着拐杖安静地靠着树干睡着了。梨花簌簌像是落雪,叠了她满肩。

      “对不住了……”阮令安叹了口气,勒了勒缰绳就要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公子!”

      “吁……”

      “小女秦欢,门外骑马的公子是从哪里来啊?”院子里女子原来醒了,她应该是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才慌忙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门口。

      阮令安见她走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并不打算下马;他拱手道:“在下路过村子,偶见这里梨花正好,就贪看了几眼,还请姑娘见谅。”

      “这样啊。”秦欢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脸颊两个浅浅的梨涡,“我还是以为是故人归了呢,不过公子声音有些熟悉啊!”

      “不是故人,凑巧而已。”阮令安寥寥八字,只藏着满腹隐忍,在马上俯视着她,不敢多言。

      “这样啊,”秦欢又笑了笑,听见他要骑马离开,又急忙问了句:“那公子从外面来,可知道漠北那一仗究竟打完了没有?”

      “打完了,”阮令安看着她眼睛上蒙的白绢,一狠心,叹了口气回道:“打完三个月了,虽是胜了但死伤无数。 ”

      “打完这么久了啊,活着的也该回来了。”秦欢收起了笑意,满脸落寞。

      “是啊。”阮令安叹了口气,冲她拱了拱手,就骑马离开了。

      阮令安缓缓地驾马前行,心中只觉得万分对不起秦欢,可是对大哥的诺言又如何能改;和锦罗公主的合作也是万万不能变的呀!如此,只好对不住她了。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了!

      长痛不如短痛,如今想通了,阮令安只想骑马快快回自己府邸,却不料马儿刚跑没多远,却把一个人撞倒了。

      “哎呀……”那人农夫模样,手中拿着一块布子,此刻正骂骂咧咧地说道:“哪来的不长眼的,连你曹小七大爷也敢撞!”

      阮令安听他说叫“曹小七”,上下打量了他,冷笑一声从马上下来,见他要从地上爬起来,只抽出佩剑架上了他脖子。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这点事儿犯得着杀人灭口吗?没有王法了是吧!”曹小七见他居然以剑相向,只又怕又急。

      “王法?我只知道军法!”阮令安又把剑往他脖子上顶了几分,冷笑道:“步兵司虎翼军左军副都头曹小七,漠北一战当了逃兵,你可认识他啊?”

      曹小七一听傻眼了,又使劲挤了挤眼,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只冷汗直冒,咽了咽唾沫回道:“原来是将军大人啊!早就听闻将军过目不忘,看来这果然是真的!连我这种小角色都记得!”

      “废话少说!”阮令安把他一脚踹在地上,说道:“按我军法,逃兵处死;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让我就地正法呢?”

      “哎哎,将军,”曹小七见他动真格,只爬到他脚下哭诉道:“求将军饶我一命啊!对,我就是个懦夫,我怕死,我怕我会撇下我老婆先走!我只求你饶我小命,我孩子还不足岁,我手中尿布还没洗完呢!”

      曹小七边说边拿手中尿布擦了擦鼻涕眼泪,又哭诉道:“将军啊,我是理解不了大将军,也不想去流芳百世,我只知道如果不能陪我老婆白头,要个好名声有屁用啊!你看看村子那头秦欢姑娘,从我入赘过来我就听说……”

      “听说什么?”阮令安见他居然提到了秦欢名字,只挑了挑眉,语气缓了些。

      “听说那秦欢姑娘等她相好好久了,她还缝了两身嫁衣,一红一白,那人回来就穿红衣嫁他,不回来就穿白衣殉他!”曹小七又抹了抹眼泪,像是极为同情这个悲催的女子,又继续哭道:“他们都不敢告诉她仗打完好久了,怕她知道她相好死了自己也去寻死!你看这打仗多么祸祸人啊!我这……”

      “你说什么!”听他这样说,阮令安一急紧紧揪住他衣领,见他不想说假话,就扔开他骑马疾驰而去。

      院子房门紧闭,阮令安心叫不好,飞身下马,破门而入。

      屋内女子一身白衣,正蹬了凳子,要悬于那白绫之上。

      “秦欢!”阮令安挥刀斩断白绫,牢牢接住了上吊不成的白衣女子。

      “你是谁?救我作什么?让我去死啊!”秦欢被牢牢扣在怀里动弹不得,一反之前和他说话的欣喜,只一味求死:“父亲死了,他也死了,我等不到他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他骗我,他没回来……”

      这样说着,秦欢一用力挣脱出来,只跌跌撞撞地要触柱。阮令安大惊,从她身后抱住她急道:“秦欢!你别寻死!我回来了,阮令安回来了啊!”

      “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他!”秦欢只绝望的哭着,眼上蒙的白绢都湿了个透。

      “我就是阮令安,我骗你做什么!”阮令安急急说道,说完扳过她身子让她面朝自己,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额角,“你摸摸,这个右额上的疤是你小时候拿石头掷的,现在好多了,但你还是得负责任啊!”

      “疤……”秦欢摸了摸他额角,心中信了几分,但还是问了句:“你当真是阮郎?”

      “是啊!你知道《屈原列传》里‘奈何绝秦欢’的意思?”见她安定了些,阮令安松了口气,笑道:“就是‘怎么能让秦欢断子绝孙呢’!”

      “嗯?”秦欢闻言一愣,这正是当年在学堂里父亲问他的题!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对对,我说的不对,”阮令安也笑了,又说了当初的第二个答案:“是‘怎么能够断绝和秦欢的交往呢!’”

      “是了,是这个。”秦欢笑了笑,却突然啜泣了起来,用手仔仔细细地抚摸着他线条俊朗的面颊,哭道:“七年了,你瘦了,但眉眼也长得好看了!你在信里说打完漠北一战就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怎么敢死啊秦欢,之前军务太多,是我对不起你啊……”阮令安想起大哥曾经说的话,心中痛苦万分,只把秦欢拥到了怀里,任凭她哭个痛快。

      “阮郎你终于回来了……”

      ……

      雨打梨花,房门紧掩。

      这听不到战鼓,听不到兵戈相交的碎裂,听不到遍地的伤兵哀吟和羌笛;只有久别重逢的夜话交织着泪和庆幸,失而复得的喜悦共同剪烛西窗。

      马儿乖顺的被拴在院子里,它再也不用担心厮杀的利箭,此刻正懒洋洋地叹着气,赏着这树树梨花而非漠北八月白雪。三月的雨针脚极密,她是一位顶好的江南绣娘,她要绣出来这万物重生的春天,要绣出来另一番上过锁的好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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