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见山手札

作者:三两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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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渊底有光



      姑娘看看站在雨中的扶桥,也不动弹,只笑道:“现在也不知是哪个蠢货在天上行司雨之职,也不知道避开没带伞的人。”

      “是呀,”扶桥看着自己被逐渐打湿的黄色衣衫笑问道:“姑娘不是素来爱雨吗,为什么却从来不淋雨?姑娘本性率真敢为,若是要得到想要之物,定不会顾及后果,如今却拿着雨伞抗拒它们,这岂不是很说不通!”

      姑娘想了想,把伞收了起来,也站在了雨中,笑道:“是了,竟被你这块木头提醒,我真是好久不淋雨了呢!咱们如今也学一下那些个文人墨客,来个雨中送别好了。”

      说罢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那日上我惘见山时,也是个雨天;今个雨天,却要跟你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还真是天意变化难测呀!”

      “姑娘,不才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天意可测,因为这岁月分明是走了个圆圈。”扶桥看着神色忧思的姑娘,轻笑一声,诚恳地继续说道:“不才总感觉,之前能与姑娘同在惘见山,是之前我们不知为何分开过;总之,不才被姑娘打,任岁月怎渡,我还是被姑娘打!”

      姑娘听他这样说,愣住了,只呆呆地看着他,他一脸笑意,一双桃花眼染了一层雾气,沾了水的眸子比姑娘还要俊俏,想来若是有人带伞经过,定会上去给他撑伞,而不是给自己。

      “姑娘?”姑娘虽然望着自己,可眼神却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像是又在思忖什么,扶桥不由得轻轻唤了她一句。

      白衫女子这才像回过神来,她轻轻摇头,看着面前男子清俊的眉眼,眼中难得露出苍凉况味,笑道:“可‘诸行无常’啊!”

      “我心有常!”山风撩起扶桥衣袖,更显得他异常单薄清瘦,他眼中却满是不相称的坚定。

      “扶桥……”

      “姑娘……”

      一阵沉默,二人倒是又齐齐开了口。

      “你先说。”

      “姑娘先说。”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听到自己和他又是齐齐说出来,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先说了,扶桥愚笨,不适合混迹官场,你卖画作诗和徐家父女一起生活就很好,就不要再回那皇家画院了。”

      “多谢姑娘指点,不才也是做了这种打算。”扶桥笑了笑,拱手称谢。

      又顿了顿,他才继续说:“其实不才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再叫姑娘一声。不才和姑娘还有红鹂姑娘也一起生活有些时日了,心里终究是舍不得,只希望姑娘们多多保重,”他似乎又想起了那日她白衫血迹,红得刺眼,只叹了口气,看着姑娘说道:“姑娘以后不要再受那样重的伤了。”

      “知道了。”姑娘伸手接了一捧雨,这雨并未燃灼她的皮肤,她现在甚至连痛感都感觉不到,想是有龙骨护体了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与友人分别,第一次是送赵佶下山,那时他还未及弱冠,刚要回宫继承大统,自己差点就跟他走了;但这一次,分明没有这种冲动,心里却远比上次和赵佶分别更堵上几分。想是在这人间待久了吧!

      雨下的大了些,终于不再是春雨的绵绵多情了,有了几分夏日雷雨的酣畅淋漓。不消片刻,二人衣衫便湿了个透。

      姑娘见状,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用伞背一下一下地敲着手心:“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吧。”

      雨势又大了几分,“哗哗”声贯彻着山谷,不绝的雨点连接着天地,苍茫茫的连成一片,像混沌未开之时;在雨天里,好像天人永别只是鬼话。

      “是呀,再淋一会子怕是要得风寒了。”一直不说话的扶桥也笑笑,他突然对着姑娘背影拱手,说道:“不才黄曜,字扶桥,扶桥取自‘春风扶雨过桥东’,敢问姑娘芳名?”

      一字一句,正是他们初次相遇他说的话。

      姑娘闻言也不说话,只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已经进了惘见山了,轮廓已看的不是很清晰,像是周围泛起了一层白雾

      就在扶桥以为她就这样彻底消失的时候,却见她又忽然转身,看着他笑道:“我叫渊煦,渊底有光,温润和煦。”

      声音和煦美好,悠扬婉转的蔓延开来,只是人却已陷入白雾之中,看不见踪影了。

      “‘渊底有光,温润和煦’;‘渊煦’吗?”

      轻吟一声,扶桥万万没想到姑娘会说出这个她自己一直介怀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朝眼前抓了一下,入手的却只有清清凉凉的雨点。

      看着眼前远处的山光雨景,哪里还有惘见山的影子。只有山雨如注,雨帘未揭。

      “姑娘,从我病好那日到现在的两年间,我的人生不曾迷惘,却也没有目的,但现在有了。”

      定定看着眼前没人揭起的珠帘,扶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倘若心中寂寞,普天之下万人结伴,游山玩水也终觉寂寞;倘若心中在意一个人,四海之滨万人为敌,抑或身居空城,万径俱荒也不寂寞。如今,与姑娘分别,来日恐是再也不会相见了;但不论在哪,在蛮荒之地,或是奈何桥上,但凡记起姑娘身影,我该都不会寂寞了吧!”

      扶桥笑了笑,也不顾没了她身影,自顾自说完后,对眼前虚无处弯腰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萋萋芳草蔓延了一地,青草多情,犹记得情思烧不断,春风吹又生;可再看看那他们,三人而已,却走了个南北东西路。

      姑娘一边优哉游哉地漫步在雨中,一边回到了惘见山自己家门前。都走了呢,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剔骨之痛,好像并不明显啊!早知道这样,就不用听红鹂老婆婆般叮嘱唠叨了,说罢摇摇头,刚欲进屋,却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死丫头!你怎么敢淋雨,剔骨之痛剔骨之痛啊!”

      红鹂看着姑娘白衣湿了个透,慌忙上前把呆住的姑娘拉到屋内。

      “红鹂,你怎么……”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红衣女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在栖龙小筑时我确实隐了身形跟着你们,他离开时我只是去送了送他,你怎么能认定我就会跟他离开呢,毕竟要撇开放下嘛!况且,”红鹂无奈的笑了笑,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色龙骨,塞到姑娘手中,懊恼地说道:“我能带着你偷放到我锦囊里的龙骨离开吗?”

      见她居然早发现自己前日藏在她锦囊里的一枚龙骨,姑娘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鹂卿愚笨,肯定听不懂那些大道理!”姑娘把龙骨收入掌中,只满眼笑意,盯着眼前气恼的女子:“你若不在这惘见山,就只能给你这个替你挡雷劫了!”

      红鹂眼睛略有湿润,笑道:“这龙骨是你千辛万苦练出来的,我可不要,还有啊,你都知道青彦记不得前尘往事,你还故意骗他去抄三百卷经书做什么?”

      “所以不是没让他抄三千卷嘛!”姑娘念念有词的说道。

      “是,你有理!”知道姑娘素来护短,红鹂伸手戳了戳她脑袋。

      “哎?书呆子呢?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和那个什么徐恨悼玩去了吧!”红鹂这才发现那个书呆子竟然没跟着姑娘,疑惑地问道。

      “哦,他呀,我让他离开惘见山了。”姑娘淡淡回了一句。

      “你就这么让书呆子走了,难得有个和你如此志趣相投的人!”红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了想又难得正经地说道:“不过呆在这确实对他不好,他本不属于这,跟我们待久了,阳气衰落,可就不好了。不过我还怪想他的!”

      说完她轻叹一声,不愉快地撇了撇嘴,伸手有意无意地玩着发梢。

      “是啊,你是怪想人家的!你想人家帮你浇花、做饭、打扫,你想人家的工钱!”姑娘坐下,言笑晏晏地说道。

      红鹂笑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这一别今生怕是再也不见了,我和扶桥都如此惋惜,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好了好了,赵佶也是,黄曜也是,见惯了离别不就习惯了嘛!”姑娘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催红鹂烧水、做饭去。

      红鹂又是朝她翻了个白眼,急急地去了后堂。

      姑娘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道:崔青彦那个呆子对沈红袖一见倾心,怕是因为心中隐约还有你的影子吧!你也是,一眼认出青鸟,还真是岁月曾改变容颜,你对他多年从未变呀!

      想到这,她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拿出了那本《惘见山手札》,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又放回了袖中。

      不知为何,听到到红鹂手忙脚乱弄出的嘈杂声后,她浑身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姑娘往椅子里一窝,片刻后,却又倏地抓紧了手中伞柄,指关节微微泛白,她抖着身子叫了句“嘶……痛死我了……”,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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