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一周后，蒋晓奇忽然接到唐唐的电话。

　　“奇奇，我被人骗了！”唐唐在电话里呜呜地哭着说。

　　“谁？你被谁骗了？”蒋晓奇慌忙问。

　　“被中介骗了！上个星期我们见面之后我就去中介看房子，我去了好几家中介，都留了电话。结果两天后有一家中介联系我说新出来一套房，离地铁站很近，让我赶紧过去签合同，说去迟了房子就没了。我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急火火地跑到中介公司去了。”

　　“然后呢？”

　　“我到了中介公司后，他们就带我去看了那套房子。房子真的特别好，装修啊，朝向啊，格局啊都好。两间卧室大小也差不多，我们两个人住正合适，而且房租也不是很贵，我看了之后感觉非常满意。”

　　“那然后呢？”

　　“然后中介跟我说现在是毕业季，很难租到房子，我运气好才会碰到这么合适的房子。真想租的话赶紧交订金，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怕这么好的房子被别人抢走，也没多想就交了一万块钱的订金。”

　　“订金又不是房租，怎么交那么多呢？”

　　“中介说他们一向都是收这么多订金的！我本来也有些犹豫，想打电话问问你的意思，可那会儿你的电话偏偏关机了。”

　　“我那会儿可能正在面试。”

　　“交完订金后中介说得跟业主约一下，让我过两天再去签合同。可是过两天我去签合同的时候，中介却告诉我说那套房子已经被业主租给别人了，业主事先没有通知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我于是让中介把订金退给我，可是他们坚决不肯退订金。我气得跟他们理论，没想到他们把我拉进一个小黑屋里恐吓我。当时小黑屋里还有一个男的，也是通过他们租房子的，我看见一个中介在狠狠地扇那个男的耳光，一边扇一边大声叫嚣：“还要不要退订金了？那男的被打服了，连连说不用退订金了，那些人才放他走了。我看那情形也没敢再提退订金的事，他们恐吓了我一通之后就让我走了！我回来以后越想越憋气，越想越委屈，奇奇，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唐唐一边说一边哭。

　　“你肯定是遇到黑中介了。”蔣晓奇回道。

　　“是，我同学也是这么说的。我想到派出所去报案，可我同学说报案也没用。没有证据，派出所什么也做不了，说只能认栽了。可是就这样认栽的话，我心里真是过不去。这也太气人了，你说这和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有什么区别？我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帝都！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然而生气归生气，不认栽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不能认栽了！讨回订金还在其次，关键是得让那些恶棍和骗子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的话他们只会变本加厉骗更多的人。如果所有被骗的人都认栽，那天下岂不成为恶棍和骗子的天下了？所以，不能认栽，绝对不能！”

　　“那怎么办啊？他们那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硬碰硬的话我们肯定会吃亏。”

　　“不能硬碰硬，我们又不会武功，哪里打得过他们？得想办法智取！”

　　“你有办法？”

　　“暂时还没有，但办法总会有的，你容我想想。对了，你把中介的名称和地址用短信发给我。”

　　“好，待会儿我发给你。奇奇，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蠢呢！这恐怕是我长到这么大干过的最蠢的一件事了！”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诸葛亮足智多谋不？不也有用错人的时候？要不街亭可能就不会丢了不是？”

　　“你真会安慰人！我哪有诸葛亮聪明？我就是一个蠢蛋！”

　　“别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全盘否定自己，你一点儿都不蠢！是黑中介太狡猾太可恨了！唐唐，别再想这事儿了，也别再生气了，把自己气个好歹的不值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些骗子得逞的。”

　　“奇奇，我就知道你仗义，你从小就这样。”

　　“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有，气得我什么也吃不下。”

　　“那怎么行？你得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流氓作斗争不是？再说了，这点小事根本就不算事好不好！”蔣晓奇忍不住劝道。

　　“奇奇，我就佩服你这点。在你眼里，什么事都不是事儿！跟你在一起，总觉得有主心骨，要不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是离不开你呢！”唐唐不禁哽咽着说。

　　“你看你，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关系好也不能这么夸啊！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哈！”蒋晓奇忍不住用调皮的语气回道。

　　听了蒋晓奇这话，唐唐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

　　一个月后，当蒋晓奇把一份住房租赁合同交到唐唐手上并告诉唐唐订金已经讨回来了的时候，唐唐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我的天啊！奇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唐唐瞪大眼睛问。

　　“我拿到了他们欺行霸市的铁证，我把证据上传到了网络上，结果被疯狂转发，公安部门和工商管理部门都介入了！”

　　“你怎么拿到证据的？”

　　“一个月前，就是你给我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去那家中介应聘去了。”

　　“他们聘用你了？因为你是清华的研究生？”唐唐的眼睛不禁瞪得更大了。

　　“我哪会那么傻，他们要是看到我的研究生学历怎么可能会聘我？我是拿我高中毕业证去的。我说我刚从老家来北京，一直没找到工作，我可以不要基本工资，只拿提成就行。他们一听我不要基本工资，二话没说就让我留下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周的培训，培训之后就正式上岗了。接着我就开始收集证据，其实根本不用特意收集，他们那个黑窝真不是盖的，满满的阴暗啊。我随手一划拉，偷偷录点录音、视频什么的就齐活了。另外我还没忘了给自己捞点福利，借职务之便，给咱俩租了套房子，中介费都免了。”蒋晓奇很是得意地说。

　　“你不怕他们报复你吗？那些人真的跟□□没差别！”唐唐有些后怕地问。

　　“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他们。再说了，现在门店已经被查封了，管理人员也被警方带走了，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作鸟兽散了，哪有人闲着没事来报复我？”蔣晓奇不以为然地说。

　　“哇，奇奇，你真是太棒啦！这下好了，这些日子我心里憋的气全都吐出来了，心情舒畅多了！”唐唐忍不住连连抚着胸口欢呼道。

　　“心情舒畅就好！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看看房子去？保管你满意！”蔣晓奇指着租房合同用欢脱的语气说。

　　“好啊，好啊。”

　　“对了，房子租金每月三千五，押一付三。我们俩每人付七千。你的一万块订金付完房租还有剩，晚上我用网银转给你！”

　　“真是太开心了，本以为那一万块钱得喂狗了，没想到居然被你讨回来了！而且还租到了房子，对了，房子在什么地方？”

　　“在丰台，有点远，但房租便宜。两室一厅的新房子房租才三千多点，换做海淀和朝阳想都不要想。我想，咱俩都还没赚钱呢，不能不考虑房租。”

　　“你说得对，远点不要紧，离地铁近就行了。”

　　“到地铁站大约要走十分钟吧。”

　　“哇，太开心了！”唐唐忍不住跳起来欢呼道。

　　“那走吧，看房子去！你要觉得可以，咱们明天就搬家。”蔣晓奇亦兴奋地说。

　　两个丫头于是一边说笑一边高高兴兴地奔丰台看房子去了。

　　**

　　“哇，真的是新房子哎，太漂亮了！”唐唐刚走进出租屋便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啊，五月份刚交的房，业主还有一套房子，在海淀区。他们的孩子正在海淀上初中，最近几年是不会搬过来的。业主听说我们是两个女孩子住，很痛快地把房子租给我了。”蒋晓奇喜滋滋地说道。

　　“太好了，这房子又干净又亮堂又舒服，朝向也好。就是稍微远了点，但话说回来，这么点钱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再远点我也愿意！”唐唐忍不住赞叹道。

　　“就是啊，年轻人跑远点有什么的。早起一小时什么都有了，总比挤在乱窝窝的海淀住那种黑漆漆的房子好得多！”蒋晓奇回应道。

　　“可不是，海淀的房子太破，住着憋屈。住在这边挺好的，清净、舒服！” 唐唐一边仔细打量着房子一边心满意足地说。

　　“既然你也喜欢，那咱俩明天就搬家？”蔣晓奇说道。

　　“好，上午我先去□□你搬，下午你再到服装学院帮我搬！”唐唐立刻表示了赞同。

　　“Deal!”蒋晓奇笑着回应。

　　“好了，房子也看完了，咱俩去吃好吃的吧？我请客！”唐唐不禁兴致勃勃地说道。

　　“去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去吃呷哺呷哺怎么样？”蔣晓奇忍不住提议道。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俩肯定上辈子就是闺蜜，太默契了！”唐唐忍不住咯咯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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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奇，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有眉目了没？”唐唐一边在滚开的火锅里涮肉一边问。

　　“有了有了，我已经收到好几个offer了。不过，我选了一家名气不是很大的房地产公司，叫中兴地产。”蒋晓奇回道。

　　“为什么选名气不是很大的？以你的实力进世界500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是不难，已经有五百强的公司给我offer了，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人家都想进大公司，排名越靠前约有吸引力。500强算什么？50强才好呢！干嘛放着500强不去，非要去那个什么……中兴地产呢？”唐唐表示十分不解。

　　“不管是50强还是500强，总之那种公司里牛人太多！”

　　“牛人多不好么？跟牛人在一起才能学到东西不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理论和现实是两回事。我大学同学中有不少进大公司的，跟很多行业牛人是同事，可他们并没有学到什么。”

　　“那是他们太懒惰不肯学！”

　　“也不全是这样，其实跟牛人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能比别人学到更多的东西。一者，牛人没有义务教你什么。二者，牛人的兴趣通常是驾驭、驱使甚至是奴役别人，而不是带徒弟。当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们也不是顺顺利利就成为牛人的，他们也需要为自己过去的艰辛的付出找到一点平衡不是。”

　　“你说这个倒是真的，我的师哥师姐们也都这么说，他们都说毕业了到社会上才知道，什么饭碗都不好端。出了校门，哪还有人愿意认真教你什么？中国人本来就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之类的狭隘意识，就算是师徒关系也未必会教你真本事呢。”

　　“就是这话！总而言之，牛人太多的地方看似能见世面，学东西，可实际的情况却是新人很难有机会出头，去也是给人提鞋去了。我可不想跻身一家名气很大的公司，然后给所谓的牛人倒三年茶水或是泡三年咖啡，我只想尽快获得实实在在的工作经验。再说了，那些50强还是500强的大公司，因为我是女的，给我提供的岗位都是坐办公室的，不是设计师就是总监助理，我不喜欢。整天坐办公室闷也闷死了，跟在设计院工作有什么区别？我想做工程，想有机会到施工现场去。我之所以选择中兴地产，是因为中兴地产是唯一一家为我提供这种职位的公司。”蒋晓奇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那个中兴地产能给你落户口吗？”

　　“不能！”

　　“奇奇，这你可得好好想想了，你知道北京户口有多重要、多值钱吗？没有北京户口，你永远都是个北漂。你是北漂也罢了，你将来结了婚生了孩子，孩子也是个小北漂，上学都难！这真不是开玩笑的，你千万要想好喽！”

　　“我已经想好了！我知道，很多人都很看重北京户口，事实上北京户口也的确有它的价值，比如你刚才说的孩子上学没它不行之类的。但无论它捆绑了多少现实利益，我就是无法看重这种限制自由的东西！在我看来，北京户口和我们老家的户口是一样的，不过是个破本子而已！”

　　“怎么是破本子呢？那可是人的身份证明！”

　　“真正能证明人身份的，从来就不是户口、身份证这些。虽然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能没有这些东西，但也不必看得太重。我不是轻视北京户口，我是轻视所有的户口，我觉得用户口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是很可笑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奇奇，社会是现实的，人生也是现实的。自由诚可贵，平等价更高，若为现实故，两者都得抛！”唐唐忍不住苦劝道。

　　“你说的现实不过是一些陈规陋习罢了，我们何苦非要强迫自己屈从？人可以有很多活法，这也是现实不是吗？”蔣晓奇却不已为然。

　　“我都多余说刚才那些话，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干嘛说那些没用的呢？要知道你可是蒋晓奇，是永远跟人两路的蒋晓奇，你说我怎么总是记不住这一点呢！”唐唐无奈地回应。

　　“谁说我永远跟人两路？比如那么多人都喜欢吃火锅，我不是也很喜欢吃？”蒋晓奇立刻举了个自己跟人家一路的例子。

　　唐唐看了看蒋晓奇，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块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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