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

　　“你这腿，膝盖的韧带已经出问题了，你岁数也不算小了，还要不要命了，再说，你这回还把胳膊摔骨折了，你说你这不是闹呢吗！”医生一边说一边拍桌子，啪啪啪直响。你说这人，看惯了山川河流，回来这个小城市爬个野山居然把自己胳膊摔断了，不是运气不好就是活该。
　　他丝毫不为所动，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水瓶。
　　医生是他老同学，这回偶然遇见，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儿子呢，怎么不来陪你？”医生叹了口气，问他。
　　“出去买水果了。”他答。
　　“爸。”门口传来儿子的声音，两人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拎着一袋子水果走进来了。
　　“得得得，我走了。”其实医生说起来还有几分自来熟，见到儿子回来，也就不再多待，站起来就出去了。
　　“我听外边还挺吵，怎么了？”他其实听了有一会了，一会一阵的，有点心烦。
　　“是一个昏迷了三年的人醒了，她朋友都过来看看她。”儿子拿出一个苹果，削皮，手很稳，皮薄不见断，另一头连着垃圾桶。
　　他点头，昏迷三年还能醒，也是不容易。
　　医生强留他住院，说，你这么有钱，这医院人也不多，你膝盖还有点问题，多待几天怎么了？
　　等到他胳膊都好了，才办理出院手续。
　　偶尔看看微博，粉丝们还在问他胳膊什么时候好，还想看那些美丽的风景。
　　这些年作为一个热爱摄影的人，四处旅游拍摄，发到报社，居然还有了不少粉丝，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连带着自己而的粉丝也刷刷刷的往上涨，再加上自己照片中偶尔出现的他的身影，女孩子们总是喜欢在儿子微博下留下一串的啊。
　　自己还打趣儿子：“你以后做个诗人，记得靠才华活啊。”
　　儿子轻轻一笑：“我一直也是靠才华的啊。”
　　“不过你要是靠脸，也完全活得下去啊！”他笑着补上一句。
　　出院那天，那个昏迷了三年的人也出院了，两人正好撞上，均是一愣。
　　“我躺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女人先开口说道，眼睛里居然已经开始积蓄泪水，“我不认识我那些朋友，那些人都说不知道你，也说我没有结婚，我一直都不信，在我印象里，我还在出差，后来地震，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我居然已经五十多……”
　　情景说起来是很诡异的，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竟然像个少女一样，眼中的委屈和愤怒混合着泪水，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
　　他完全愣在当场，她哭的样子，在他印象中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和现在不太一样，那个时候她特别倔，瞪着通红的眼睛，眼睛明亮的很，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不过神情真的是一样的，总是忍着不哭，不过很多时候眼泪还是会留下来，他就会忍不住服软，去吻她，去安抚她，最后把她压在床上。事后他才老老实实的道歉，总是这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轻轻去拥抱她：“好久不见。”他看一眼等在外边的儿子，松开她，“别在医院了，先离开吧。”
　　怀抱已经不若当年霸道有力，可是如今再次感受到却多了温暖，她贪恋那一瞬间的温暖，可他已经向他招手，让她上车。
　　“地震后咱们就失联了，再见到你是在我和前妻的婚礼上，你说祝我新婚快乐。”
　　“中间有八年，我一直找不到你。”
　　“和前妻是相亲认识的，半个月就结婚了，也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前妻的朋友。”
　　咖啡馆的小隔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儿子在大厅里等他。
　　他说完这干瘪至极的几句话，就没了更多的解释，静静地看着她。
　　“你就用这三句话概括这三十年？！”她尖叫，“这三十年的记忆我一点也没有！我只记得你说等我出差回来给我惊喜！可是现在再见到你儿子也已经二十一了！你在和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一愣，居然笑了，起身单膝跪地：“拿三十年的痛苦换回你，我愿意。”
　　“这三十年对你来说不存在是好事，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惊已经有了，现在是不是差喜？”
　　“你现在出差回来了。”
　　“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现在有的是钱，我们去买戒指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他带着最虔诚的笑容，还有少年人才有的神采，对喜爱之人的求爱，等了那么久，久到他们已经老了。
　　那么痛苦的三十年，没有了真是太好了。
　　最后还能够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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