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季岑让方晴找了个拐角躲了起来。等了一会儿，几个小混混押着一个人过来了。方晴定睛一看，那不是刚才溜掉的那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方晴看看季岑，心里顿时明了，肯定是季岑早就安排下，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季岑过去，拽出胖子的手机，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一会儿又把手机甩给胖子。然后又回来。

　　“该不会一会儿那人要来吧。”

　　“猜对了。”季岑抬手将方晴堵在墙角，直愣愣朝她吹了一口烟，浓郁的烟气呛得方晴忍不住直咳。季岑一眼就看出来方晴心底的恐惧，嘴上一点情面都不留

　　“哼。原来是个只会嘴上功夫的怂包。”

　　“你……”方晴气结。

　　“得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季岑不知道什么时候探下身，薄薄地嘴唇就在方晴耳边开开合合，温温热热地气息吐在方晴的耳边，酥酥麻麻痒痒，方晴悄悄敛了呼吸，稳了稳心神。

　　“放心，有我呢。”

　　方晴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安地转动，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让人揪心的同时又忍不住蹂躏。季岑忍了很久，才忍下心中的冲动。抬手，狠狠吸了一口烟。

　　“呼——”

　　“你以前碰到这样的事都是怎么做的？”

　　“那就简单了，好不好来干一架，哪像你们女生，还玩阴的，电视剧看多了吧。”

　　“……”

　　“怎么，不服气。你就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又不是我找事……”方晴意欲辩解，季岑突然将食指放在方晴的唇边，示意方晴噤声。

　　“人来了。”

　　方晴的脸顿时红了，下意识往门口看。那根手指却不自觉，还停留在方晴的唇边。

　　方晴若无其事伸手将他拍下。

　　不知是怎么，他似乎是笑了。

　　气氛微妙地不像办正事的时候。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女生出现在门口，逆光而站，长长的马尾，红扑扑的脸蛋。方晴登时目瞪口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自己人。”季岑古怪地看了一眼怀中的方晴，然后一把将她推出来。女生惊讶地看着方晴，脸色顿时变了。一时间表情变了，似乎受了很大委屈。可是看到季岑，脸色又一下子变得冷漠阴狠。

　　“琪雅，怎么会……”

　　“怎么不会？”

　　蓝琪雅抬头，眼神怨毒。“其实，你早已经猜到了吧。”

　　方晴没说话。她确实猜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那天出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真的有小偷来过，只有她们一个宿舍丢了东西。门明明是被锁着的，可是却没有人来过，还不是因为最后离开的人锁了门。

　　方晴沉默，半晌才开口。

　　“为什么是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方晴金陵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不平，愤怒。

　　谁碰到这种事情会冷静。

　　“你也说了，是你以为。”蓝琪雅冷笑，“你早就看出来我对季轩的心意了吧？所以才故意把我送的东西毁掉，不告诉他。我送给季轩的星星在你书包里发现，我送你的巧克力在季轩桌上，你们是同桌，可以肆无忌惮无话不说，我却是一个旁观者。简方晴，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你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送的星……”话说一半，方晴突然记起那次去季轩家里，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瓶，那个玻璃瓶……

　　方晴倒吸一口冷气。

　　“想起来了？”蓝琪雅将方晴的表情明明白白看在眼里，冷冷的开口。

　　正在方晴惊讶之时，一个娇小的身板钻进来，乖巧的学生头，大大的书包。那人看见众人也是一愣，气氛只凝滞了几秒，女生率先开口。

　　“她都知道了？”

　　方晴没说话，倒是蓝琪雅嗯了一声。

　　“你又为什么？”方晴的眼泪在眼中打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讨厌你啊，”原纯收了伞，一脸坦然，丝毫不觉得错了，甚至还甩了甩伞上的水，慢悠悠的回答。

　　“哪有什么姐妹情深，都是闹着玩的，谁知道你还当真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原纯讨厌方晴，蓝琪雅怨恨方晴，两个人一拍即合，想要吓一吓方晴。至于为什么，蓝琪雅喜欢季轩，自然忍受不了别人在季轩面前谈笑风生。其实方晴不是第一个。

　　而原纯……

　　只能说方晴不和她眼缘了，喜好这么主观的东西，不是每一件都有原因的。

　　“你也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是。”

　　原纯语气淡然，和平常一模一样。

　　两人被季岑的人带走了。空旷寒冷的毛坯房只剩方晴和季岑两人。

　　夜已经深了，方晴不走，季岑也不走。

　　“季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是关于他们两个的吧。”

　　……

　　“是。”

　　“知道了。”

　　季岑抬手，皱着眉头粗鲁地替方晴擦掉脸上的泪水，“多大点事，有什么好哭的。”

　　“你说的轻巧，又不是你。”

　　“你，这不是安慰你吗？”季岑被埋怨也颇感不平。

　　“可你安慰的也太差劲了，我还是很难过啊。”

　　方晴委屈地看着季岑，大大的眼一眨，又是一大滴泪滚落。

　　季岑心一软，松了口：“那好，你哭吧。”无力叹一口气，伸手将人一把揽进怀里。

　　男生的怀抱是温暖的，是宽广的，是坚实的。蜷缩在季岑怀里，方晴真的哭了起来，越哭越起劲。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方晴站起身来，眼前一阵晕眩，稳稳身形，声音沙哑地对季岑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会儿。”方晴用袖子擦擦脸，觉得脸上干崩的难受。

　　“不行。”季岑果断拒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那好吧。”方晴委屈地答应。

　　季岑忍不住笑，嘴唇抿地紧紧的，可还要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非常扭曲。

　　第二天方晴回到学校，身边一共消失了三个人，原纯，蓝琪雅，还有季轩。

　　所有人都以为季轩只是有事没来，可是等了一上午，老师给的说法却是季轩出国了。

　　“出国？”

　　“老师你没搞错吧，”有同学在下面问：“为什么？旅游吗？”

　　“不是，他的母亲送他去美国读书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什么？”

　　方晴震惊了，坐在位子上左看看右看看，都空落落的。

　　方晴冲出教室，老师拦都拦不住。打电话给季轩，关机，再打，还是关机。

　　方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了想，换了一个号码拨出去。这是昨天晚上，季岑非要存在她手机上的。当时她还不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求于人。

　　“喂。”

　　“季岑，我有事问你。”

　　“我知道，跟我哥有关吧。”

　　季岑语气嘲讽，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自己一样。方晴被噎了一噎，脸上火辣辣的。

　　“是，我想问季轩在哪里。”

　　“不知道。”

　　“你……”

　　“我们两个是朋友，我只是想再见一面我的朋友。”

　　“管我什么事。”

　　“你知道啊。”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和我有关系吗？”

　　季岑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确实够呛，气的方晴心思百转不知怎么回答。两人确实没什么关系，可是……昨晚……好像又有什么关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真要命。

　　“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听到季岑松口，方晴当然是高兴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季岑却生起闷气，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太好骗了吧，以后别人用同样的条件来要挟，那她岂不是也乖乖答应？那还得了！可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硬生生咽下胸中的闷气，季岑清了清气得沙哑的嗓子说。

　　“下午三点，秦安机场。”

　　方晴看一眼时间，一点半，学校距离机场的距离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赶，时间太赶了。可是时间再赶也得去，这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所幸中午的车流量并不大，也不是什么节假日高峰期，方晴让师傅用了最快的速度，一个小时内赶到，再给季轩打电话，还是关机。

　　环顾四下，这么大的机场，这么多的人，以一己之力想要找到季轩如同大海捞针。正愁着，手机突然进了一条短信。

　　26A。

　　方晴暗骂了一句这口是心非的家伙，转身往26A候机厅跑。老远就看到人流中那抹挺拔高挑的身形，还有两人就到他了，方晴紧张地失声尖叫

　　“季轩——”

　　这一嗓子可谓是惊天动地，整个机场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何况季轩。季轩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晴，方晴已经喘得像条狗了。

　　“你怎么来了？”

　　季轩看着方晴，抬手给她拨了拨额前掉落的头发，目光温柔宠溺不舍。

　　“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还走得这么急？”方晴上来就是一通质问。

　　“这是父母的安排，我没有办法。”

　　方晴胸中有万千言语，可是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目光复杂的看着季轩，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季轩，你是我的朋友吗？”

　　“是。”坚定地，没有任何犹豫的，季轩直面这个问题。

　　方晴一下子忍不住笑了：“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眸色深深，是季轩的挣扎，他紧紧攥住拳头，试图不让别人看出来，可哽咽的嗓音却出卖了他。

　　“谢谢，你也是。”

　　方晴扬起嘴角，越扬越高，越扬越高，最后咧嘴一笑，像石榴裂开了皮。

　　“朋友，来一个离别的拥抱吧。”

　　方晴张开双臂，季轩手一松，行李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胖，听说美国胖子很多的，你不要学他们。也不要瘦，饭不好吃也要吃，身体最重要。”

　　“好。”季轩热泪盈眶。

　　“努力学习，不能让别人看扁，不能丢我的人，我以后要指着报纸很骄傲地告诉别人，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非常要好。”

　　“好。”

　　方晴的泪水落在季轩的肩膀上，声音哽咽含糊，却听得让人心碎：“最重要的，不要忘了我。”

　　“……好……”

　　我一定会做到的，季轩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我回来。”

　　“好。”

　　之后很多很多年，季轩完美履行了方晴的前两条要求，可是第三条，他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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