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夏砺转过身，打量着手中的“暗器”，原来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他见身后无人，然后看见旁边的树丛间有团黑影，心想那人一定是藏到这树丛后面了。于是对着树丛大喊：“是谁敢偷袭本侍卫，再不出来的话本侍卫便过去擒你！” 接着便把佩刀抽了出来。
　　此时，树丛后的声音说道：“嘁，真没意思。”
　　原来是锦漪、涓流和小桂子。
　　小桂子从树丛后出来看到夏砺手握佩刀，吓了一跳，“是......是公主殿下。夏中郎，你怎么这么爱动刀啊！”
　　夏砺一看是锦漪，连忙单膝跪下，“参见公主殿下，下官冒犯公主殿下，请殿下恕罪。”
　　锦漪看了一眼夏砺，说道：“起来吧。”
　　夏砺起身，锦漪俏皮地问道：“石头，你在干什么？”
　　夏砺抬眼看了一下锦漪，确认锦漪是在喊他，答道：“下官在执行巡视之责。”
　　锦漪故意用质问的语气说道：“本公主今日在临波阁练字，命令不许有人打扰本公主，你怎么又擅自闯入啦？”
　　夏砺一听，难道登春院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么？！于是赶紧又跪了下来，“下官失职，请公主殿下不要怪罪，若下官再有第三次，下官自会去求皇上责罚！”
　　夏砺见锦漪没有答话，于是抬眼去看她。只见旁边的涓流和小桂子都在忍着偷笑，紧张的心马上放松下来。原来公主是在跟我说笑呢，夏砺心想。
　　涓流对锦漪说道：“公主，夏中郎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涓流姑娘说笑了。” 夏砺有些难为情。
　　锦漪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啊！” 于是上前拽着夏砺的一个胳膊，把他给拽了起来。
　　被锦漪拽着胳膊，夏砺有些兴奋，但身体却不自然地僵硬了。
　　锦漪接着说：“你和夏炽虽然长的相像，但性格脾气还真是不同。如果换成夏炽，我向他后背扔石头……” 锦漪说着，便回想起了夏炽和她在临波阁相互取闹的情景。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她突然双目出神，盯着前方，继续说道：“我朝他后背扔石头的话，他肯定任由石子砸向他，然后假装摔倒在地，故作生气地说：’本将军身经百战，没想到竟被一块石子给击倒，不知掷石子的是哪位高人？’ 然后他便……” 说到这儿，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忍住将要掉下来的眼泪。她虽然一直生着气，不给夏炽回信，但是不管自己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会触景生情，然后夏炽的身影马上就会塞满她的脑海。
　　夏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心想，没想到公主和堂兄之间的交情竟然如此之深。
　　锦漪缓过神来，看到这个有些笨嘴拙舌的夏砺，无奈地想：哎，为什么你不是夏炽呢，偏偏生的一副和夏炽一样的面孔！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皇上驾到”。锦漪看到是父皇来了，赶紧上前迎接。
　　李嗣行见锦漪在临波阁，笑着说道：“朕在宣政殿批阅奏折批的疲乏了，就到九州池这边散散步，顺便去瞧瞧你母后还有你，没想到却在这里先碰见了你。” 他看见夏砺站在锦漪旁边，“夏砺也在啊，听闻你昨日责罚了两个侍卫，他们犯了什么错？”
　　夏砺回道：“回皇上，那二人前几日在当值的时候偷懒犯困，下官就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没成想他们当值的时候依旧哈欠连天。下官就寻思他们晚上肯定在做别的事情，于是就到二人所住的营中打探，发现原来二人晚上竟然在营内赌博，于是就按军规处罚了。”
　　李嗣行对夏砺的做法很满意，赞赏道：“你做的很好，赏罚分明，要是宫中侍卫个个能像你这样的话那皇宫就如铜墙铁壁。”
　　夏砺见皇上在夸赞自己，赶紧说道：“多谢皇上夸奖，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
　　锦漪听到夏砺的话，心想，这石头脑子还挺好使。
　　李嗣行对锦漪说道：“刚才你二哥在朕那里，你们兄妹二人有多久没一同给你们母后请安了？”
　　提起李恒毅，锦漪的嘴噘得老高，向李嗣行撒娇：“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还碰上二哥和三弟呢，二哥的王府建好快有一个月了，您还是不准许儿臣出宫。现在就差儿臣一人还没有去过二哥的新王府呢！”
　　听锦漪一提起梁王府，李嗣行才想到皇后前些日子是向他提过这件事，是自己听后便忘记了，于是说道：“朕不是不想让你出宫，而是担心你出去会有危险，你又不会武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锦漪出宫心切，她早就不想日日待在这皇宫里面，于是拉起身旁的夏砺，“父皇可以让夏侍卫保护儿臣啊，夏侍卫武功高强，又是夏炽的堂弟，有他保护儿臣父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李嗣行觉得夏砺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锦漪已经及笄，偶尔想微服出宫散心也是人之常情，便同意了。“好，既然朕还没有赐你公主府，那朕今日就准你以后可以出宫，但是你不能单独一人，夏砺要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朕才能安心。”
　　锦漪听罢，高兴地跳了起来，“多谢父皇，多谢父皇！锦漪可以出宫去玩儿喽。”
　　夏砺也领了旨，他虽然非常愿意在锦漪出宫的时候保护她，但是宫外环境复杂，担心锦漪不听自己的话，管不住调皮的她。于是心想，哎，皇上若能给公主再下一道旨意说凡是紧急的事情要听夏侍卫的，那这个差事会轻松不少！
　　说话期间，手中的暖炉渐渐地失去了温度，拿在手里反倒冰手。李嗣行把暖炉递给高贺，“高贺，回宣政殿吧。”
　　高贺接过暖炉，递给旁边的宫女，然后搀着李嗣行往回走。
　　锦漪见李嗣行要回宣政殿，问道：“父皇不是要去母后那里么？”
　　李嗣行轻抚了一下锦漪的发髻，“既然朕已经见到你了，就晚些再去你母后那里吧，朕还有好些折子没看呢。”
　　李嗣行离开之后，夏砺见自己在临波阁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于是向锦漪告退。“公主殿下，下官还有巡视之责，先告退了。”
　　锦漪听到夏砺想要离开，便伸手拦住了他，“站住，没听父皇刚才说了什么？”
　　夏砺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不是要回宣政殿批折子么？”
　　“笨蛋！父皇准许本公主出宫，你要在身边保护本公主。走，我们现在就出宫去！”
　　话音未落，夏砺、涓流和小桂子吃惊地不约而同地说：“公主，您现在就要出去啊！”

　　锦漪得意洋洋地在东城的夹道上走着。此时的她身着男装，发髻上缠着茶白色钳金丝发带，身穿蓝灰色云纹细锦长袍，系着流彩暗花腰带，身材娇小但是匀称利索，这身行头让她顿时褪去了公主的华丽娇媚，给她增添不少少年英气。
　　夏砺跟在锦漪身后，一路上劝她还是改日出宫为好，皇上准许出宫的口谕还没传到五府和左右骁卫那里呢。但是他怎能扭得过锦漪，锦漪非但不听，还威胁他要告诉李嗣行他不愿意带她出宫，弄得他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
　　二人到了永福门，出了永福门就是皇城之外。
　　夏砺继续劝阻道，“公主殿下，今日出宫实在是匆忙，还是等改日一切准备妥当再出宫游玩也不迟。”
　　锦漪听得实在是不耐烦，“本公主偏要现在出宫，马上出宫！父皇都同意了，看谁还能拦得住我！” 于是就往永福门走。
　　守在永福门的侍卫看到一个夏砺和一位陌生男子要求他开永福宫门，没有同意，便询问道：“夏中郎，请问这位小兄弟是谁，今日何时从哪入的宫，下官好去核实然后放二位出去。” 锦漪心想，出个宫这么麻烦，于是对夏砺命令道：“石头，告诉他。”
　　夏砺在侍卫的耳边耳语了一会儿，那个侍卫听罢马上单膝跪下。“下官不知是公主殿下，若有冒犯，请殿下不要怪罪！”
　　锦漪说：“哎呀，赶紧起来去打开宫门！”
　　侍卫答道：“回公主，皇上的口谕还没有传到，若下官擅自开门的话，只怕……”
　　锦漪觉得这个侍卫废话太多，都已经走到这里，难道还要折回去不成。“父皇刚刚下的口谕，怎么，本公主还能骗你不成？”
　　侍卫再次跪下：“下官不敢！”
　　夏砺此时说道：“皇上的确是准许公主出宫，估计口谕一会儿就会传到，还是劳请开下宫门。”
　　既然夏中郎都如此说，侍卫也没再多过问，让他们记档之后就放他们出宫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许久没有走出宫城的锦漪此刻心情无比畅快，比起雅岚殿四四方方的天空，宫外的天地更是广阔无垠。锦漪看见繁华热闹街道上的小摊就上前凑，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往中间挤。
　　夏砺一直绷着神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锦漪出什么事。
　　前面有一家铺子人声鼎沸，各色人等进进出出，锦漪好生好奇。走近一看，只见红木匾额上用金笔题的“千金台”三个大字。
　　锦漪好奇地问：“这是家什么铺子，竟然如此热闹。” 说罢就往里面进。
　　夏砺赶忙拉住了锦漪，“少爷，这里是千金台啊！”
　　“对啊，斗大的字，你当我不认识啊！” 于是继续往里面走。
　　夏砺把锦漪给拽了回来，“少爷，千金台是京城里有名的赌坊。”
　　锦漪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家铺子什么人都有，不管是珠光宝气的贵妇，还是赤贫如洗的老农都聚在一张桌子上，里面开怀大笑的和失声痛哭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她说道：“千金台，好名字！正好本少爷还从没进过赌坊，今天就去开开眼！”
　　夏砺知道自己拉不住锦漪，只能任由她进去。
　　千金台的伙计见进来的锦漪衣着华贵，心想肯定是京城谁家的富贵公子，于是赶紧笑脸迎了上去。“这位小少爷，这位爷，今日来本店想玩点什么啊？”
　　从来没进过赌坊的锦漪哪里知道赌坊的门道，就给夏砺使眼色，让他答话。夏砺也从未赌过，自己昨日还责罚了两个赌博的侍卫，哪想到今日自己便进入赌坊之中。他看见旁边的赌客在玩骰盅，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先掷骰子吧。”
　　伙计一看他们就是赌场新手，伺候好的话以后就是千金台的财神，就把他们引到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赌桌旁。“二位爷请自便，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招呼小的。”
　　这张不大的赌桌围有四人，其中一人是博头，其余三人皆为赌徒。博头看到又来了两个人，并且他们穿着讲究，肯定非富即贵，打算先让他们吃些甜头之后再一下掏空，于是就让锦漪和夏砺押大小。
　　锦漪从来没有赌过，先拿出了一两碎银扔到了桌子上，随口说了声“大”。
　　博头笑了笑，摆动双臂，剧烈地摇动手中的骰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博头手中的骰盅，满怀期待地骰盅落桌的那一刻。博头把骰盅往桌上猛的一磕，然后缓缓地掀开盖子。三个骰子清一色的“六”，锦漪猜对了。
　　“啊！是大！是大！石头，我们赢了！” 锦漪晃动着夏砺的胳膊，夏砺的心情也很激动。
　　五人之中只有一名身材短小，身着剑袖布衫的男子押的小。那人长着一对粗眉毛，满脸横肉，而且五大三粗，四肢发达，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
　　初尝甜头的锦漪又加了三倍的银子，“本少爷这次还押大！”博头知道锦漪已经上钩，于是又给了一个大。
　　“啊！还是大！石头，你说我运气好不好！” 锦漪高兴地抱向了夏砺。
　　夏砺看锦漪的双臂勒在自己的腰间，心里泛着甜蜜，脸上开始泛起红晕，只不过这些锦漪没有察觉丝毫，不过他还是暗中感慨公主的好手气。
　　几轮下来，锦漪前面的银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连其他桌子的赌徒也来到他们这边瞅热闹，而那名男子却伦伦皆输。
　　新的一轮又开始了，锦漪对坐在对面的那名男子说道：“喂，这次你先押。”
　　博头看到锦漪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发笑，心想，这一轮无论如何小少爷你也赢不了了。
　　那名男子见到自己今日如此背运，心有不甘，于是拿出钱袋，打算把全部家当给押上。没成想，钱袋里面空空如也，连一文钱都没有。男子见自己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输了精光，气急败坏，把钱袋塞回了自己的衣袖，嚷道：“不玩了！” 于是便离开了赌桌。
　　锦漪看到男子的钱袋，满脸惊愕。
　　“这……这钱袋……这钱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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