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南蛮子#
　　一.
　　我二十岁奔赴沙场，射狼寇，斩妖星。
　　为的是立一番功业，光耀门楣。
　　边疆是南国，一年没有四季，只有春，数不尽的鸟语，闻不完的花香，就是不见雪。
　　没有江南绵绵软软，撒盐空中差可拟的雪。
　　海是一望无际的海，不似江南的叮咚细流，不能一望看见底部的卵石。
　　二.
　　江南有我喜欢的姑娘，红衣似火，与江南这片水相连，说着吴侬软语，眼波似水，眉峰如山。
　　油纸伞下玲珑倩影，让人痴迷。
　　就像桃花酿。
　　三四点入喉，七八分醉意。
　　三.
　　这儿有的是敌人的污血，狼子的贪婪。
　　敌将的头颅还高挂在城墙上，生前威猛，死后凄惨。
　　南国湿气重，恐怕蛆虫早就爬满了头颅。
　　仗要多久才停，头颅就要挂多久。
　　我过的是将头颅别在腰间的日子。
　　四.
　　手持着红缨枪，看准了向敌将的面门刺去。尖利的叫声和沉闷的落马声，声声刺耳。
　　风里蒙了一层血纱，绕着我的是混着血的风，一瞬间铁血味钻进鼻子，耳朵甚至脑子。
　　我是个小兵卒，没有人为我挡刀挡剑，我必须得拿命去保命。
　　五.
　　于我，每一次上战场就是在赌。
　　赢了，拿的是压上去的本；输了，输得叫你倾家荡产。
　　每一把，把把都小心翼翼，走得我胆战心惊。
　　有月的夜晚，我脑子里无一不是江南，不是我爱的姑娘，不是那一坛未喝完的桃花酿。
　　六.
　　边疆没有好酒，只有浊不能辩其色的浊酒。
　　边疆，有酒喝，有命喝，就是莫大的满足了。
　　军营里几个粗人浑身带着血污，脸上干涸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擦去，捧一碗酒囫囵喝下，摔了碗就又去了。
　　远方的君王看得见吗。
　　七.
　　二十五岁，我在边疆呆了五年。
　　五年里战事不断。
　　血风催垮了我的豪情壮志，号角再也不能让我热血沸腾。
　　少年英俊的面庞生出了胡渣，被刀剑刻画了疤痕，容貌不再。
　　这些，远方的君王看不到。
　　八.
　　潮气腥臭的风撕扯着破烂不堪的旗帜，两军阵前，战鼓不休。
　　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妄想。
　　封官加爵，衣锦还乡，说梦。
　　手上拿了长枪就放不下了，想活，就得战。
　　我仅仅是抱着活下去的愿望苟存。
　　九.
　　风里带的血更稠了，吹红人的眼。
　　上了战场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而我注意到，桃花开了。
　　无数粉嫩的花瓣下火红的猎猎的战旗让我恍然。就是这一瞬的事，我被长矛挑下了马。
　　背部猛烈的撞击让我目眩，胸口钻心窝子的疼痛我无暇顾及，我直直地看着那一树的风流桃花，仿佛看见了江南。
　　十.
　　我喜欢的姑娘，请告诉我。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生命将息，终是埋葬在这片浸了血的土地，那么悲哀，远方的君王看不看得到。
　　是什么消磨了我的志气，腥臭的风吗
　　江南还有没有桃花酿。
　　雪有盖满山坡吗。
　　你是不是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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