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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辞桑（凰倾离）番外（二）
可有些时候，世事总是那样不尽人意。
就如那场谁也算计不到的变故，突然来临。
毫无预兆的，让人措手不及。
……
……
自千烬门被灭，千烬门门主千玄霖修魔道，想血洗修真界造出修罗场进阶魔神不成，反自食其果元神俱灭后，修魔道便成了修真界最禁忌的一件事情。
四大门派纷纷放言，若再有修魔之人，必定群起诛之。
天外天那时尚未隐世。在得知某个小门派的掌门竟同最高阶魔兽结合，转而试图修魔之后，凰音命凰倾离去将之诛杀。
途经之处，凰倾离所听到的传言里，皆是那位掌门同他的妻子所行的善事。
虽心有疑惑，但他还是遵从了师命，将之诛杀。
但不知为什么，当他带血的染霜直直的指向那个尚且三岁，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时，对上她那双纯澈的眼眸许久，他终是没有下得去手。
这是那位掌门同他妻子结合所生的孩子，虽然天生赤瞳，有成魔之相，但他想，孩子是最纯净的。即使她的父母修魔道，但她还未长成，上一辈的错误，不该由她来承担。
于是，他收了剑，将她带回了天外天。
可师父却认为，修魔道之人，皆存邪念，就如最高阶的魔兽，不论是否可以化为人形，依旧不能更改其嗜血本性。
于是，师父那把青华就那样直直的悬浮在那只有三岁的孩子头上。
剑锋闪着青光，只差三尺，便能将那孩子的脑袋洞穿。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睁大眼睛，抬头看着身旁这个低垂下眼眸看着她的这个人，咧开唇角，伸出手去胡乱的比划着什么，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惶恐。
“赤红色的瞳孔……这孩子长大之后，必定成魔，若不斩草除根……”可师父虽是这样说着，但看着那个孩子干净的眼睛，他手中的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凰倾离跪在谪仙殿前，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问，也一句话也没准备说。
只因在他心里，师父最后所做的选择，一定会是正确的。
可他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名为意外的东西，是所有人都不能算计的到的。
“师兄，你有时候，便是太过心善。”这时候，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自凰倾离身后响起，一阵雪莲花香随着冷风划过他的身侧，那把径自悬空着的青华剑就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般，就那样从孩子头顶坠下，直直没入她的身体。
鲜血四溅，那孩子在他身前倒下之时，凰倾离看到师父惊异的神色，目光落在他伸出来想要阻止的青华的那只手上。
师父的身旁，此刻，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狭长的眼眸里总是带着一股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力量。
可就在刚刚，他才像切豆腐似得，夺取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而这个人，表情随意的杀掉一个孩子的人，是他们天外天的掌门，风槿言。
低垂下眼眸，看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孩子，凰倾离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再没有抬眸去看师父一眼。
他只是径自走到那孩子的尸体旁，把贯/穿/了她身体的青华拔/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轻轻的，就像害怕她会疼一般，将那孩子的尸体给抱了起来。
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血，会不会是冷的。
孩子的血液将他的白衣染红，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低下头去，看着那个孩子被血浸染的脸。
孩子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闭眼。她的眼睛大大的，赤红色，很漂亮，眼里带着孩子才有的纯真，还有刚刚打量着凰音时流露出来的好奇。
深深的望着那孩子纯澈的眼眸许久，凰倾离那双从来没有显露过情绪的眼眸里，第一次划过几分悲悯。他第一次对这所谓的正义，产生了疑惑。
他忽然很不明白，他们是凭什么而断定这个孩子长大后必定是个十恶不赦的魔……
……
凰倾离将那个孩子埋在了门前的桑实树下。
听人说，刚死去的孩子会害怕孤单。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但还是在她的小坟冢前站了一夜。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雨水润湿了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带着衣袍上的血液，尽数滴落在了他身下的土地里。
在雨水的冲刷下，孩子的坟冢上长出了一种白色的花。
一夜花开，即使是在最黑的黑夜里，依然纯白无暇。
据说，这种花是世上最纯洁的花。
凰倾离看着那白色的花瓣在土壤上缓缓舒展开来，那双淡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眸里，慢慢生出几分颤动。
这世间，又有谁有绝对的资格，去评论孰对孰错？
所谓正义，在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后，是否还能被称之为正道？
清晨的时候，凰音来到他身后，他看着那些花，问他师父:“恶人骨腐朽，善人骨生花，魔的尸骨上长出了世界上最纯洁的花。师父，可还断定，所有的魔都是恶，都该死？”
凰音低垂下眼眸，看着那坟冢上的白色小花，眼眸里的情绪风起云涌，却独独无法开口来回答他。
没等凰音回答，凰倾离心里也明白，他的师父再也无法回答。
没再多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去，收起眸中的悲悯，望着凰音，一字一句，慢慢的同他说道:“我要修魔。”
……
……
凰倾离记得，他离开的那天，门前的桑实在冷风里，落尽了叶。
青华剑被师父用力的插在他的身前，剑身嗡鸣，还在轻轻颤动。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师父抿着唇背过身去，没有看他，“第一件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天外天的凰倾离。第二件事，若你当真修魔，再不要出现在我身前。”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
那双好看的浅灰色眼眸里，似乎划过了几分不忍:“若你能做到这两件事，你便就此离去。我会告诉师弟，天外天的凰倾离就此消失，而你我师徒情意……就此断绝。”
不再是凰倾离……么？
是了，这关乎于天外天的名誉。凰倾离这个名字，不该用在一个修魔者的身上。
敛去眸中那不明显的悲伤情绪，他抬眼对上师父的眼睛。
师父还没有说第三个条件是什么，而他也不会问。就像是都知道，只要提出了第三个条件，他们就真的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一般，两个人都对这件事选择了忽略。
插在身前土地上的青华还在颤动，他低垂下眼眸看着，就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似得，抬手去触碰它的剑刃。
修长的手指被划破，流出了鲜血，疼痛是真实的。而他想抓住的这个东西，他若是越用力，反而会被伤的更深。
墨蓝色的眼眸里升起几分迷茫，他再次抬手，用力的握了握青华的剑身，就像个傻傻的，不懂得变通的孩子。
手里的疼痛给他带来的感觉是那样的尖锐，却好似及不上他心里升起的那份悲哀所带来的千分之一。
师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离开师父，会难过。
可即使如此，他也一定会离开。
再没有去看别过脸去的凰音，凰倾离低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右手，沉默了许久。
他想，他们其实都明白，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师父有他的使命。他注定要守着天外天，而他也要去寻求他自己所愿意相信的正道。
他们终将背道而驰，即使从今以后，在那众说纷纭里，他注定会是叛离的那一个。
收回手，再也没有去触碰青华，他俯身下去，按照出师礼，结结实实的朝凰音磕过头之后，这才握起还在流血的右手，静默着起身离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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