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女将军

　　曹雅看了齐怀人一眼，心想他是真傻还是装的，什么时候她说什么，他这么听话了。
　　“其实我是为了躲安静来的。”曹雅一脸认真，“家里实在太烦太可怕了，离家远点清静些。”
　　齐怀人眉眼轻挑，她说反了吧，明明是大家都怕她好吗？她只要在家里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绝对没有人敢去招惹她。这下子她倒还嫌弃家里来了。
　　如果说曹雅没什么前科的话，或许齐怀人现在还能信她说的。但无奈她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她不是总说在医院待着的都是弱鸡嘛，她一个总督之女怎么能去这种地方，现在她何必非得赖在医院？

　　“你到底想做什么？”齐怀人拆穿了她的谎言。
　　曹雅讪笑着，索性坐了起来看向齐怀人，“跟你培养感情。”
　　“你我之间不需要有感情。”
　　“那培养一下兄弟情义也行吧。”
　　“跟女人培养什么兄弟情义？”
　　“我身是女儿身，但心是男儿心。怎么不可以培养了？”
　　“曹雅，你没必要在这里拐弯抹角，你不是这样的人。”
　　曹雅乐了，说的好像他挺了解自己一样，“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不了解你自己？还需要我说？”齐怀人看出她是故意在套他的话了，压根就不接她的话茬。她今天出去的这一趟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曹雅不算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一旦她的调查有任何发现，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更何况，马上就是曹府灭门案凶手问斩的日子了，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之前她之所以肯待在家里，恐怕1坚挺的鼻是她没有任何线索。
　　齐怀人仔细地回忆过，结婚当天除了她带回齐公馆的那两具棺材，其余的七十五个死者遗体全部都是唐纪去处理火化的。这七十五人里包含了曹总督最精锐的部队人马。除此之外，曹总督亲自训练并带领的千余精锐全部阵亡。曹雅作为一个小姐，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府上之事，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曹雅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线索，也不可能知晓当天发生的具体情况。甚至就算唐纪在，也绝对不可能找到丝毫线索。

　　除非，这千余精锐中有了意外……有人活了下来？
　　齐怀人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曹雅被齐怀人忽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现在眼神里却迸发出腾腾杀气。
　　他猜到什么了？
　　曹雅迎上他的目光，她一向喜欢聪明的人，但是太过聪明的人有时候却相当讨厌。

　　“你去找了武烨？”
　　“是又如何？”
　　“曹雅，曹府之事我很惋惜，但逝者已逝，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又来一次。
　　教书先生的毛病都是那么喜欢给人上课？
　　“死的不是你家人你说的倒是轻松。身为军人，宁可战死沙场，也好过在家里如此窝囊的死去。这世上善恶总有公道，死的人没有了机会去讨要这份公道，那活着的人总要帮他们做些什么的。”
　　“哪怕这个结局和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曹雅笃定地看向他。

　　沉默。
　　静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齐怀人觉得他每次跟她交流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他所有的好心，在她看来都是多余。
　　医院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齐怀人怔了怔，懒得跟她多说太多，既然她要在这里住下，那她就自己住吧。
　　等曹雅安排好了病房准备跟齐怀人这个病友来聊天的时候，看到齐怀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急忙拦住了他。
　　“等下等下。”
　　齐怀人一脸你又想搞什么花招的样子看向她。
　　“你挨了枪子那么快就出院，这怎么行。”曹雅说着要来检查他的伤口，看似关心的手却死死按在了他才缝合好的伤口上。她那么大的力气，伤口被她愣是按出了血，她才放手。
　　“哎呀，你看你又流血了。”
　　齐怀人疼得皱了皱眉头，捂着伤口看向她假惺惺的关心，她靠近的瞬间问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齐怀人悚然一惊。

　　码头！
　　她今天去码头了！
　　果然，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齐怀人顺势一把抓住了曹雅的手，曹雅挣了挣竟无法挣脱。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愤怒而又不甘心的自己，那样的自己让他觉得陌生，同时，还有一些担忧。齐怀人意识到因为曹雅，他的情绪已经三番四次的失控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本想说出，却忽然在一瞬间散失了勇气。聚焦的目光忽然失去了焦点。

　　齐怀人放开了她，重新躺回了床上下逐客令，“我累了要休息了。麻烦你回你的病房去。”
　　曹雅有些意外，但没有过多纠缠。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她还没出去多久，她就在护士的带领下又重新来到了齐怀人的病房。
　　“什么事？”齐怀人才包扎完，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看见他们进来，索性拿被子盖住了身体，但曹雅却还是看见了他身上的肌肉，以及一些隐约可见的刀疤。
　　一个病秧子有肌肉有刀疤，说出来谁信！
　　所以，其实曹雅猜得没错，齐怀人的病压根就是装出来的！

　　如果说之前曹雅始终不动声色任由齐家的人欺负自己，是为了自保方便唐纪暗中调查的话，那么现在，只要她拿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曹府确实是死于齐家手中，她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反击。
　　这是父亲从小教给她的，她不会误杀无辜者，但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她现在要的，只是证据。
　　证明齐府勾结乱党刺杀三省总督的证据！
　　所以，她必须要时刻和齐怀人待在一起。

　　“病房不够用了，医院让我来跟你挤挤。”曹雅笑得无比真诚。
　　护士站在旁边，脸上有点挂不住，面对齐怀人的询问，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曹雅满意地看了看护士。
　　齐怀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曹雅肯定没干什么好事，看了护士一眼，让她说实话。
　　护士简直都要哭了，齐怀人看似温柔，说着最平常的话，但那语气却明显是要人命，吓得他们直哆嗦。护士照顾了他这些时日，到底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齐怀人压根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说话，上次莫名其妙碎掉的吊瓶他们在私底下还讨论了很久。

　　齐怀人的目光很冷，盘旋在头顶，像是随时能被这目光射穿一般。
　　护士们没辙了，只得老实禀报。曹雅为了能够和齐怀人住到一个病房，她已经连续把四个病房的病人都恐吓跑了，还差点把一个刚手术完的病人吓得又推回去。
　　曹雅不愿意离开这一层，除了齐怀人的这间屋子，已经没有别的单间了。护士们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回了齐怀人的病房。
　　真不愧是两口子，逼死人的功力谁也不比谁差！

　　齐怀人看了曹雅一眼，颇为无奈，“那就住下吧。”
　　护士们如蒙大赦，赶紧把东西搬进来离开。
　　曹雅心满意足的在齐怀人旁边的病床上躺下。
　　“你今天去码头做什么了？”既然来了，齐怀人索性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曹雅愣了一下，云淡风轻地看向窗外，“买点海鲜。”
　　“……”

　　两人就这样隔了一个帘子，在同一个病房住了下来。
　　虽说他们是夫妻，但也仅限于名义上。齐怀人起初还担心她会有所别扭，但她住进来倒是自然的很，丝毫没有男女有别的别扭，反倒是他被她弄得有些尴尬和不适应了。
　　比如，他要脱衣服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一边吃水果，一边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都不带挪地的；比如他在茅房里蹲着，她大喇喇的就开门进来倒水，就当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再比如下人来帮他准备洗澡，她死活不肯走说是要睡觉直到他洗完……
　　总之，齐怀人觉得曹雅每天都在颠覆着他的认知。

　　他本来以为住进医院曹雅会搞事，但没想到，她竟出奇的听话。除了怎么都不肯打针吃药以外，其他的时候她都安静地坐在床边发呆，要不是她手中随时不离手的把玩着什么东西，每样东西都被她搞烂以外，齐怀人都觉得她压根不像一个总督小姐，反倒像是哪家的温雅小姐了。
　　当然，还有她那出奇好的适应力……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从小就在军营长大，从来也没把自己当女人。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你的性别问题。”当两人在茅房再次碰到，齐怀人急地忙拉裤子的时候，曹雅平静地看着齐怀人对他说。
　　齐怀人一个大老爷们第一次被她的没羞没臊弄得红了脸。
　　她如此的坦荡！
　　她怎么能如此的坦荡！

　　曹雅看着齐怀人烧红的耳根，这心里说不出的酸爽。
　　盯了他几天了，他身上实在撇的太干净，干净的曹雅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或许就是因为他表现的如此天衣无缝，所以曹雅就越发难以信任他的吧。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他除了是个病秧子以外，曹雅简直找不到他任何的缺点。

　　唯独齐怀人自从病了以来，除了家里的人来看望过以外，在没有别人来看他。倒是万玥来了一次，看到曹雅在，气的丢下水果就走了。
　　他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似乎就连朋友都没有。
　　想想曹雅都为他觉得可怜。
　　不过，她也没什么资格同情他，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她这个脾气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他们两其实算是一类人。
　　只可惜，道不同。

　　“你在想什么？嘿，MISS曹！”
　　曹雅正出神，忽然耳后传来一声吆喝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曹雅扭头看到面前一张古铜色的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齐怀人还是有那么一个朋友的……万醉。
　　“你怎么来了？”曹雅看见他顿时心情大好。
　　“我听说我们的齐少爷被整医院来了，我这刚回来就马不停蹄的来看他了。嫂子你是来医院做陪护吗？”
　　“哪有哪有。我就是路过。路过”曹雅不知为何，不太愿意对他说实话。
　　齐怀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了看曹雅，“夫人路过我这里好些天了吧。”
　　曹雅瞪了他一眼，真是没有眼力劲。

　　“这医院顺路。”
　　万醉有些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索性也不问了，示意下人从箱子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上次我见你穿旗袍不太方便，这是我此次送货特地带回来的洋装。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万醉说着将洋装递给曹雅。
　　曹雅顿时眼前一亮，这骑马装她曾经见到一个洋人穿过，超级好看不说，而且特别适合打架用。尤其在裤子上的那几个包，不仅可以放下她的马鞭，还能放很多暗器之类的东西。而且这套衣服还有夹枪带！以前她就想定做一套可惜父亲始终不让，总想让她写的淑女些，想不到他竟然能为她弄到！

　　“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曹雅像个小女孩似的雀跃起来。
　　万醉笑了笑，“因为我也挺喜欢的。估计像我们这种粗人都比较喜欢这种吧。哈哈。”
　　曹雅拿着衣服爱不释手就要去试，齐怀人说不上为什么，看到曹雅开心的样子自己却一点都不高兴。
　　不就是一套衣服？他给她定做的还少？
　　“万兄，内人粗鄙，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齐怀人冷冷地说，语气里压根不掩饰他的不爽。
　　而不知道万醉是本身就粗线条呢，还是压根就是故意的，反倒笑呵呵地表示送出去的礼物拿有要回来的道理。

　　曹雅也在旁边帮腔，总觉得齐怀人有些莫名其妙。
　　难得能遇到一个知己，曹雅要不是为了线索必须待在齐怀人身边，她在医院早就要呆疯了。
　　现在万醉好不容易来了，自然要去跟他聊聊。
　　曹雅当即就去换了衣服。

　　“你对你这老婆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些啊。”趁着曹雅换衣服的空挡，万醉好心提醒。
　　齐怀人瞪了他一眼，“你个万年光棍少来给我上课。”
　　“这么好的老婆，你啊……”万醉笑了笑没在多说，“这次我从外地回来，发现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怎么说？”
　　“永津三省群龙无首，你不知道外面这地界有多乱。新来的总督根本镇压不住，曹总督在世的时候这些人还能乖一些，毕竟手腕强硬，而且还有一部分人受恩于总督，一心想要为他报仇。现下曹总督死了，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不管是为了他的，还是假意为了他的，曹总督都是一面最利于揭竿而起的大旗。我看恐怕就等那些杀死曹总督的凶手处斩，这世道就得变天了。我这次运送军粮，比上次晚了十多天才送到。”

　　齐怀人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这些日子整天被曹雅缠着，他倒差点忘了外面了。
　　“你整天就在书院里教书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这永津三省最核心的其实不是总督之位，而是对这里的控制权。穿过永津就能直通老佛爷那了……”万醉意味深长地看着齐怀人，坚挺的鼻锋微微一转，难掩担忧，“就算总督之位换了人，能控制住这永津三省的，也只有曹总督。这永津三省并非所有兵马都归朝廷所管的，曹总督在位那么多年，这些人除了曹总督的号令，谁都喊不动。知道为什么目前都按兵不动吗，我猜很多人都惦记着你媳妇呢。大家有可能都在等曹雅。你可真得看好喽。”
　　万醉点到为止，这次回来的路上听到的很多谣言，虽不可全信，但也不得不在意。这些话本不应该对齐怀人说，但她到底是他的妻子，有些事情齐怀人提前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更何况，曹雅是曹府唯一的活口了……都说子承父业，曹总督之位本就该是曹雅的。无奈曹雅是女人，如果她是男的，恐怕这天又得是另外的模样了。

　　“怎么样？不错吧？”曹雅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万醉已经笑盈盈的起身准备要走。
　　曹雅想要去送他却被齐怀人给拦住。
　　“你不是还要养伤吗？别出去乱跑了。”
　　“哎呀，回来在养嘛！”曹雅才不管齐怀人的阻拦，已经兴高采烈地跟着万醉出去了。
　　看着曹雅对待万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齐怀人心里这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至头顶。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就是非常生气。

　　护士进来给他打针的时候，看到他阴沉着脸，吓得扎错了地方，齐怀人当即动怒再次震碎了他吊瓶上的针水。
　　护士吓哭了。
　　“哭什么？”齐怀人的声音冷淡无比。护士却听出了危险的味道。
　　等曹雅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护士一边哭一边在打扫地上的碎片，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在意，而是用水果去试身上的口袋去了。
　　齐怀人看她压根没在意自己的样子，越发生气。明天他就去搞一百件这样的衣服来，看她还稀罕不稀罕了！
　　护士看到齐怀人的目光，手再次抖了抖，赶紧收拾完跑了出去。

　　因为白天万醉这一出，曹雅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齐怀人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一想到万醉今天的话，他就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曹雅，也就意味着曹雅随时都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她会成为一方霸主，或者，她会成为牺牲的棋子。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齐怀人想要看到的。
　　他希望她现在，只是他的妻子。别的什么都不是，这就够了。

　　夜凉如水。
　　齐怀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耳边却忽然传来曹雅的呓语。
　　“不要……爸爸……不要……别杀我……”
　　齐怀人扭头，看到曹雅紧闭着双眼，月光倒映在她的脸上，可以看到眼角闪烁的泪光。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被子，声音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无助和脆弱。齐怀人瞬间睡意全无，惊醒过来。
　　她在梦里哭了。
　　齐怀人的心里重重地锤下了一击擂鼓，叫人闷闷地，说不出的难受。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她的床边，一只手抓住了她胡乱伸出的手，紧紧握住。

　　“别怕。我在这里。”齐怀人轻声安慰着，像哄小孩一样。
　　她的手很凉，就像这夜一样。齐怀人摸索着手心，她的掌心不仅粗糙还有老茧，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但是他却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这是第一次仔细看她吧。弯弯的眉眼，鼻子看上去小巧而秀气，眼窝比一般的人深，显得她整个人五官立体而出众。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皮肤晒黑了许多，倒让人忽略了她的美。
　　那种动人而又别具一格的美。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噩梦，他恐怕永远也都不会发现她这样的时候吧。
　　她总是表现的那么强势霸道，没有丝毫弱点。其实，她不过是在伪装自己罢了。
　　她在用她的霸道和强势来伪装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吧。
　　齐怀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老天却让她承受太多了。

　　他本来以为娶她，不过任务一般，完成以后他们互不相干。他本来以为此生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担忧；他本来以为他能守住自己的心，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一刻，他却有了心动的感觉。
　　有了想要将她拥抱进怀里的感觉。
　　这种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感觉！
　　齐怀人深吸一口气想要离开，但是脚却似有千斤重，挪不开，也搬不走。
　　握着她的手，他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曹雅的眼泪将枕头浸湿了一小片，齐怀人看到那一边湿濡，莫名的有些心疼，正伸出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曹雅忽然猛地醒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抽出了枕头下面的小刀刺了出去。
　　齐怀人猝不及防脸上登时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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