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扇之公子成妃

　　“师父，我这都是自己人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我说，徒儿定当……呃，竭力帮你。”李鱼儿一口一个师父倒是入戏很快，说着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还因为想不出一个表达自己坚定决心的成语憋红了脸。
　　而李鱼儿还在等苏晰师父回应一下他的真挚告白，下一刻，他一惊，人已经被苏晰一架，飞身破窗而出。
　　他愕然看着几乎矮自己一头的少年，怎么有这么大力带着他飞起来，这就是轻功？内功？他父亲教过他一点，可也只是皮毛，走货的外家功夫厉害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踏浪无痕水上漂这么爽快！心下微喜，看来拜师拜对了。
　　苏晰没训出来小弟，心里其实也是有那么点遗憾的，这心血来潮收个徒弟感觉还不错。这李鱼儿倒也上道，且是个老实的，和她接触太多的滑头鬼不一样，她还挺喜欢这种性子。愚笨了些无所谓，肯听话就错不了。
　　“好徒弟！”苏晰心情大好，提一点内力无伤大雅，足下生风，在河面轻点几下，便远远抛下了客栈，最后轻轻落在一艘巨大的画舫的边缘。
　　三层的高度，通体刷白，苏晰略惊讶这个时代居然也有类似油漆的东西，银纱珠翠，船边还有冰块散发着冷气，蔓延出清爽的环境，在盛夏奢侈得很。
　　“好、好奢侈……”李鱼儿咋舌。
　　“怎么？羡慕？”苏晰漫不经心问。
　　“不是，只是见到这些荒唐的地方，可还有很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李鱼儿打量着画舫，说不出话来。
　　苏晰却毫不在意。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年代什么地点都一样。有钱人挥霍糜烂，又怎么可能没有穷人无时无刻不在被死亡威胁。
　　她冷眼。常年浸淫黑暗中的心平静如水。耳边传来模模糊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
　　“小鱼儿，听见这里的声音了吗？”她顿了顿，“整个盈盈河面，只有这里有的声音。”
　　李鱼儿不解，耳边是觥筹交错、娇娥欢声、咿呀戏子的腔调。
　　“什么声音？”
　　“师父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鱼儿愣了愣，见苏晰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拢在玉指中姗姗走向那雕花珠帘的内间。连忙跟上去。
　　苏晰晚上问了客栈的小二，这里最大的戏苑在哪里。那小二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说这盈盈河上专门唱戏的较少，可泓烟阁的姑娘多是唱腔一绝。而且每晚都会唱。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来了。
　　她边走边看，不得不为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创造而暗暗惊叹。这画舫之巨大，里面的走廊也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楼梯暗藏通向上层，偶有衣衫不整面犯桃花的姑娘擦肩而归，带来一阵浓郁刺鼻的香风。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些古怪的□□。
　　“师、师父……”李鱼儿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他尴尬地跟在苏晰身后。郁闷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的少年面不改色从容走着，恨不能把头低到脚面。
　　“诶！小公子！”一个长相娇俏的少女拦下了一言不发高冷面瘫的苏晰，“你……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语气间带了丝疑惑。
　　“这不是泓烟阁吗？”苏晰停下来，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那姑娘一怔，表现出一丝惊艳的神色。这少年身量未开，穿着也朴素粗糙，身后跟着的小厮更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她以为不是什么人物，可这公子的相貌和举止间的气质，又岂像一般人物？
　　“是……”她被那妖媚的眼神迷住了，怎么有男子有这么勾人的眼神？
　　她不知道的是，前世苏晰玩得一手男女通吃却游刃有余的好情趣，万花万草丛中过，踩烂一地芳心。
　　“噢，那便是了，姑娘可是今晚要竞选的美人之一？”苏晰不紧不慢道，音色在暖色的画舫中缠绵得紧。
　　“不不不！”素心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微微低头，“奴家哪里有那般姿色，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她十三四岁，天真活泼的样子，什么情绪都表达得直接，看起来还不像风尘中人。
　　“是么，刚才一见姑娘，我还以为撞上了这泓烟阁的花魁呢……”她没下限地使劲夸。
　　“公子真是……折煞奴家了……”素心脸一红哪个女子不喜欢听赞美的话，何况她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呢。
　　“在下一介文人，久仰泓烟美人大名，今日受周行周公子相邀来参与贵阁盛事，不知姑娘可否指引一下路线？”
　　“你是周公子的门客？”素心一听，面上多了几分欣喜，“奴家这就带公子去周公子那里。”
　　苏晰想，看来这周行是这的老顾客，混得还不错，遂从善如流。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沾了周行的光，要不单是上楼就少不得几千两银子。
　　“师父，”李鱼儿在背后悄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泓烟阁？”
　　“喔，她家船外有个牌匾写着呢。”苏晰悄声答。
　　不识字的李鱼儿沉默。
　　穿过几个曲折的回廊，上了二层，苏晰一看，原来是个环绕设计的格局，这艘画舫显然长宽相差无几，中间升起一个台子，因而她在二层看去有些古罗马斗兽场的意思。想必这中间就是美女争奇斗艳的地方了。
　　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的时间换算到现代大约是将近十点。可这里却人声鼎沸，对苏晰来讲也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
　　“公子，就是这里。”素心引着苏晰和李鱼儿到了一个隔间外面。
　　“多谢姑娘。”苏晰微微颔首，“在下苏十六。敢问姑娘芳名？”
　　“奴家素心。”素心红着脸答道，“苏公子有什么吩咐可以叫我。”说着就羞答答退下了。
　　李鱼儿面色复杂地看着苏晰调戏自如，跟着她走。
　　“是你！”等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时，才意识到他们就这么进入了隔间，里面坐了三个人。角落里还有个几个小厮。
　　地方很宽敞，中间一张八仙桌，两边两把太师椅坐了两个人，周行端端正正坐在下手一张椅子里，两条胳膊规规矩矩搭在扶手上，一脸大便色。主位右边的人曲起一只手臂斜倚在椅子上，低头翻阅一本书。
　　“表哥，她正是今日伤我的那个卑鄙小人！”周行忿忿不平地说。
　　“唔，看来周公子的胳膊并无大碍，讲话底气足得很呢。”苏晰笑意不减，温和无害地看着他，啪的一声展开了折扇。那扇面已渲染成黑褐水墨色泽，像一幅抽象山水画，别有情调。
　　“你的扇子……？”上面左边的人惊讶地插嘴道。
　　那位姓吴的公子先前一直没抬头，一头青丝尽数绾成一个发髻，隐约可见白皙的容颜和挺直的鼻梁。
　　他听到“扇子”二字才有了反应，抬首看向来人。苏晰一震。如雪无瑕的肤色，眉宇斜飞，带了江南人特有的柔和，眸色轻浅如雾，鼻如悬胆，薄唇是浅粉色泽，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是不是像花瓣一样柔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上纹卷云图案，绣线泛着淡淡的白芒。这是个清冷如霜的男人，那浅色的眼睛盯了苏晰一瞬，竟令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周睿，你就是这么珍藏我的墨宝的？”樱唇轻启，低沉的嗓音道。
　　他们认出来这把扇子了？苏晰瞅了一眼，唔，这上好的玉扇骨，莹白似水，确实出身不凡的样子。
　　“殿……吴公子，这个……”那个惊讶的声音主人额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这把扇子，其实……”
　　“这扇子可是周行的宝贝呢！”苏晰看看面无表情的吴公子，显然他才是主导，看看周睿，再看看面如土色的周行，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周兄忍痛割爱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原来上面题了阁下的名字？还是画像？”她想到那还算香艳的仕女图，揶揄着。
　　吴公子卷起手中的书放在一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笑得苏晰居然有些心虚。
　　“字是我题的，却没署名，至于画像，也不需问我。”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周睿。
　　“咳！”后者擦了擦汗，他不就是忽悠这人写了几句诗吗，自己偷偷配个图又怎样，“这个，这个，恐怕这扇子太珍贵，阿行讨了去却拿不住宝贝吧。”他讪讪地说。
　　“哎，没事，这不是到我这了吗。再说现在没了墨宝也不是宝贝了。不过扇骨是好玉，值钱就行。”苏晰轻飘飘说，笑呵呵地在三道灼灼视线下，走到其中那道最愤怒的一道。
　　“我说周老哥，”她收起扇子，哥俩好般一挑他下巴，在周行惊恐的目光下，两道突然想要看好戏的目光下，慈祥地说，“咱就是胳膊坏了，腿没坏吧？”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本公子今天……”他见苏晰漂亮的脸靠近，一阵恐惧，“啊！”蓦地惊叫。
　　白天胳膊脱臼，虽然又安回去了，可总觉得磨伤了关节，怎么放怎么疼，使不上力，苏晰左手拎着他领口一拽，右手扇子啪啪在肩上一打，立刻让他从椅子上滚出又往前扑了三四步。再回头，那位大爷正稳稳当当坐在自己刚才的地方扇风呢。
　　“你你你你你……”他伸出手指着苏晰你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抬起来了。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除了有点僵硬，行动自如，一时面露喜色。可转念一想，娘的，不就是这小子卸的他胳膊吗？
　　“本公子今天想坐这，你坐对面去吧。”苏晰说，“来，小鱼儿到这里坐。”她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那里还空着张椅子。
　　李鱼儿犹豫了一下。他自小接触的都是爽快的江河汉子，性格淳朴，虽有尊卑意识，也没见过什么阵仗，看着苏晰不容置疑的眼神，决定还是听师父的。
　　周行气得眼一花，还想说什么，外面却突然安静下来。他看了看表哥和那个人冷淡的表情，到底在苏晰对面的空椅子恨恨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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