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世家

　　[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已经过去14天]

　　赤司修介点完单后，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那位置就与迹部景吾的位置之间仅仅隔了个过道。

　　迹部景吾装作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策划案的样子，却用余光一路打量注视着赤司修介，也因此，赤司修介的表情变化被他全然收入眼底。

　　在转身的一刹那，赤司修介脸上的笑容便完全消失了去，从唇角开始，面容逐渐僵硬平静，最后沉落在瞳孔里，消失不见。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五秒钟。

　　迹部景吾暗暗挑眉，有趣。

　　拉开一边的椅子，赤司修介迅速落座，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内拿出笔记本电脑，他认真地坐在那里，似乎在处理什么东西。

　　迹部景吾装作要去卫生间的样子，在拐弯的时候往电脑上看了一眼，上面并列着两个窗口。一是word文档，一是股市大盘。

　　文档上似乎用图文并排着些什么东西。迹部景吾只是匆匆一瞥，依稀觉出上面所有的照片都映出一个蓝发的青年。

　　就在迹部景吾最终迈入卫生间的一刹那，赤司修介却遽然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一眼迹部景吾的方向。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仿佛有光影流动。

　　*

　　早上七点起，浅川希子便由两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女性仆从服侍着，先是净身沐浴，然后开始化妆，妆容颇浓，虽然并没有不适，但看着镜子中倒映着的平添几分妖冶的面容，浅川希子抿了抿唇。

　　在更衣环节之前，她便已经和赤司征十郎分开了。男方并不必画浓重的妆容，也不必穿上这繁复的花嫁和服，想必早就已经完毕。

　　但他并没有来这里，浅川希子想，应该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步。以及，文也差不多也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化妆的片刻，浅川希子若有所思地朝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伫立着一位恭敬的男性仆从。

　　她将那位仆从招呼到跟前，细声问道：“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忙出去看一下我的弟弟回来了吗？”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少夫人客气了。”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浅川希子目光游移了一阵，那句少夫人说得她一怔。

　　一边给她上妆的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仆从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她，手上一顿，和蔼地说道：“小姐，您不要再动了，当心妆花了。”

　　浅川希子闻言歉意地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轻阖双目，正襟危坐，任由着那位女性轻柔地在她脸上上妆。

　　与此同时，一层书房处。

　　赤司征十郎已经换好了订婚礼服。此时他站在书桌之前，接过从书桌那边赤司征臣递来的以一沓文件，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赤司征臣稳稳地点了点头，扬了扬下颔，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示意他翻开。

　　赤司征十郎看着父亲，颇有疑窦地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开头的加粗大字映入眼帘。

　　——浅川家股份转让协议范本。

　　他瞳孔一缩，霎时间抬起头，脸上先是惊讶，继而如潮水般褪去，最后留下的出了平静，还有些许震怒。

　　赤司征臣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努力确认那种表情。

　　是的，震怒。

　　可赤司征臣并未生气，而是在看到赤司征十郎的表情的一瞬间，露出了几近欣喜的笑容。

　　不过那笑容一闪而逝，并未被脑中一震的赤司征十郎所捕捉。

　　“父亲大人，此事没必要这么急促吧。”

　　赤司征十郎一时凛然，不由得上前一步，脑中思绪流转，快速说道。

　　“父亲，这股份必然是要交给浅川文也的，但是此事必须要有一个过渡，希子近日已经向我透露要培养其弟的能力。”

　　“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赤司征臣严厉地说道：“征十郎，你要知道，你们结婚之后，希子也必须要学着接管赤司家的内务，和你一起了解赤司财团。教授浅川文也到底需要多久？赤司家需要等待多久？这些都是未知的。”

　　“即使是希子接手浅川家事务，满打满算也不过才短短两年。”赤司征十郎掷地有声，神情之间似乎多了些难以名状的东西。

　　——果然是结婚了啊，征十郎。

　　赤司征臣满意地想到，但仍然接过话端。

　　“但浅川希子身后有着来自浅川真理的辅佐，而且她自身的确有着经商的才能。经商需要谙熟人情世故，肯下苦功学习，并且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和属于自己的野心。”

　　“浅川家的少爷是块璞玉，只是依然需要时间雕琢，只是如今时势，哪里能给他那么多时间？但这些条件，现在的浅川文也能满足几个？”

　　赤司征十郎一时无言，只是咬紧了牙关。

　　话到这里，他方才明白，浅川希子其实已经妥协了。

　　并不仅仅是对于赤司家的妥协，更是对于她祖母的妥协。

　　浅川真理定然深知浅川希子对浅川文也的珍惜，也清楚浅川希子不愿让她过多接触浅川文也。

　　但连自己的父亲一个亲家都看得出浅川文也如今并不够火候，浅川真理定然看得出来。

　　——利用浅川希子对浅川文也的感情，将浅川希子牢牢绑在浅川家这将沉的巨轮之上。

　　而绑架了浅川希子，也就从侧面绑架了赤司家。

　　这一点，父亲明白，浅川真理明白。

　　浅川希子当然也明白，但父亲不会也不能让这成为现实。不然她也不会虽闻此锥心，却也满足了这个要求。

　　赤司征臣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征十郎，希子从明天便要入籍了，入籍之后，她便是赤司家的一份子了。更何况，除了赤司家，她也无处可去。浅川家的老夫人再惋惜，也得承认她不再是浅川家的大小姐了。”

　　“而我，作为赤司家的家主，必须要考量整个家族的利益。从我个人角度，我对希子十分同情，但作为赤司家家主，我不能让赤司家的命运和浅川家休戚与共，你明白吗？这一点，连你的母亲都无法打破。”

　　“希子她也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会让你难做。”

　　“——可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赤司征十郎倏忽打断了父亲喋喋不休的话语，脸上闪过一瞬悲恸。

　　他抬起头看着赤司征臣：“她的弟弟那么依赖她，她却要辜负他的期待，而他虽不至于恨她，却也并不会理解她。”

　　“这一点你放心。”赤司征臣叹了口气，忽然说道：“我让浅川希子放弃股份的代价便是，她和我要求必须要能在两年之内有资格指导浅川文也。”

　　赤司征十郎一怔，那对她来说，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她答应我，在松本管家指导的未来的家主夫人的课程上，她也不能够有所松懈。”

　　赤司征臣踱步到桌前，饮了一口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继而敛眉，吹着茶面上泛起的白色水雾，神色有些许复杂。

　　“你要珍惜她，她为你放弃了很多东西。征十郎，你是聪明人，你会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这些不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承诺。我知道你还年轻，但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辜负的。”

　　赤司征十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跟着便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手里的协议范本，攥得他手微微发疼，却浑然不觉。

　　“我会的。”

　　“嗯，这就好。接下来你把这份协议带给她，然后多陪陪她吧。今天她父亲应该是不回来了，她此时一定很不安，你在她身边，她多少会镇定些。”

　　赤司征十郎心绪纷乱，匆匆道了一声好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门被忽然推开，推开门的是那位给浅川希子化妆的女人。

　　她形容举止仓促，脸上一片惊慌，本来盘得雅致的发型也微微散乱开来，甚至来不及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看得出有事发突然。

　　“老爷，少爷，你们快去看看吧，希子小姐……希子小姐……”

　　她声音带着凄怆的哭腔，话及此处，一时语塞。

　　“怎么回事？”赤司征臣赶忙厉声问道。

　　“文也少爷回来了，本来两人见面时还正常，后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文也少爷忽然打了小姐一巴掌，小姐跌坐在地上。后来……当时小姐让我们先出去一下，在下便赶紧过来了。您们快去看看吧！”

　　她说得哆哆嗦嗦，赤司征十郎闻言就要冲出去，却被赤司征臣拦住。

　　“你先不要急，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文也少爷不可能无凭无故打希子小姐。”

　　他语气微微放缓了些，带了些安抚。那女人看老爷似乎并未震怒，再加上离开了那个环境，心中恐惧消了大半，快速反应过来。

　　“本来文也少爷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进来后两人开始聊天。我那时专心给小姐化妆，便没太注意两人聊了些什么，最后好像是……好像是因为希子小姐告诉了少爷什么事情，少爷忽然脸上神色崩溃了，后来就……”

　　赤司征臣眼眸一暗，心中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希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在下出去的时候，希子小姐已经跌坐在地了。文也少爷就打了那一下，后来没有再动手，只是摔了些东西，一个人似乎是流泪跑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先不管文也了，希子现在还在那里？她还好吗？”

　　这是一边终于忍不住发声的赤司征十郎。

　　“小姐还在那里，至于好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赤司征臣便叹了口气，放了手。没了赤司征臣拽着，赤司征十郎立刻便从门中快速出去了，几秒钟便没了踪影。

　　他急切地穿过长廊，爬上楼梯，径直前往浅川希子所在的房间。

　　他脚步飞快，一会儿便到了那里。只见门虚掩着，外面惶然地站了一排侍者，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

　　他扫了他们一眼，立刻推门而入。

　　一进门，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停在了那里。

　　浅川希子此时静静地站在镜子面前，正在调整发型，眼角的妆微微花了些，一地的散乱已经被收拾好了。她站在那里，正在整理好了原本散开了些的侧分发型，调整着缀饰发髻的假花。

　　她看他进来，也没有故意装出笑容，只是静静颔首。

　　“征十郎，我没事的。”

　　赤司却将视线落在了她和服膝前的位置，那里沾染了些土灰。他瞳孔一暗，忽然躬下身去，拍了拍她那里的尘土。

　　浅川希子一惊，下意识准备后退一步，最后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并未动作，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最后一次。”赤司征十郎直起身来，忽然说道。

　　她点了点头：“嗯，最后一次。”

　　“下次即使他是你的弟弟我也会动手。”

　　“我知道。对了，赤司征臣先生给我的文件呢？”

　　“在这里，还有，明日就要改口叫父亲了。”

　　赤司征十郎默默地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看着她听闻自己言语之后一顿，继续说道。

　　“浅川文也的事情，我知道他的心情，也知道你的无奈，我不会让你不再置问。”

　　“嗯。”

　　浅川希子默默看着文件，手却微微颤抖。

　　“你现在好些了吗？刚刚来的路上我让松本管家倒了杯热茶，你先休息一下，等平静下来我们再出去。”

　　“谢谢，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牵过她的手，手指冰凉。

　　“我一会儿就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说着，她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七点半：“八点就要迎客了，等会儿喝了茶，你也去准备准备。”

　　“好的，不过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到时候有父亲替我们打掩护。”

　　如果放在平时，浅川希子一定会推辞，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此时已经是心力交瘁。

　　她勉强勾起一个微笑：“嗯。”

　　楼下。

　　赤司征臣看着松本管家小心翼翼端着一壶龙井上了楼，揉了揉额角，出门看了看，场地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马上就要到八点了，他想。

　　天色如今已经大亮，负责布置场地的人员差不多也结束了工作，如今进入了收尾阶段。那些迎客的仆从也已经站在了安排的位置之上。

　　宽径迎宾客，蓬门逐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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