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世家

　　[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已经过去2天]

　　黑色的丰田车不受任何阻碍的轻轻行驶进校门，车轮碾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视线所及的尽头是绿树掩映之中露出高顶的巨大的教学楼，最终它停在了教学楼门口。平时这辆车根本没有在校园里出现过，这使得周围的学生好奇地远远地观察着它。

　　黑色的窗玻璃被摇下，露出赤色的发色。左后车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身着洛山校服的赤司征十郎。

　　不顾周围稀稀疏疏人群中发出的浅浅的低呼声，他从后面绕过车，打开了右后车门，朝车内伸出手去。

　　接着，里面有人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微笑着走出车门。

　　少女瀑布一般的黑色长直发垂至腰际，清秀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标准微笑。

　　早就已经获悉了最新消息的世家子女们，看着少女微微偏过脸朝着赤司征十郎点头表示感谢，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浅川希子用左手接过赤司征十郎递过的书包书包，两人就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径直走进了教学楼。

　　*

　　昨天晚上在和浅川俊介的正面冲突之后，赤司征十郎邀请了她和浅川正也前往赤司宅做客。

　　凌晨两点钟，浅川希子辗转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仍然感觉难以入睡。

　　她翻身从赤司家客房的大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凝视着从赤司公馆二层向下望去的静幽幽的树丛和皎洁的月光的碎片，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感受到一种几乎算得上是压抑的紧迫感。

　　这些婚帖一旦发了出去，就绝对无法收回，她和赤司征十郎的婚事应当算得上是板上钉钉。明明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心中却没有哪怕一丝高兴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情绪强制镇定了下来，开始努力理智地梳理这整件事情。

　　这场婚约是赤司家家主，征十郎的父亲赤司征臣提出的。

　　她和赤司家家主会面应该只有去年的那次赤司家野外茶会，以及后来因为赤司伤病前去的拜访。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多。

　　印象中的赤司征臣是一位老谋深算的持重之人……感觉就像是几十年以后的赤司征十郎。

　　浅川希子想就这个问题有必要好好和赤司征臣先生进行长谈。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也算得上是困兽之斗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通知了这么多家族，这个婚礼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努力的无视了自己心脏那里传来的一阵紧缩的痛楚，让自己的大脑理性的保持运转。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赤司家家主那里不管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还是别的原因，都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婚约的。

　　赤司征十郎对自己的感情应该只是利用一般的友情，而且他和自己一样讨厌束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应该能够和自己成为同盟。

　　祖母是不可能了，她为这件事情感到生气，也一定是因为父亲大人的专断，她只会要求自己安安心心地呆在赤司家，一边继续为她报复父亲大人，另一边想办法从赤司家拿到可观的资源为浅川家服务。

　　她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溢出了浅浅的冷笑。拿赤司家的资源来为浅川家服务……

　　祖母大人的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可惜，浅川希子永远不可能这么做，对的，永远不可能。

　　曾经对自己温暖微笑着的祖母，她一直以为那会成为姑母大人之后第二个真正爱着自己的长辈。

　　在被所有人伤害的时候只有祖母会安慰自己，在姑母去世之后也只有祖母会询问自己的成绩，把她和文也放在相同的地位看待。

　　如果母亲大人没有去世的话，她恐怕会一直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吧。

　　至于母亲大人，心里和眼里只有文也。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僵硬的阴鸷。

　　母亲会在被父亲殴打之后紧紧地抱着文也大声地嚎啕或是轻轻地抽泣。

　　她只能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看着文也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文也眼睛里偶尔甚至会闪过反感的痕迹。

　　她站在那里看着，连嫉妒都没有，只剩下悲哀。

　　她并不嫉妒文也，文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虽然母亲大人对文也几乎算得上是病态的宠溺，但文也对母亲永远都是那种冷冷的淡然的表情，回答也永远只是简单地嗯或者好。

　　她不是不知道，文也对母亲心中，深深的恨意。

　　——然而她虽然明白，却也无法说些什么，只因为，她又未尝不是呢？

　　在懵懂之时便被扔去异国他乡，生活习惯格格不入，种族歧视虽然不严重，但是依然存在。

　　文也在小的时候，除了她这个姐姐，以及经常来看他们的姑母，竟然从未见过亲生父母。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失望，再到最后的漠然。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磨去了文也所有对于父母之情的期待。

　　他说，在他心里，姐姐就和母亲一样。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收获的唯一一份到现在为止还完整，并且一直延续着的爱。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伤害文也的，她只会用自己所能去保护这个弟弟。

　　还有赤司……

　　她想到这里心脏的刺痛感仿佛更加强烈了。

　　不论赤司征十郎爱不爱浅川希子，浅川希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伤害赤司征十郎。

　　她的思绪被心脏那里传来的越来越痛苦的感觉搅得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两声声音不大的敲门声。

　　浅川希子的思绪猛然被打断，她皱了皱眉，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就当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隔过门传来少年淡淡的声音。

　　“希子，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两点四十分。

　　浅川希子安静地端坐在赤司征十郎房间里的榻榻米上，右手无力地垂下，左手则搭在腿侧。赤司征十郎则身着一身浅棕色的和服，端坐在她的对面。

　　他的面容被蜡烛橙色的光染上温柔的暗边。

　　最终打破了两人之间流动着的平静的气氛的是赤司征十郎。

　　“希子……对于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不知是由于昏暗的烛火跳跃而造成的错觉，亦或是别的原因，赤发少年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跃动的不安情绪。

　　“我知道你一定很讨厌这种被迫和一个人绑定的感觉。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对我产生厌恶的情绪。”

　　浅川希子露出微笑。

　　“当然不会……我知道征十郎你也是一个厌恶束缚的人。所以我想，赤司君你愿不愿意和我联手，想办法取消这个婚约？”

　　取消这个婚约。

　　她的脑中闪过无数记忆的片段。和自己看起来称得上九分，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姑母如同自己一样微笑的表情。

　　——高一的赤司征十郎微垂的眼眸和深沉的怀念一般的表情。

　　——雪夜里，她害怕地搂住黑发女人的腰，却眼睁睁看着对方跌在雪地里，红色的液体侵染了她整个世界。

　　——在看到浅川茗香照片时赤司征十郎眼中闪过的一抹惊诧。

　　——最后，定格在赤发少年在那个下午，夕阳的光晕之下，她戴着耳机，所以他以为她没有听到，而静静地说出的一个词。

　　——茗香。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烈的疼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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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曳的烛火掩映下，少女的神色晦暗不明却充满了坚决，眼神却微微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于是她没有看见，赤发少年原本沉稳的表情忽然仿佛面具一般的碎裂了。

　　“为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略微有些压抑的震惊和不确定：“你为什么要取消这个婚约？”

　　黑发少女终于回过了神，直视着他脸上的惊诧和不可思议，脸上忽然也浮现出了古怪的表情。

　　她微微垂下眼帘，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声音被压得很低，明明是为了要掩盖什么情绪，听起来却像是冷漠。

　　“因为，浅川希子并不是浅川茗香。”

　　“茗香？”在微弱的烛火倒映下的赤司征十郎的侧脸晦暗不清起来。他身体猛的一僵，左手的食指微微蜷曲起来：“这和茗香小姐有什么关系？”

　　浅川希子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那种无力感仿佛让周围的空气变成了发钝的刀锋，在她身上缓缓切割，让她的思维似乎都变得痛楚而迟钝起来。

　　“我……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的姑母，浅川茗香。”

　　她说完这句话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不想去看面前赤发少年的表情。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感受到温暖一般的情感，仿佛当年在英国的那件小小别墅里从落地窗下洒在她和文也身上的阳光。

　　这仿佛是自卫机制一般的感情迅速的溢满了全身，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她睁开眼，忍下心底的不适，强迫自己直视着赤司征十郎。

　　她努力告诫自己，这句话终究是要说出口的，如果因为这个落泪那可真是太失败了。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愕一般地抬起头来。

　　赤发的少年眼眸微垂，神色复杂难辨。

　　“……浅川茗香并不是我的初恋，她是我的叔父，赤司修介的恋人。”

　　少女原本沉浸在低沉情绪中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忽然闪过了一丝疑惑，再接着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倏忽变得煞白。

　　她猛地抬起头来，不顾对面的赤发少年是否会受惊，忽然冲了上前，双手抓住了赤司的衣袖，甚至忘记了右肩的伤。

　　右肩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感让她一瞬间面容有些扭曲，然而她依然急切地问道。

　　“……她是谁的恋人？”

　　“我的叔父，赤司修介。”

　　然而听闻了这句话的浅川希子却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脸色变得惨白。

　　“你并不喜欢她……不，这……对，对了……赤司修介他……他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她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接着她的声音从断断续续变成了绵长而几乎绝望的哽咽声：“是啊……他，他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大滴的泪水忽然从她脸上滑落。

　　“前去找她？”看着面前少女忽然哭了出来，赤司征十郎瞳孔微缩，眉间微蹙。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

　　他眼眸微垂，默默地用着担忧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发生了什么了吗？”

　　她的目光无神，视线像是透过了许多璀璨的时刻一般从赤司征十郎的身体之中穿过，抓住他衣襟的手缓缓垂落，声音轻的就像是灵魂马上要死去一般。

　　“她死了……浅川茗香……在五年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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