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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黑暗中的悲鸣，不过是脑袋发热的梦呓，“愚蠢……真是愚蠢透顶，这样一来难得的情报不都浪费了吗！还特意去证实什么的，简直愚蠢！”
愚蠢的不是你吗？不过是一个残破的空架子，还妄想有人能相信你？冰冷的感觉涌上额头，她迷迷糊糊间又看到了，那个嘲讽的眼神，自负的微笑。
简直就跟哈姆雷特一样呢，执着于过去的幽灵，做着无用的复仇来满足内心的空虚，实际上却是个会把情报泻露给别人的可悲存在。
我不是……我不是哈姆雷特……我…我是可以的，我收集的情报永远是正确的……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正确正确正确正确……
手往那张可恨的脸上挥舞，无意间碰到了挂在床边的拐杖。
没错……我是没有问题的，一直以来都是。我既然还活着，就一定能作为间谍活着，我会证明的……我比任何人都强……强……
紧紧抱住拐杖，她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缓缓向后倒下，呼吸越来越平缓……睡着了。
你只是在一心求死而已……不知道是谁的低语，回响在黑暗之中。
***
冬天的柏林很冷。
这是第几个冬天了呢……她抬头，一直到雪花落进眼中，才知道下雪了。讽刺的是，明明看不到了，眼睛却依然感到冰冷酸涩。
“贵安，菲弗尔小姐。”真木克彦在这里也待了一年了吧，“站在外面会感冒的哦。”
大约半年前，她失去了杀死真木克彦的唯一机会，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不……只要还活着……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对于间谍来说都是下下策。大概……不是这样的……
一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木呵出一口白气，自然地点上烟，虽然没什么用处，他也多多少少把这个菲弗尔小姐记在心里了吧……哈姆雷特一般的人物，说不怜悯是假的，说不害怕自己会变成这样，肯定也是假的。
间谍在异乡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结婚乃至生子都是有可能的，当然，在自己的祖国召唤自己回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抛在一旁。和迈的话，算是朋友吧……
“又要出远门了吗？”会知晓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她直觉过人，只是推测出了真木和接头人见面的时间而已，这一年啊……她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吧，被发现了，自尊心被踩在地上还被踏了两下，只是听到那个轻柔的声音就会不由得告诉自己“活下去”。
到底是怎么样奇怪的化学反应呢……她望向飘雪的天空，鼻尖沾上了白气的湿润，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别死了。”
《哈姆雷特》……吗。真木接过书本放进自己的包里，抬起帽子笑了笑，转身离开。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地样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真木一愣，这可是魔王，他在想什么他肯定都清清楚楚。
“不，只是看了本好书而已。”
——答应你的肖像画，画好了。
***
“号外号外！一场严重的车祸，在柏林郊外，两列火车正面相撞！四十八人死亡，一百二十多人受伤！”
柏林的冬天，果然很冷啊。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是这里的住户吗？”军人的脚步声，军靴在地上蹬蹬地响着，厚厚的军大衣摩挲着，“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抱歉，我看不见。请问发生了什么吗？
“这位先生出了车祸，我们来调查看看是否是他本人。”
一瘸一拐地在军官的目送下离开，她一如既往地进门，只是没有了真木克彦那烦人的“你也是现在回来啊，真巧呢，菲弗尔小姐”。
她走进客厅，在桌子旁边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一张正在晾干的画面前——“答应你的肖像画，我画好了，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了”。
她当然记得自己画的是什么，那是无数个夜晚出现在她无尽的黑暗中的唯一的亮光，她想象着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口袋里，眯起眼睛笑——“奥菲莉亚，是死是活，你怎么看”。
奥菲莉亚虽然死了，但是她从哈姆雷特那里带回的情报却会永存。
诅咒了千万遍让他和自己遭遇同样的事情，他却依然胜自己一筹，把情报交给了自己的祖国。
“是志愿者吗，真是帮大忙了。”
你怎么就死了呢，不是叫你别死了吗。
命运真是嘲弄人的存在——略有些高的额头，眼角微微翘起，睁开眼睛一定是个美男子，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头发，薄薄的嘴唇，笑起来让人火大——他还活着，这不是什么哲学问题，间谍的生命就是情报，她的生命，在无数年以前就失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活过来，行尸走肉。
死亡是间谍的终结，而没有完成任务的间谍又与死亡无异……这么想来，还真有点哲学问题的味道。
她擦着他的脸部，手部，直到她觉得干干净净。
你圆满了……我又算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罢了……明明只是这样的，自己也清楚的。说到底奥菲莉亚连死都不是为了哈姆雷特，所谓恋爱，不过是可怜的王子心中的幻想而已。
拿出怀中的玫瑰，单单一只，火红如焰。利刺扎进手中，疼痛传达不到大脑，眼泪和着血液，比尸体要滚烫。
哈姆雷特，一个切割过内心的人，他紧握的鲜花，已成灰。
“哒啦啦哒啦啦哒啦啦哒啦啦~~”
扔下手中的拐杖，她理了理衣领和围巾，看着手上的提包，微笑着说道，“呐呐，我说，丘比特一定是个瞎子，你觉得呢？”
迈·菲弗尔，十年前在德国消失的间谍，代号“丘比特”。
“也是呢……那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
回家吧。
“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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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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