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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凌晨四点还趴在电脑前敲稿子,落下最后一个句号时,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烂泥,糊在椅子里。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稿件发出去,收到自动回复,放心了,鼠标却没有移到开始菜单去关机,上下眼皮在激烈交战,手还是不听使唤地点开了网页收藏,打开一个网络文学站。
《爱我很简单》,一本名字俗气的小说,躺在推荐栏的最后一行,也许不到天亮就会给冲没了。但这本小说是我最近唯一的消遣,语言朴素,故事也很朴素,太过朴素,没有亮点,只因为连更记录良好,网站编辑时不时把它挂进推荐栏。即便如此,点击量也少得可怜。如果一定要找出喜欢它的理由,大概只有“相似”。
与记忆相似的校园,相似的人物,相似又有细微的差别,若即若离的微妙。每当看到这些文字,我就会想起一个人。一个我曾经爱过,又失去了的人。林浩。
人就是这么奇怪,对某件事物钟情之后,就难以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它的好坏。有人在小说评论区回复,这文,就一流水账。还有人说,开头有意思,后面波澜不惊,太平淡,弃文。但毕竟是小网站,连评论数量,翻到头,也只有六条。最后一条是我昨晚发的,加油,等更。
作者没回复,两天来也没更新,大概是消沉了。反复刷了几遍网页,打开微博,执着地想找出作者动向,最后一无所获,脑袋磕在键盘上,昏睡了一会儿,上床。
不记得是几年前,我也在网上写过东西,为了连更,熬夜到很晚。那时林浩还在身边,打游戏,打完发现我还在写,懒懒地往我肩上一趴,说,别熬了,睡吧。语气就像我外婆。我烦他,脱口说,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林浩眨巴着眼,被我呛得说不出话。现在,想要一个人趴在肩头劝我,变成了无稽之谈。那人不是林浩,没有意义。
回忆起来,上初三的时候,我第一眼见到林浩,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孩儿很特别,沉默,内敛,长得漂亮。漂亮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一点儿不含糊。
我爸妈离婚之后,各自成了家,一对儿去了日本,一对儿去了加拿大,就好像国外遍地都是黄金,扑棱着翅膀往外飞。后来,我想通了,他们不是跑去挖黄金了,而是急于摆脱这个令他们厌倦的地方,和厌倦的我。于是我搬去和外婆住,也因此转学到了A市三中,遇见了林浩。
怎么说呢,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就好像心跳慢了一拍,明明被吸引,视线却不敢多往他身上去,扫一眼就收回来,又扫一眼。却记得很清楚,他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在看书,晨光照在他脸上,安静又柔和。
那时还不知道,这就叫做一见钟情。
只是下意识地,特别大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老师说了,要让后排的同学也听到。但我只想让他抬起头,看我一眼。我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我叫阳牧!太阳的阳,牧场的牧!喊完了,全班欢迎,眼角余光看见窗边的少年,放下手,望了我一眼。我笑了,依旧没去看他,心里特别骄傲。
接着我就把自己笑醒了。
妈的,好文艺的一个春梦。
熬了一夜,下午一点才醒,冷风开着吹了一晚上,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洗了澡,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孙副编”三个字,真心想挂断,手指在红色光圈上晃了晃,还是壮烈地接了。
我说:“喂,孙越。”
“还在睡?”孙越的声音听起来很吃力,好像憋着一股子怒气。
“起了。”我顺口接了句,“拉屎的时候别给我打电话。”
然后孙越就炸了。
“我拉的屎都比你写的东西好看!阳、牧,你拖了两个星期,写得都是什么JB玩意儿?你以为你有名气了,随便画几笔我就给你发表?你以为漠川的读者都是文盲,看看插图就给好评?”
我觉得身为文艺出版社的副编,孙越已经把他毕生积累的脏话都骂完了,才回到正题,两个字:“重写。”
我揉了揉眉心,“嗯”了声。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我刚要挂,孙越说:“你声音怎么那么闷?”
我笑道:“不man,难道娘?”
“说正经的。”孙越顿了一下,“你感冒了?”
“鼻炎犯了吧。”我拿纸拧了把鼻涕。
孙越叹了口气,说:“赶紧写,三天时间,杂志要印了。”
我说:“好。”
挂了电话,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孙越说得难听,但句句都是实话。我写的东西确实一篇不如一篇,一年不如一年。究其原因,大概是累了吧,激情消磨了,脑袋里还能剩下什么?
我最初踏上文学这条路,是为了找回林浩。五年了,写作已经变成枷锁,把我困在原地。我想忘了他,不再写和他有关的东西,然后发现,我的笔变成了哑巴,离了他,什么都写不出来。
真是奇怪。你说是不是,林浩?因为你的离开,我开始写文章,现在又因为你的离开,我变成了一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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