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爱

　　二、南海派的烦心事
　　两人望着对方，都有些无奈。
　　“你走！”
　　“不要！”
　　“那就一起走！”
　　方宝玉看看易继风手上的“人质”：“拿他挡一下！索性今日找到那个王八蛋报仇！”
　　易继风被他清澈见底的目光望着，只觉胸中豪气陡生，笑道：“好！”
　　金钱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两个矫健身影从天而降，落入数十人的包围圈。两个少年，一个英气勃勃，一个可爱俊俏，任谁也想不到手中的剑法都是如此厉害，两人背靠背，只不过一个站姿，竟然已经没有丝毫破绽可寻。
　　易继风手上的肉票是个小头目，那人虽然大叫住手，众人面面相觑，却围得更紧了些！
　　易继风知道这些人是在忌惮更大的头目，提起真气朗声道：“金钱帮不过都是如此货色？”
　　方宝玉接过话头：“老易，金钱帮你还指望有什么高手吗？这种三流帮派连咱们南海派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易继风见他眨眼，反应了一下，忙道：“宝玉，若叫他们听到我们名剑山庄的名头，岂不是要吓死了？”
　　低声道：“为什么叫我老易？”
　　刚才的“易大哥”听得多顺耳！
　　方宝玉笑道：“可不，不过金钱帮没名气也不太恰当，我早就听说金钱帮里都是缩头乌龟，本来准备改名叫乌龟帮的，后来觉得这样会太过招摇，夺了武林各大帮派的风头，乌帮主这才忍痛割爱……”小小声对着易继风：“不喜欢？那我叫你小易？”
　　“乌帮主？”
　　“乌龟帮的帮主可不就是姓乌吗？”
　　“小易”一挽剑花，对着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的一人刺出一剑，冷笑：“小宝，这位是不是就是乌帮主？”
　　特地把“小”字念的特别清楚！
　　那人跺脚破口大骂：“你特么什么破眼神！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特么说我像什么乌帮主？！”
　　方宝玉夺过易继风手上那人，扔到身后，笑容比他更冷：“小角色而已！小易！”
　　“小宝！他武功不低，刚才神色一直很紧张！”
　　“小、易！我打赌他不是乌帮主！”
　　易继风一脸怀疑还未说出口，帮众受了什么指令，一起杀了过来！
　　易继风奋力抵挡，方宝玉身后那人叫了声“走！”
　　轰隆巨响，易继风直觉眼前黑了一片。
　　“别带着他！刚才还说我乌帮主！”
　　“师兄，你别这么小气！”
　　易继风觉得手心一暖，被人拦腰搂住，一同跳出了包围圈。

　　一口气跑了几里地，方宝玉才觉得怀中的易继风有点不对：“你发烧了？”
　　伸手要去摸他额头，反应过来的易继风被火烫了一般退后几步：“我没事！”
　　一旁的“乌帮主”看呆了：“小子轻功不错吖！”
　　“您是……？”经此一事，易继风也知道这人救了自己，第一反应是抱拳施礼。
　　“好说，在下乌……呸呸！在下南海派大弟子胡不愁。”
　　“是掌门！”
　　“我可没答应吖！别说这些没用的，宝玉你才应该做掌门，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掌门师兄，其他的都好说，这件事免谈！”
　　“方、宝、玉！你当我是害怕吗？我是不想中原武林再次生灵涂炭！你知道我的斤两的！你天资聪颖，骨骼精奇，天下又只你才能进入剑侠……”
　　“师兄！你又不想见到我了是不是？好！我现在就走！”
　　“宝玉！宝玉！”

　　易继风被方宝玉和胡不愁连珠炮般的对话弄得目瞪口呆，直到两人停下，显然那位胡师兄说服不了伶牙俐齿的小宝，抢先投降：“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师兄先带你去客栈！”
　　他拉起宝玉走了几步就拉不动，转头一看，方宝玉正在看着易继风。
　　“小宝？”易继风静静望着他。
　　方宝玉眼神闪烁片刻：
　　“小易，你不是也没地方落脚？不如咱们一起走吧！”
　　易继风看着他身后胡不愁警惕的眼神和冲着自己发出的“千万不要”的口型，笑了笑：
　　“不了，小宝，你要好好保重。”
　　方宝玉咬牙，索性挑明：
　　“金管家是假的，你根本没地方去！刚才又有那么多人追杀，你一个人在这种荒郊野外我怎么能放心！”
　　这样甜蜜的话听得易继风忍不住勾起唇角。
　　方宝玉被他的笑弄得心如擂鼓，结巴道：“我是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有点不妥……而且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实在没必要跟我客气是不是？我师兄很有钱你吃他的没关系……而且……对了！”他突然笑逐颜开：“而且你刚才打赌输了，我是债主，总要时不时地看着你才行！”
　　“哪来那么多废话！”胡不愁听不下去了，摇头直接走人：“要走快走！我还要赶回去吃霍哥做的晚饭呢！”

　　霍飞腾做的饭香气四溢，只是一大屋子的饿狼，实在是僧多粥少，胡不愁怕自己赶不上饭点都快愁死了，那两个少年还在后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腻歪。
　　“小易，你刚才受伤没有？”
　　“没有，小宝，你呢？”
　　“哈哈！我用真气都能震倒一大片，怎么可能受伤！”
　　“其实我也有剑气护体，不过刚才你不是叫我易大哥……”
　　“啊！到了到了！”
　　方宝玉不搭这茬，易继风也不好多说。
　　进了一座外表普通的客栈后，院子后头竟然曲径通幽，这处富丽堂皇的所在说是客栈房间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三人进了房间，南海派剩余帮众一大屋子男女老少一起回头招呼：“师兄……咦？是宝玉？！宝玉回来了！”
　　十几个人一起涌上来问寒问暖，胡不愁被漠视了也不难过，他本就是为了霍飞腾的饭才来的，易继风望着众人瞩目的宝玉却多了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羡慕：
　　宝玉那么可爱的孩子，就该是这样众星捧月才对的啊。

　　“各位师兄师姐，这位是易继风，是我在洛阳城认识的……好兄弟！”
　　方宝玉终于逃离众多“魔爪”和“魔音”重围，挤出来满心欢喜地拉住了易继风的手。
　　房间里突然间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易继风看着几十双打量的挑剔眼睛，突然有了种丑女婿见丈母娘的错觉-_-!，他尽力做出平静姿态，抱拳道：“在下名剑山庄易继风，拜见南海派各位前辈。”
　　“帅倒是帅，但是帅不能当饭吃啊。”
　　“宝玉你怎么认识他的？”
　　“宝玉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他吗？！”
　　“我不反对断袖，但是我们南海派面临大敌，大家找老攻老婆最好都要门当户对，名剑山庄已经没落了你不知道吗？”
　　虽然众人都是笑着还礼，可是把宝玉拉过去后，这些低声的一般人根本听不清的私下嘀咕，易继风一个也没漏掉！
　　“宝玉，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各位，今日就此别过，改日易某再来叨扰。”
　　易继风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转身欲走，方宝玉冲上来：“我和你一起走！”
　　满屋子大人顿时如丧考仳：“宝玉！你不能走，你不要咱们了？！”
　　易继风摇头道：“宝玉，你还是在这里安全，我是真的有要事，明日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喝酒。”
　　方宝玉满脸歉意：“他们其实都是好人，可是一向胡说八道惯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易继风脸色变了：“是吗？哪一句？”
　　“断袖什么的……”宝玉嗫嚅着。
　　易继风心里一紧，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如此难受，却硬撑着笑了：“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小宝。”
　　方宝玉见他眼圈都红了，不知为何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大声道：“你明明就是答应过来，现在突然要走，还不就是生气？小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小的委屈都不能受，还谈什么做大事，报大仇？”
　　易继风被他突然大声弄蒙了片刻：“宝玉，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还欠我赌债！交出来你才能走！”
　　方宝玉知道易继风随身携带的这柄剑一出剑鞘便光彩夺目，他又极为珍惜，必定是不愿送人的。他这么一说也只是激将，没想到易继风却极轻易地解下佩剑，平端送至眼前：“宝玉，这柄剑叫琉璃，今日易继风以此剑应赌约，望你珍重此剑，珍重自身。”
　　他目光中柔情外亦有坚定，望着宝玉目瞪口呆的表情，将宝剑向他手中一递。
　　方宝玉盯着他。
　　两人目光“噼里啪啦”险些要将空气点燃。

　　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最终方宝玉接过琉璃剑，望着易继风道：“好，你倒是爽快！咱们就此别过罢！”
　　他对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可是眼神中满是愤懑，半点相送的意思也没有。
　　易继风眼神黯然：“就此别过。”
　　说完便转身离开。
　　这种情侣吵架分手的气氛搞得周围南海派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咱们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什么咱们！是你刚才说名剑山庄没落的，我只是觉得帅不能当饭吃而已。”
　　“什么啊？我说的是事实！”
　　“越是事实越是伤人啊，其实宝玉长这么大从没带过什么朋友回来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不一样啦！你们怎么就把人给赶走了呢！”
　　“哎呀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已经走了！”
　　“不要紧不要紧，他留下了定情信物耶！”
　　方宝玉低头看着手上的琉璃剑，连叫他们闭嘴的力气都没有，不声不响地去了后院。
　　果然，胡不愁已经安排得妥当，后面有个单独的小院落是给他住的，屋前甚至特地辟出来做了一个专门练剑的小小竹林。
　　“你就这么走了？”他站在竹林外痴痴看着手里的宝剑闪烁淡淡光芒，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方宝玉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全是之前见过的易继风，严肃正经的，对着自己天真烂漫地笑的，说话时有些会露出呆萌神色的……不禁失笑：认识才一天，居然满脑子都是这个人，而他也是奇怪，因为一句戏言，竟然把片刻不离身的一把宝剑就这么轻易给了自己。
　　他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他看上去根本不像陌生人？熟悉的眉眼，更熟悉的笑容，仿佛不知多少年前就镌刻在心底深处，单等这样一个奇异的时刻，相逢，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方宝玉凝神端详琉璃剑，渐渐入了神，仿佛被什么蛊惑，他幕地开始舞剑。胸中有股熊熊烈焰在燃烧，只有身体剧烈动起来，才能忘记他的脸，才能浇灭那团火！

　　躲在角落里的易继风深情地望着竹林中的方宝玉。
　　他刚才是一时赌气才转身离开，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他总想在宝玉面前保持大哥形象，结果却表现地那么小气。可今天他唯一不后悔的是把从不离身的琉璃剑送给了宝玉，幸而刚才一时冲动，否则他还看不到舞剑时这么灵气十足，生气勃勃的宝玉。
　　有些看得痴了的易继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满心欢喜的暗中窥探有什么不妥，只因他长到今日，只知道武功剑术，却从没有试过喜欢谁！
　　他只知道看见方宝玉便忍不住地开心，情不自禁地想要走近些，再走近些。
　　直到沉醉在剑舞中的方宝玉也看见了他，两人目光交错，都沉默不语。
　　凉风习习，竹林沙沙。
　　皓月当空，映照出空地上两人身影。
　　方宝玉看着易继风，将身旁武器架上的铁剑扔了过去，突然挽了一道剑花，直直向他刺去。
　　易继风接过铁剑，侧身避开这看上去凌厉，其实毫无威胁的一剑。
　　“南海剑派以剑气见长，三十六招变化，以神龙贪睡，黑虎讨薪，猴子偷逃最为灵活多变，是三招杀手锏。”
　　易继风正聚精会神地见招拆招，突然被这三个名字勾起好奇，手上也没停下，奇道：“什么神龙贪睡，黑虎什么？猴子又是从哪里偷逃了？”
　　方宝玉将剑尖指向天空，划出一个半圆，突然纵身向前刺出，可是人还未到易继风跟前，凌厉剑势突然卸了，如同一条泥鳅，闪身来到易继风背后，剑柄对准易继风后背：“神龙贪睡！”
　　易继风轻功不弱，却被他堪堪点到，只好用大笑掩饰尴尬：“原来是这么个神龙贪睡，可是这神龙未免太过瘦小，还是叫泥鳅摆尾合适！”
　　方宝玉脸色一变：“哼！让你见识见识这招！”
　　这次易继风有了防备，形如下山猛虎的方宝玉，伸手向人讨薪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倒被易继风砸了手腕，琉璃剑差点儿脱手！
　　易继风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心情缓和许多，有些得意地望着方宝玉，却见他脸上怒气横生，显然是生气了。
　　易继风有些慌乱，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紧张地望着宝玉。
　　“不玩了！”方宝玉把剑一扔，转身要走。
　　“别走别走！”易继风拾起地上的剑递到他手里：“那个……不是还有第三招吗？猴子偷什么？来，偷吧！”

　　方宝玉斜着眼看他：“你已经学了两招了，怎么，还真想把我们南海派的绝招都学会吗？”
　　易继风无语：“你……是想……”
　　方宝玉转了身不看他：“你送我那么名贵的剑，我用两招绝招来换，咱们现在互不相欠对不对？”
　　易继风这才了解方宝玉的心思，敢情刚才这不是拿自己泄愤，而是要教会自己绝招。
　　他一时感动，于是再次说错了话：“谢谢你宝玉，不过这种绝招我应该用不上。”
　　方宝玉顿了一下转头，声线冷了好几度：“你说什么？！”
　　易继风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出来，仍道：“我们易家的剑呢，都是以剑罡伤人，素来以深厚内力为本，招数花式太多也没有大用处，而且名剑山庄有一个名动江湖的真正的绝招，想必你也听过，叫做八剑齐飞……”
　　他还未说完，方宝玉哼了一声。
　　“我是听说过，是要集齐你们名剑山庄八柄剑才行嘛，可是听说你们名剑山庄的八柄剑或是被偷，或是被抢，早就不齐全了，所以这绝招也早就失传，你们这样虚无缥缈的绝招能比得上我们南海派实实在在的绝招吗？嗯？”
　　易继风面色变了几变，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其实他的父亲早从爷爷那里学了几式残缺的剑招，而爷爷易云虽然内力深厚，却苦于宝剑不全，从来没能让易氏这个绝招发出真正的威力来。
　　由此，这几十年来，爷爷、父亲和自己一样，都将精力花在寻找剩余剑招和集齐八剑上，反而从不关心江湖大势和庶务经营，这才造成百年山庄才会遭遇一次强敌后，竟完全没有外援，而庄主一死，竟然完全分崩离析的局面。
　　易继风绝顶聪明，这些道理他陷在局中时，尚看不清楚，现在跳出局外，有了点行走江湖的经验，这才陡然惊觉父辈们错在何处。
　　若他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易少爷，听了宝玉这话，肯定是没法善罢甘休的，现在听了，反倒觉得他说的真有点道理，想起这话题也是自己炫耀造成的，于是平心静气地做了个揖：“抱歉，小宝，我刚才说错话了，你说的对，虚无缥缈的剑招再好，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招式有用。”
　　方宝玉脸都红了，他吃软不吃硬，若是易继风呛声或动手，他都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吃瘪，可是现在他诚心诚意地道歉示弱，反而令宝玉有些不知所措，想起易继风说过自己父母双亡，刚才又才被自己师兄师姐们嘲笑，他突然有点心虚，仿佛自己也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了他似的。
　　“不，我才要抱歉，我替刚才师兄师姐们的话道歉，你别往心里去。还有，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报仇时，只要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然后他看到月光下的易继风露出一个令他惊艳不已的笑容：“谢谢你，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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