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灰姑娘

　　正在食堂教官区吃饭的隔壁班教官小伙接通了电话，嘴里的大米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不禁失声：“生理期？老大你来生理期了？”
　　刷刷刷刷——一群教官绿油油的目光全都扎在了他身上。
　　可怜的小部下羞红了脸内牛满面地捂脸奔去门：“我真不知道生理期吃什么好啊……”
　　“老大……脑补算不算违反纪律？”他弱弱地问道。
　　“什么？”老大磁性的声音饱含威慑力。
　　“我是想问，你不会是在这菁菁校园里找到真爱了吧？妈呀不会是大学老师吧？我申请要个高颜值的嫂子！”
　　“大夏天的，你发什么春！没处泻|火就给我跑五公里越野去！”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呢！小伙挺委屈。
　　“老大，你果然一谈恋爱就变态！”
　　“再胡扯我把你的态变了！我问你的问题呢？”
　　“额……我记得我对象那时候是不能吃生冷辛辣，不能吃太补血的，比如红枣什么的，不能喝茶、吃巧克力……”
　　“坏了！”申秋雨那边有扒拉塑料袋的声音，“我买了好多带巧克力的零食，哎抹茶算不算茶啊……”
　　“咦？大嫂喜欢吃零食啊，好可爱哟。”
　　“一点辣味都不能吃吗？我买的是咖喱饭。哎，算了算了，我重新买。挂了啊，祝你早日噎死。”
　　校医院，申秋雨提着两大塑料袋走进来，没看见床上有人，却见墙角有一个瘦瘦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背对着外面。
　　他皱了皱眉，心想这丫头难道是体会到教官的良苦用心以及浩然正气，决定痛改前非闭门思过了？
　　正要扯她起来，突然发现小洁的背影一抽一抽的，“咻”一下向背后丢了一团面巾纸。
　　“妈，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的专业，可是当导演是我的梦想啊。你怎么能说我是虚荣呢？什么？不行——”
　　她突然提高了嗓音，愤然中夹杂着颤抖。
　　“我爸有权有势怎么了？权势是用在自己女儿身上的吗？我告诉你们，敢动用关系强行给我转系，我就退学离家出走！”
　　原本高高瘦瘦的身体又蜷了蜷，竟然也是不大的一团，糯糯的声音格外落寞委屈：“从小你们就逼着我学这学那，我的一切都是你们规定好了的。我喜欢跳舞，你们说太浮夸，非要我学钢琴，我学不会，挨了多少打你们记得吗？英语夏令营里我是口语最差的，那些活动我都不喜欢，你们硬逼着我去，我在营里丢人现眼，半夜哭了多少次你们知道吗？就连毕业旅行，我和同学们约好了去海边，你们却背着我向旅行社退了团，硬拉着我去爬泰山锻炼毅力，我成了所有朋友中间的笑料。你们总不理解为什么你们喜欢的我不喜欢，一直说我叛逆不懂事。那是因为你们不是我！爸爸当年想当翻译官没考上，凭什么逼着我学外语系？我不！绝不！”
　　她明显在压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压低，但是哭泣声越来越大，最后腿一软干脆坐在了地上。
　　“潜规则？”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洁语气一冷。“你们想法也太龌龊了！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不自爱吗？导演系毕业可以导晚会，可以导公益广告，不一定非要混娱乐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往最不堪的方向去想？我再说一遍，导演系我念定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自己做选择，我死也不会改！什么？行，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起，我不拿你们一分钱，这是你们自己说的！”
　　啪一声挂了电话，邵小洁恨恨地把手机摔了出去。
　　申秋雨此时想退出门外已经来不及了。本以为小姑娘会蜷缩起来默默垂泪，或者为了被他听到这些私事而尴尬负气。他甚至都开始打腹稿准备怎么安慰她了。
　　然而不过几秒钟，她就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捡手机，看见不知何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经站在身后。小洁三定从容地装好电池后盖，坐回到病床上。
　　她没有预想中的悲戚，反而让申秋雨有些不知所措。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气氛略有些尴尬。
　　邵小洁揉了揉眼睛，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刚才我和家里吵架呢。”仿佛郁气已经一扫而空。
　　见她情绪正常，且没有避讳刚才的事，申秋雨将两个塑料袋往桌上一放，一边一件一件往外拿，一边像好朋友似的关心她：“我大概也听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咱俩没那么熟吧？
　　但是看在丰盛的晚饭的面子上，小洁很乐意让自己和教官的矛盾自动下降为次要矛盾。
　　掀开盖子咬了一口排骨，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得生动：“嗯……反正我已经争取到了初步的胜利。他们说不逼我转专业也可以，但是不会再给我钱了。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养活我自己。”
　　申秋雨把蛋花汤的盖子揭开，怕她烫手，直接端到她面前：“学校有勤工俭学吧？”
　　“谢谢啊，”小洁吸溜了一口汤，从胃里到肚子里都暖融融的，舒服地眯起眼，“学校的勤工俭学岗位不多，都是给贫困生的。我恐怕要想办法在校外兼职。嗯……如果我做两份家教，应该可以解决吃饭问题，但是肯定不宽裕，甚至会过得比较凄凉。我去哪里赚点零花钱呢？”
　　她咬着筷子歪了脑袋，愁得小眉头拧出花来。
　　申秋雨其实能够明白她父母的心情，虽然太过分了，但是本意是好的。
　　“你的梦想，就这么重要吗？”如果可以，妥协一下不行吗？
　　“嗯。”小洁又咬了一口土豆，嘴角都是酱汁，略有强迫症的申秋雨莫名有伸手替她擦干净的冲动。
　　提起梦想，小洁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梦想啊，多美好的东西。试想，毕业工作后，对事业没有任何激情，完全把所从事的工作当做糊口的工具，那后半生就太荒凉了。有机会实现梦想是何其有幸，我虽然没有革命先烈那种为了高远追求舍弃生命的勇气，但是绝对不会对梦想轻易放手的。”
　　“你……对你的梦想真的了解吗？或许你父母只是担心那太不切实际了而已。”申秋雨知道这个时代，荧幕工作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往往特别大。
　　邵小洁拍了拍胸脯，自信的眼眸里仿佛吸纳了一片汪洋，那种飞扬的神采，让她略显苍白的脸看上去无比阳光。
　　“对于这个专业的课程安排、就业情况，甚至各大学本专业的排序我都详细研究过了。我是真的热爱这个专业的。相反，我爸妈却在对导演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味排斥。”
　　突然，她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教官，你是不是也有梦想呢？当初你选择考军校难道不是为了梦想？绿色军营如果给你的仅仅是痛苦磨练，你能一如既往地热爱它吗？”
　　申秋雨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他认真思索了一下，竟然发现这姑娘说得话将他多年内心深处的感受都勾了起来。
　　自己当年的同学们一个个当了医生、当了老板，再聚首的时候，他们都会对他的选择表达好奇和敬意。然而自己穿着军装带上肩章，英姿勃发地走在一派绿色中间，那四季长春的军绿，是生命的保护色。那种由衷的舒畅，是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能明白的。
　　今天，他居然在一个姑娘面前找到了共鸣。
　　他认真点了点头：“其实你的父母应该体谅你的梦想才是，你父亲对翻译官的执着，不正是因为那是他的梦想吗？”
　　“太对了！”小洁一拍桌子，手震得生疼，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热泪盈眶地去握教官的手，“知心啊！知己啊！知音啊！教官，就凭你这句话，我邵小洁以自己的姓氏发誓，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明天起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拿不下军训会操第一名我跟你姓！”
　　噗——
　　申秋雨腹诽：你如此轻易就拿自己的祖先姓氏打赌你爸妈知道吗？这丫头对着一个男人豪情壮志地说要跟人家姓这样真的好吗？
　　怔忡之间，小洁那找到知音的共鸣感仍旧澎湃，而申秋雨却把注意力不经意间转移到了那双手上，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主动握住手。那小小软软的触感，令人莫名的心头微动。温暖灯光下女孩指端微凉，明丽的笑容单纯清澈，却让人想到刚才她蜷缩在墙角那可怜可爱的模样。
　　所以他反握了她的手，想给予她支持和力量。脑海中悠悠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和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建立一种和谐、美好、融洽的……军民友谊也不错。
　　如果她需要倾诉，军营里有个大哥哥是她最可靠的小秘密保险箱；如果她需要安慰，自己并不长但还算够磨砺的军旅生活可以做她人生的参考；如果……
　　“教官？”
　　申秋雨回神，刚才披着一身梦想的五彩光环，熠熠闪光的追梦女孩，已经将自己从红烧牛肉盖饭、香菇油菜和可乐鸡翅的掩埋中奋力刨出来，扬起小脸绽放给她一个超美味的微笑，舔舔嘴角，准备义无反顾地淹死在紫菜蛋花汤的温柔乡里。
　　申秋雨失笑，提起筷子准备把自己那一份吃掉，却突然心思回转，伸手拿过快餐盒里的地三鲜，一点一点将其中的青椒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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