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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故人与新闻
见到黄衫女子,念柳心下已然明了。
“慕旖,你上次见我带给我的是一条死蛇,上上次见我招来了一群蜜蜂,再上次见我可是送了一只难驯的野猫,怎么今儿倒是像初相见的时候一样只想请我喝杯热茶呢,丫鬟手不稳,茶水洒了,可惜了一杯好好的丰山碧玉尖。”念柳第一次与慕旖见面的时候,慕旖是亲自给她上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也如今日一般一个不小心就端不稳洒了,可后来见她,每次不是想吓吓她就是想让她出糗,可谓磨人至极。
“本来是准备了一只黑寡妇的,让黑寡妇咬你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可惜我今日走得急,忘带了,没办法就只能请你喝你们季府自己的茶了,你不会这么小气连一杯茶也要怪我吧。”如果说有什么人和念柳一向不对盘气场不合的,除了慕旖再难找出第二个来。
慕旖狠狠地盯了念柳一眼,再打量了一会赵南洵,围着念柳踱了个圈子,“那个就是你拒绝范大哥的理由吧,我看也不比范大哥强。”说到这里,停下来侧身向念柳轻声说:“有些女人品味也不是很好嘛。”
小女生就是和自己这样的大龄女不一样,她娇艳得像正欲开放的玫瑰,想着用带刺的美丽征服对手,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战斗欲,念柳可是已经老得没有心思也没有一丝争辩的欲望了。相比于斗嘴这些,念柳更关心慕旖今日为何而来,范家兄弟是否也一道来了。“一别月余,你倒还是和在苏州时一样,路途遥远,你可是自己一人来的?”
慕旖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这是说我没长进了,哼,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她今日可是受了范大哥嘱托来给季府送礼的,但季念柳非但不好好招待她,还是以往的猖狂清高样。“怎么,又想偷偷问我范大哥的行踪,我就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寻去。好歹我也给你们季家送了礼,你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念柳想这小丫头倒是机灵,一听就听出来了自己是想问范家兄弟来着,在苏州七年,季家与范家比邻而居,两家府邸相邻,又兼之季念柳的亡母和范家兄弟的母亲是金兰之交,在苏州没少受范家的照拂,辞别范家兄弟回天京时,范家兄弟甚至提出来说要一路护送季府,然季府众人怎敢再麻烦范家兄弟。若他们此行到了天京,可得好好招待他们才行。慕旖也算是范家人,自然也要好好招待的了。“慕旖妹妹你要是有什么想玩儿的,想看的,想吃的,说来便是,季府虽远比不上范家的富有,满足妹妹的需求也应该是足够的。”念柳说话间,偶然瞧见自己的三弟季白谌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在高谈阔论,怎么忘了白谌和慕旖可是一物降一物,又笑对慕旖说:“你此行游玩路程可安排好了没,若是还未,让四弟陪你在天京好好玩玩可好?”
慕旖一听念柳说季白谌,一下就气炸了“季念柳,你存心的,我找念寻哥哥去,他才不像你这么刻薄呢。”念寻一向对女子极其温柔体贴,对待慕旖就像是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念寻哥哥。”慕旖向念寻小步跑去。念柳顺着慕旖的方向看过去,哥哥早已不在赵南洵身边交谈,倒是和萧哥哥在谈笑。赵南洵人呢?大厅里已经没有了赵南洵的身影,难道竟已经离去了?她还没有好好问他她曾经无数次想问出的话呢,转念又想,终究是自己太过执着,如今再来追问七年前应该问出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隔着数年时光,早就不是那个赵南洵和季念柳了,更不是从前的赵南洵和霏霏了。
霏霏、多熟悉又多陌生的两个字。母亲还没去世之前,季念柳的名字还是季白霏,念柳母亲所生的三个子女那时候还是叫季白鄀,季白昉和季白霏的,母亲生下念柳一直缠绵病榻,最终还是殡天了,父亲大恸,遂即改了他们三人的名字,以表思念亡妻之情。自那之后还叫她霏霏的,除了赵南浔,再无一人了。
念柳定了定神,不再过多思索,今日除了赵南浔,她还有很多故人要见到的,最重要的,就是孙梨魄了。梨魄此时,应该叫赵王妃了,梨魄在天庆十一年嫁给了当时的六皇子匡贺,六皇子那是还只是一个没有封号的王,与梨魄两人互相倾心,六皇子的生母黎华夫人当时瞧不上梨魄的父亲只是个正四品上的中书侍郎,但六皇子在黎华夫人殿前跪了一日一夜,黎华夫人拗不过儿子,梨魄和六皇子最终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梨魄如今是赵王妃,自然比旁人都要来得晚了,正这样想着,便有人报:“赵王妃到。”念柳只见两个女子低头在前引路,一身华贵衣裳的梨魄满是雍容贵气的样子,另有两个侍女服侍在侧,身后亦跟着两个侍卫,低调里也透露出皇家气派。厅内许多没有品级的女子和一些低品级的官员已开始行了。梨魄摆了摆手道:“各位快快起来,不必多礼。”念柳心下大喜,此时便迎了上去:“民女季念柳,见过王妃。”梨魄忙扶起念柳,眼眶里蓄着泪水:“念柳,我可是想死你了。”
念柳自当日笄礼后与梨魄一别,七年里再也未见,偶有书信往来也只是述说身边的大事,两人分离已久,都是心中满满的话要与对方说,也不知从何说起。赵王妃更是流出了激动的泪水,赵王妃身边的侍女见状忙机灵道:“王妃与季小姐一别多年,自是有许多话要谈,厅内不便,可否请季小姐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王妃莫要见怪,民女一时疏忽了,请王妃移步随我来。”说着便想引着赵王妃往自己闺房内去。此刻却听得安静的厅内传来一声讥诮的话:“是了,这女人早该躲起来了,被赵家悔婚之后七年里都没有嫁出去的女人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这话一出又听得几人嬉笑“噗嗤,是了,要是我,是再不敢出来见人的。她倒好,还一身石榴裙,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六的少女吧。”嬉笑声在旁人细碎的讨论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行露,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多嘴饶舌,扰了王妃和季小姐的清净。”赵王妃身边的侍女对刚才在前面引路的一个侍女低声说了句。
“王妃,民女并不介意,倒是惹得王妃不快了,还请王妃看在民女的薄面上,莫要太过放在心上。”这样段数的嘲笑,念柳压根就不在意,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那几个女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人。“我知道的,念柳,行露你只需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便好,别吓着人家了。”赵王妃也是在王府里见识过许多段数的女子的人,亦不甚放在心上。
念柳携过赵王妃的手笑道,“王妃说的极是。”两人便同行至念柳房内了。
一到房内,念柳和赵王妃便紧紧地拉着双手。
“念柳!”
“梨魄!”
两人竟同时开声,听得对方同时喊自己的名字,都又同时笑了一下。仿佛多年之前的默契。两人携了手坐下,念柳身边一直没带丫鬟,赵王妃的贴身侍女此刻也候在门外。此前念柳和赵王妃还顾忌外人在要维持礼仪形象,一入房内,倒是像从前一般的小女儿心性了。
“从前你便是美的,如今,倒是比从前更胜了,乍一看到你,我竟然觉得你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一样。”念柳天生一副好皮囊,当年美貌之名便已传播在外,几年来江南水乡的滋养倒是让她自己更感觉时光缓慢似乎也不曾比原来变得衰老起来,气质美貌倒是更甚从前了。赵王妃看着自己已然是一副人妇的样子,只觉得时间对念柳也忒的厚爱了。“梨魄你这又是在笑话我了不是,论气质论美貌,谁能够与及得上你们天家府邸里的女子,个个都是天仙一般吧。”念柳和赵王妃开着玩笑,赵王妃如今的气度非凡,大约是在王府熏染出来的了,赵王对她想必是极好的了。“赵王府里的仙女再多,只怕赵王也只看得上我这么一个梨魄妹妹了。”
“我和六皇子的婚事你是都知道的了,倒是不知你,近些年来怎么样?也未曾听到你说过半个意中人的名字。”赵王妃最记挂的就是念柳的终身大事,自她知晓赵家退婚一事后,本以为季伯伯洗清冤屈,赵家会再度提亲,当时还愁着念柳的气性未必会肯答应赵家的再度提亲。可是也没见到赵家提亲,赵南洵和赵家更是断了联系,也是自己多虑了一场。自己成婚那日,赵王妃便想起了自己的好姐妹念柳的终身大事,念柳早年的书信里只字未提赵家,也从不曾问起,只询问了梨魄的近况,向她描述江南美景和风物,后来她嫁到王府之后顾虑着赵王两人的书信便少了。细想来,只怕念柳是被赵家那人伤得太深了竟无心男女之事了。“男女之事于我,已不大重要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少了这些,我也倒活的轻松自在。”念柳这话可就是违心的了,她这几年来,虽初懂中所说道理,但却是仍旧无法说服自己,早些年里虽慢慢淡了对赵南洵的感情,可今日一见,竟好像白过了七年的时间,对赵南洵是又爱又恨了。
“念柳你就是——”赵王妃顿了顿,像是不忍再接话。适时门口候着的侍女朗声道:“王妃,已打探清楚了。”赵王妃看了念柳一眼,念柳点头,赵王妃于是宣侍女行露“进来说。”
行露福了福身表示行礼,“王妃,奴婢前去时,倒是见到一个黄衫女子在教训几个女子,那几人嘴上说着自己说的是事实,黄衣女子凭什么骂她们长舌妇毒妇。奴婢心想那就是那些多嘴的人了,于是站在一旁听。那黄衣女子也毫不客气,说那几个女子便是自己家事管不好了太闲了转而来看别人家事。”说到这,行露想起那黄衫女子指着那几人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样子,气势十足,衬得那几人灰头土脸的,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又警觉自己失态“奴婢失态,还请王妃饶恕。”
赵王妃只觉那女子有趣,倒也是率性。“无碍,接着说吧。”于是行露接着说道:“那黄衫女子说,你们这群女人嫁了人之后倒是学得无端的多嘴饶舌,还不如人家不嫁却坦荡直率,要是对人有不满大可当面提出来,何必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失了气度不说,你们还真以为你们随便说两句能让人家怎样,真是替你们感到羞愧。有几人觉自己无法辩驳,便走了,只有那声音听着像是说季小姐被退婚的女子还不依不饶的……”行露和赵王妃此刻都看了一眼念柳的脸色,念柳倒是平静如常,行露见状接着说“问那黄衫女子是哪根葱,奴婢心想旁人也是不会传播这些事儿的,就只问了这名女子和黄衫女子的来历。这名女子呀,是尚书左丞刘仁海的女儿刘尙昀,现已是国子监丞张烜的夫人,那黄衫女子好似不是京城人物,奴婢没打听到她的来历,听口音也像是南方人氏。”
念柳听到行露说黄衫女子怒斥时便想起了慕旖,听她说完之后明白了这女子到倒真是慕旖,慕旖虽然一向和念柳不对盘,可慕旖的性子是直率坦荡的,她与别的女子不太一样,对事不对人,虽然念柳因为范家兄弟和慕旖关系恶劣,但慕旖却也能为她“主持公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念柳和慕旖能够七年来相安无事的原因了。而赵王妃却是不清楚这黄衫女子了:“这黄衫女子还真是可爱得紧,只是这刘尙昀不也是到了二十岁才匆匆忙忙嫁了个丈夫的么,之前听说嫁人了,没想到是嫁了个国子监丞,她当年倒是也闹出了点事儿的。”
“这黄衫女子啊,是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范家兄弟的表妹慕旖了,怎么这刘尙昀看来还是个风云人物呀,我离京离得久了,是许多人也不认识了。”念柳回答赵王妃的同时也不禁好奇起刘尙昀来。
“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了,她爹爹呀,是天庆十一年从州上调任来的,所以你也不识得他们,只是她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赵王妃和行露一样倒是说着说着就顾忌起念柳来,念柳心知平常人多半以为自己心内有芥蒂,对赵王妃付之一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此事。赵王妃才安心说下去了,“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却怎么也不肯嫁人,她在京城小姐的圈子里说要嫁给赵南洵。”赵王妃再次停了下来,心下只觉得这刘尙昀还真是个麻烦人,找事找得全在点子上。念柳此刻倒也大概明白了故事,梨魄是怕自己难过于是不敢再说。“于是她说非君不嫁,但赵南洵还是拒绝了她,她苦等到二十岁终于无奈,只得听家人安排匆匆找了个人嫁了对不对?”念柳说出自己所想,也表明自己对赵南洵这三个字有免疫能力。
“是了,就是这样。念柳,我可要再说一件事,但你听了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否则我就是罪人了。”赵王妃拉着念柳的手眼神里全是心疼和无奈。“你这几年只字未提赵南洵,想来是不知道赵南洵的事情了,他、也至今未娶。”
“这种事情,我怎会过于牵挂,你多心了。”念柳心下松了口气。念柳从来不去打听赵南洵的婚事也从来不敢听任何人提起赵南洵,怕的就是她听到他某一日成婚了,和别人成婚了。“他也至今未娶”那很好,他和她,就该两个人孑然一身孤独地老去,他们两人谁成婚都是对旁人的祸害。
两人方又谈了些别的,念柳多半是听赵王妃讲近些年来京城的变动,新开了哪家的裁缝铺、和哪家的餐馆厨子口味最好,又有哪些正受京城女子追捧的衣裳式样。两人说了不到一刻钟便已开席就餐了。
王妃和其余众人自然是不在同一桌用膳的,季勋庶出的大儿子季白逸自天庆八年与固敏公主成婚后一直住在驸马府,举家搬迁至江南时已成婚的季白逸和季念风自然一直居住天京,所以今日季府筵席,赵王妃,固敏长公主两人一席。季府众人包括季白逸,季念风此刻都坐于王妃和公主席下的另一桌上,季府终于在贞远一年八月三日团聚了。也是用膳时,季府的两个小姐,四个公子(其中包括养子季白萧)才真真正正感觉到季家重聚了。
季念寻吃着却发现了不寻常,菜品是他昨日看了之后仍觉不合适,和季白谌两人改过了的,只是今日,为什么还有不在菜单里的冰糖雪耳椰子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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