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首战
(二十二)首战
慕容玦让沈宁庭出征一事一早传到了慕容墨那里,她哪里还坐得住,慕容玦这次压根就不见她,思前想后,最后是扮成士兵混在军队里,还被慕容砚抓的正着。慕容砚二话没说快马绕捷径把她送到了宫门口,吩咐人务必看好公主之后便去追赶沈宁庭一行。原本行军速度就已经不慢,而且很让沈宁庭吃不消了,慕容砚一到,又是催促着快马加鞭,又到了开阳城之时,沈宁庭感觉自己大半条命都快没了。
上一次送亲时没来得及走到这开阳城,这次算是补了上次的行程,正如有些事情落在头上,让人想躲也是躲不掉。比如下一步的行军计划沈宁庭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一个还没有转正的候补礼部侍郎,统领三万左右的大军,自己都是觉得可笑,也不知慕容玦这是要打压南楚的气焰还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路上沈宁庭差人去向慕容砚明着暗着请示了好几次,慕容砚都完全忽略了,眼见翌日大军就要汇合商量对敌之策,沈宁庭晚膳也顾不上吃,亲自去找了慕容砚,慕容砚的回应是:监军不负责决策,只负责督查。一个多的字也没有留给沈宁庭,他碰了一鼻子灰,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就要进丰泰城,小厮来报,慕容砚不知所踪,留下话说开阳城的风景没有看够,让沈宁庭自行决断。
沈宁庭一张脸拧成了包子,加上晚上没有睡好,又是一路来就青紫泛白的脸,好好的美少年活生生成了游魂野鬼一般,就这样飘进了丰泰城。
“现在情况如何?”沈宁庭没有底气的说着,下面坐着的都是丰泰城主要负责的守将,为首的是蔡毅少将军,家中三代都是武官,又是没有躺在功劳簿上啃老本,朝野上声望极高。蔡毅也是年纪轻轻便凭着自身战功到了将军一职。
“赫连靖亲征,已经在城外候了近十日了,再不出兵,只怕有损我军气势。”蔡毅说话已经是尽量客气,只是那自身的傲气,还是在一字一句间悄然钻了出来。其余的守将们无不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思看着沈宁庭,那眼神和在戏院里看唱大戏的没有什么两样。
“诸位有何退敌良策?”沈宁庭也知道他们不服气自己,这样的情形只怕是慕容玦早已猜到,便是要故意让他难堪。
“我们想听听大人的高见?”一个沈宁庭叫不上名字的守将开口,如果蔡毅方才算客气的话,那现下守将的那神色语气绝对称得上是咄咄逼人,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表示附和,蔡毅一脸淡然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他手下人的挑衅。
“那便明日直接出兵,先一探他们的虚实。”守将的一声‘大人’真真是刺进了沈宁庭的耳朵里,明明这次他是主帅的身份,至少应该称一句‘将军’,眼前这群人实在不是一群善茬。
“首战对我军气势最为重要,既然陛下指定大人为主将,大人必然是有过人之处,明日一战,大人不亲自出马,恐难服众。”蔡毅轻飘飘的一句话占足了理,直接把沈宁庭往火坑上推。
“将军说的在理,那大家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好随我一起出城应敌。”沈宁庭咬着牙说着,杜仲在一旁看在眼里,却是插不上话,沈宁庭在他们眼前都算不上什么,他虽然好歹算个武将,但和沈宁庭挂钩,更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众人散去时,脸上都是一副算是看准了明日会看沈宁庭的笑话的表情,一个说话都费劲的书呆子,明日一上战场指不定变成什么样。沈宁庭在议事大厅坐了许久,也不指望他明日真能向慕容砚那样一战成名,他能保住命,便是极大的幸运了。回过神来时,发现杜仲也还没有走。
“你在想什么?”沈宁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刚刚在想,”杜仲抿了抿嘴角,“你明日干脆象征性的骑马跑几步之后,直接装晕好了,然后从马上直接摔下来,最好摔断几根肋骨什么的,他们应该就不好意思再让你出战了。”他思索了许久,能让沈宁庭明日活下来的方法,只怕只有这一个了。
“最好摔断几根肋骨……你说的是人话吗?”沈宁庭按了按眉角,对于杜仲苦思冥想的成果很是无奈。
“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几根肋骨而已,给你接回来绝对不成问题。”杜仲自信的拍了拍胸膛,眼神上下都在沈宁庭身上那几根骨头那儿打转,看的沈宁庭是毛骨悚然,好像它们马上就要断了。
“其实你是来添乱的是吧?”沈宁庭眯着眼看着杜仲,杜仲摊手表示很无辜,其实真的算是一个比较圆满的办法了。
丰泰城位置偏南,沈宁庭离开北霁时,北霁已经有了初冬的气息,而丰泰城现下也才算仲秋,秋风吹起之时,似乎还带着夏末的温热气息,加上湿润的空气,从未关的窗外传来这么一阵风,心底也会觉得安静了些。
翌日一早,沈宁庭又穿上那一身可能比他的人都要沉重些的盔甲,站在了点将台。蔡毅等人站在台下,除了他本人,其余跟着的守将无不是一副懒散的形容,神色间还带了些许等着看热闹的小期待。杜仲跟在沈宁庭身旁,沈宁庭也没有说过多的激励之类的话,直接开了城门,跨上马带着大军就出发了。
开城门出来的那个瘦弱身影赫连靖过了许久之后都还记得,他当时想的是,慕容玦实在太开玩笑,南楚和北霁开战也是大事,而他竟然让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看着恨不得下一刻就会从马上被风吹下来的人来应对,实在过于自负。这种人在战场的出现,让人瞬间都没有了开战的欲望,因为赢了也是无趣。
“二皇子别来无恙。”沈宁庭策马走向阵前,赫连靖也是挂着满满的嘲讽笑意走上了前。
“沈宁庭?”赫连靖笑出了声,“你们换一个人吧,我不喜欢和兵器都拿不动的人动手。”赫连靖右手的长枪一挥,直指沈宁庭眼前。今日的赫连靖和那日在朝堂上求亲的二皇子很不一样,南楚人的身材优势在此刻便体现了出来 ,赫连靖身上满溢的杀气几乎全然笼罩着沈宁庭瘦弱的身子,逼人的气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子此言差矣,这一仗南楚赢了是理所应当,没人会觉得是因为皇子的英明神武。”沈宁庭笑着一手拨开赫连靖的枪头,明晃晃的银枪头离自己这么近真不是什么好事,“可若是我侥幸胜了,皇子便成了成就我千古英明的人。”
“你先活过今日再说吧。”赫连靖对沈宁庭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置可否,下一刻,长枪在沈宁庭头顶划过一个弧度,顺势便挑落了沈宁庭手里的长剑,沈宁庭只觉得手上一阵发麻,没有抓住,手一松,便落了下乘。
赫连靖挑起地上的剑,扬起一地的浮尘,沈宁庭身下的马大约是被眯了眼,一个跃起,伴随着一声长嘶,险些没把沈宁庭甩下来。而被挑起的长剑几个旋转,最后深深插进沈宁庭身后。沈宁庭紧拽缰绳,控制住了马,转身策马便去取剑,就在这个当口,赫连靖向身后挥手,南楚的士兵一阵排山倒海的长喝,向阵前冲来,蔡毅看着狼狈取剑的沈宁庭,一个策马,城下的北霁士兵也是紧跟着冲了出去。丰泰城下,一半蓝一半红,中间的分界线越来越窄,最后,伴随着震天的呼喊声融成一片杂乱。
沈宁庭弯腰拔剑,还未来得及起身,眼见一个蓝衣士兵挥着长矛便要刺向他,沈宁庭心下一着急竟都忘了自己手里已经有了剑,灰色的矛头折射着浅浅的日光已在他眼前,咫尺之间,身后一阵疾风扫过,杜仲一枪直刺向士兵的心头,士兵手里的长矛擦着沈宁庭的鼻间落下,矛身落在了马背上,马吃痛一个后仰,沈宁庭紧拽着缰绳,杜仲一把按着马的脖子,硬是强让惊慌失措的马站稳了。
沈宁庭几乎是扑在了马身上,惊魂未定之余,还含糊不清的和杜仲道了谢,杜仲大概没有听见,全神贯注的留意着有可能冲向沈宁庭的每一个士兵,沈宁庭象征性的偶尔挥剑挡一挡,杜仲回头便是一枪,结果了那个士兵。原本嘈杂无比的战场,沈宁庭突然就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余光里的少年镇静的让他有些不敢认。
“我在军营里现在是练过了的好不好!不信练给你看看!”
杜仲当时说这话时他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一次他难得的说的是真的。
南楚一个百夫长打扮的将士注意到了两人,策马扫开了阻挡着他的北霁士兵,径直瞄准了杜仲,两人之间一时被拉开了些距离。
百夫长自己来了也就罢了,跟在他身边的士兵也是冲了过来,沈宁庭周围原也是还有些士兵护着,现在全然被冲散开了,沈宁庭提剑吃力的应对着。
虽说他在马上居高临下,但手里使的是剑,比起长矛和长枪一类便是很吃亏,耳边不断回荡着兵器的碰撞声、震天的呼喊声,以及,兵器刺入离他的近的人的身体,又倏忽抽出的声音。带着余温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心底狠狠一颤,眼前是不断的杀戮,马蹄下,不知又跃过了的是躺着的谁。脑子越来越不清明,动作也是越来越僵,没有慢下来,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干什么。
‘嘭——’好像耳边出现了一丝新的声音,他的长剑不知怎么被挑断了,下一刻,他只觉得后背被人狠狠的一击,剧痛在那一击的瞬间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眼前倏忽变成了黑白两色,身子也轻浮了起来,好像在下落,触地的那一刻,他领略到了大地的坚硬,闭眼之前,似乎还听见了杜仲的呼喊,不过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