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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终篇
在上海呆了这许多年，早已模糊了当初北方铺天盖地的落雪模样。
佟毓婉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怔怔的望着天空。
熟悉的微风挟裹着细碎的寒意扑到面上，淡淡的阳光洒落，照着说不清是碎雪还是靡雨的寒沫儿，折射出点点光芒。
她正静坐着，便听得前厅传来响动，一个穿着崭新红袄的小豆丁远远跑了过来，离得近了便听得那小豆丁嘴里高呼着：“祖母，祖母，孙儿来看你啦……”
小豆丁约莫六七岁，滴溜溜的黑眼仁又大又圆，剃着小光头的头顶上戴着顶中镶绿松石的贝勒帽。小豆丁冲到跟前来时却收住了脚，极为规矩的行了个见面礼，这才奶声奶气的向佟毓婉问好：“祖母，孙儿回来啦，来看您啦，您想不想孙儿？”
“想，当然想，想的我都吃不下饭，成天惦记着我的乖孙儿。”佟毓婉伸手将孩子揽到膝头，问：“你父亲母亲呢？”
“父亲母亲还在车上卸行李呢，此次去美国孙儿可长了很多的见识，等见过祖父之后，孙儿要将它们都写下来。”周柏瑜年纪轻轻，姿态却十足老成，眉宇间有几分周霆琛的样子，加之最为年幼，是以在一干孙子孙女中，毓婉最爱看他撒娇。
“祖母，祖父呢？”周柏瑜趴在毓婉膝头，支着脑袋往她身后探寻。
小脑袋转了两圈没找到人，倒是有些吃惊：“咦？祖父今日真奇怪，竟然不在祖母周围绕着，祖父生病了吗？”
毓婉失笑，“你祖父在厨房里盯着炖盅呢，前些日子不知哪弄来的方子，说是滋补，非让我喝。”
周柏瑜“哦”了一声，随即眼前一亮，高声喊道：“祖父！”
毓婉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脸上还是那份慈祥的柔意，目光却一寸又一寸的慢慢软了下去，痴缠滚烫的情意从她眸中毫不掩饰的流出，一瞬间那已被唤作祖母的老妇人，却像是重回了二八少女般鲜妍。
“霆琛。”她轻唤。
走来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可脊背却依然挺直，近些年岁数大了，眼睛不好用了，前几年便配了一副老花镜，遮去了锐意与锋利，更多了几分老人才有的慈祥与平和。
他步履极稳，手中端着亲自熬好的滋补膳食，他做到毓婉身旁的藤椅上，随手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
他揉了揉孙子的小脸蛋，收回的手极为顺畅的伸到毓婉身后，扶着她微微坐起些，又朝她腰后塞了个软垫。
毓婉哭笑不得，“不过是前些日子微感风寒，你倒弄的我像是残废了。”
“你的身子骨岂能马虎？风寒也是大事。”周霆琛不是什么能软和着口气说情话的男人，他手中舀着补品吹凉的动作柔的宛如春风，说出口的话明明那般动人，语气依然又稳又冷的像是他年轻时端枪的手。
毓婉顺从的喝下他手里温热的补品，抬手轻轻摸了摸周霆琛眼角的皱纹。
“怎么？”周霆琛问。
“原来你都这般老了……”毓婉轻叹一声，没有伤感，只有心满意足的感叹：“真好，我与你一起白头了。”
周霆琛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手里又自然的送上吹凉的调羹，语气低沉又自然：“可你没变。”
“我的头发也白啦，怎么没变。”
“在我心里，你一直没变，你一直是你。”
毓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情话，不由轻笑了一声。
“四儿和四儿媳回来了，你不去门口瞧瞧？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心里总空落落的。”
“不去，没什么好看的。”周霆琛语气淡然，全副心思都在手里那碗药膳上。
周柏瑜朝着周霆琛做了个鬼脸，“羞羞脸，柏瑜早都不让人喂了，去年冯柏松哥哥还笑话我要人喂，可祖母这么大了不也让祖父喂嘛。”
“你是男儿，自然要从小学会独立，日后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周霆琛一心两用，一张口就是孙儿的思想品德课。
周柏瑜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见自己随时都能跑远，眸中亮光一闪，大声喊道：“祖父的意思是让孙儿不要人喂饭，早早长大成好男儿，然后讨得媳妇儿给媳妇儿喂饭！”
毓婉扑哧一声笑出声，伸手将那瓷碗推远了些，一时笑的难以自持。
周霆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周柏瑜：“皮痒了？”
周柏瑜自幼被偏宠，也不怕他，做了个鬼脸之后便跑远了。
周霆琛拿着帕子微微擦过她的唇，轻声道：“再吃两口吧。”
毓婉从不会推拒他的关心，便也顺着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吃着。
“霆琛。”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道：“不管我们还有多少年这样的日子，我都觉得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此刻死了我都甘愿。”
“别说傻话，你好好养身体，我们一起长长的走下去。”
“霆琛，你说，我们还能有多少年呢？”
“不知道。”
“你个木头，说些好话也不会……”
望着毓婉嗔怪的目光，他迎着她的视线，轻声且情深：“你有多少年，我就有多少年。”
毓婉一怔，险些落下泪来。
“你才说傻话，我要先走了，你不能那么快来找我，我要生气了定然不见你。”
“与其说这些，你养好身子才重要。”周霆琛抬手扶了扶镜框，一勺一勺慢慢喂她。
“那你也吃。”毓婉将勺推向他。
“一碗药膳，不再两个小勺了，就这一个小勺，我们一起吃。”
周霆琛的眸光定定的望着她，半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
情起于一碗馄饨，两个小勺。
情定于一碗药膳，一个小勺。
我们从清晨走到黄昏，从破晓走到暮霭，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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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完的宝们能顺带给个好评吗？
（扯住衣角，眼泪汪汪，试图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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