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事件簿

　　——我已经没有一个论敌了，他们均已作古，因为有了他们，我才能清楚地定义自己。（卢斯）

　　“关律师！”

　　关关的电话还没放下，就听到虞笙唤她。她急忙转过身，刚刚失去亲人的年轻男子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一看就知只是勉强撑在那里。

　　“虞总，还请节哀顺变。”

　　“不好意思，关律师。”虞笙哽咽着说，“家中不幸，没办法招待你……”

　　“虞总，能否问一下，今天这栋别墅里都有谁在，除了你身后这两位保姆和护士之外，还有别人出入吗？”

　　“关律师为什么这么问？”虞笙皱起了眉，目光沉凝。

　　“虞总，您应该也很清楚，阿兹海默症患者的死亡通常都是死于感染，不可逆的恶性循环，在这种情况下，有条件的病人如虞女士这样的，身边都会一直有人守着。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她们两人甚至对虞女士过世毫无察觉。这么反常的情况，总要问问清楚吧。”关关说，“你身为病人家属，会因为受到打击一时顾不上考虑；可我身为司法从业者的一员，既然在场就不能视而不见。虞总，我建议您报警。”

　　保姆和护士都被她说得惊慌起来，争相辩解说她们虽然都在楼下，但是护士一直看着摄像头，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对啊。虞笙沉着脸对关关说：

　　“我要去看监控录像，还请关律师帮我做个见证。”

　　监控录像确实如护士所说，并没有录到虞胜男有任何不对，虞笙进入画面前5秒钟，画面突然跳了一下，此时的虞胜男显然已经死了。

　　“我并没有指控她们的意思，但偏偏在摄像头出问题的这段时间，令堂过世了。在时间上也太过巧合了。”关关说，“如果虞总是担心兴师动众对逝者和你的声誉有影响的话，我也可以通过私人关系联络刑警朋友来，低调处理。相信你也不希望令堂往生的原因这样不清不楚地混过去吧。”

　　“关律师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吗？到底是什么让你对我母亲的——”虞笙有些说不下去，停顿了一下才接上，“这么感兴趣？”

　　“我怀疑令堂突然离世，与睡美人杀手有关，具体情况涉及侦查不公开，恕我在与专案组报备前无法言明。”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投资公司的COO，关关也没想能蒙混过关，索性把事情摊开了说，“你既然知道我委托人是谁，应该会很清楚，我的怀疑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明白了，那就麻烦关律师。事涉家母，要查就必须要水落石出。我要知道全部实情！”

　　关关打完电话，抬头看向虞笙：“虞先生，你想不想再要一份双保险？”

　　“双保险？”

　　“我的委托人顾殊予博士，他希望可以通过视频通话的方式看看现场。”关关诚恳地看着虞笙，“相信我，顾殊予他可比专案组靠谱多了……”

　　“摄像头往回，对准桌上那本台历。”顾殊予靠着沙发椅背，专注于有些摇晃的镜头，精准地发出了命令。
　　“台历？”关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马上推进镜头。老式的翻页记事台历，除了专门的办公用品商店还有贩卖，市面上真的很少见这样东西了。

　　“上面有字，拍下来看看。”

　　“上面的字是我让护士记的。记录的内容包括今天的天气以及母亲的一些日常情况，她今天吃那一道菜吃得最多，在外面散步待了多长时间等等。母亲从前也习惯把事情记在台历上，我想她也会希望这个习惯保持下去吧……”

　　“难怪我在虞总的办公桌上也看到过这种台历，原来是受到令堂的影响。”关关走上前去，左右翻了翻台历，却发现后面本月27号的台历，数字“27”被画了个“红心”圈起来了。

　　关关前后翻了翻，便把摄像头对准这一页：“从今天向后的页面，只有这一页被画了红心，虞总，这是你画的吗？还是说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义？”

　　“哪一天，27号？这不是我画的——要说有意义，除了除夕我也想不到别的。”虞笙予以否认，而保姆和护士也跟着摇头，说不是他们画的。

　　“那就奇怪了，这个红心画得蛮平滑的，应该不是阿兹海默症病人能画出来的。”关关评价了一句。因为母亲的关系，她读高中的时期一直出入疗养院，对阿兹海默病人的一般情况也有所了解。

　　“把它拍下来吧。”顾殊予瞥了一眼电脑上地图移动的红点，提醒说，“继续吧，专案组的人应该快到了。”

　　专案组来得很快，而领队的人正是新官上任的许专员。一见她，许专员便咬住了后牙槽：“关律师！”

　　“许专员，又见面了！”关关却是一派淡定，脸上犹有微笑，“我只是打电话给罗队长，没想到您亲自带队来了。”

　　“虽然退出了专案组，但关律师还是这么热心啊，哪里有睡美人杀手哪里就有你，就连我们专案组都比不上关律师先知先觉这么灵敏！”

　　“许专员太过奖了，并不是我追逐睡美人，而是睡美人一直追逐着我委托人。虽然许专员也很努力，但是以目前来看，睡美人还是只把我的当事人当做对手。想获得睡美人的注意，许专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关关故意“倚老卖老”讽刺了几句，转头就跟罗海峰搭上了话，直接把许专员甩在一边。

　　“现场在楼上，在场这四个人都出入过现场。”关关对他们说，“我是和房主的儿子虞笙先生一起从市区过来的，因为虞胜男女士有病在身，我不好上来拜访，所以等在外面。我听到了虞笙先生的嘶吼声是在17点42分，虞胜男女士已经过世了……这期间房子里出了虞胜男女士外，只有保姆和护士在，不过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虞胜男女士是何时过世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都有赖你们调查了。”

　　其他人都在忙碌地现场勘查，许专员还是追着关关不放：“关律师，还是先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吧！”

　　“受我委托人顾殊予博士所托，前来拜访当年资助过他研究的基金会理事长，也就是虞胜男女士的儿子虞笙先生，想要一些当年他研究成果的资料。虞先生说，与基金会有关的资料都在这栋别墅，我就跟来了。”关关也站在门口，并不越线，“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又偏偏是我委托人想与虞胜男女士联络时，虞胜男女士就遭遇到了不幸。以律师的直觉，我担心此事与睡美人杀手有关，所以就联络了专案组的罗队长。这个答案许专员还满意吗？”

　　许专员看向虞笙，后者也点点头：“是这样的，因为关律师想要资料，所以我就带她回家了。我安顿她在外面等着，想先来和母亲打声招呼，没想到一进房间就看到母亲斜在轮椅上，眼睛和鼻子都是血……”

　　说到这段儿，虞笙垂下了头，整个人都在抖。许专员连忙拿了纸巾给他：

　　“虞总，请节哀。如果查出令堂的死真的是和睡美人杀手有关，我们专案组一定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做为良好市民我配合调查可以结束了吧？”关关插嘴问道，“如果许专员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律师，但是和我说话也是要付费的。我也不好给专案组增加支出负担……”

　　许专员哼了一声，想到前两天她到专案组谈顾殊予画作保管的事情时那幅牙尖嘴利的嘴脸，他现在还觉得后脑勺疼，真想马上眼不见为净。

　　“关律师，今天的事情也是麻烦你了。你想要的东西都在Poolhouse的电脑里，关律师可以自己拷贝。”虞笙把钥匙交给保姆，“她会和你过去。”

　　关关非常爽快地道了谢，对许专员“呵呵”一笑，转身而去。

　　“所有的东西都拿到了吗？”

　　关关走进书房，就见顾殊予还盯着屏幕，沉迷于那些“楔形文字”之中，皱起眉头。最近这段时间，顾殊予的全部精力似乎都被这个东西吸走了，如果不是有她耳提面命，恐怕他连吃饭睡觉都想不起来。

　　好在她的声音对他有着与那些东西大概相当的影响力。顾殊予转过办公椅看着她，指了指一台闲置的电脑：“完全拷贝，都在里面了。我已经看过教授交上去的两份报告，看着题目宏大，其实都是科研流水线上的垃圾货色。如果有需要，一天之内就能完成，虽然不能说一钱不值，但无论从理论价值还是商业价值来看，都顶多值得一钱。”

　　“其他的东西呢？”

　　“在等你回来一起看。”

　　“一起看，我看是你又被小妖精把魂勾走了吧？”关关瞥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意有所指地说。
　　“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属性了？”顾殊予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自己跟前，一手捂上了她的胸口，“既然勾了我的魂儿，就把他关在这里，法官大人，求判他无期徒刑……”

　　“又从哪儿学来的套路！”关关被他一哄，心好像被泡在蜜糖里，笑意都从眼睛里倾泻而出。然而她嘴上却依然很强硬，“糖衣炮弹对我没用。”

　　“你不都已经把糖衣吃了。”顾殊予揽着她，“炮弹就甩回来给我了？嗯？”

　　“环保回收你有意见啊？”关关拉下他作怪的手，十指交缠，换上了凝重的表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似乎总是能快我们一步，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世界上真有能未卜先知的人吗？”

　　查基金会的事情，只有她和顾殊予两个人知道，睡美人却又抢先一步，这不科学啊！

　　“他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已经计算到了如果我要查他会用从哪几条路径切入，并据此设置了防火墙和停损点。虞胜男之死就是自我保护机制启动的反应。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他的虚弱。”顾殊予却是另有想法，“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在坐立不安了吧。”

　　“你是说我们的追查造成他的压力？”

　　“这世界上没有经得起调查的完美犯罪，而他的那些小动作也离完美差得远呢！” 顾殊予把关关抱坐在腿上，继续解释，“听说过鲶鱼效应吗？挪威人为了让沙丁鱼保持活性，会在他们捕捉的沙丁鱼群里放入几只鲶鱼，让沙丁鱼随时保持恐惧，反而提高了沙丁鱼群体的成活率。”

　　“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咱们老祖宗果然英明睿智！”

　　“就是这个道理。敌人的存在是件很奇妙的事，让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也因此不至于落入自我毁灭的深渊。在我陷入沉睡、睡美人失去他认定的天敌这十年，他也变得迟钝，没那么小心谨慎了。而如今天敌回归，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代表他要为这十年的膨胀买单。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时间换取逃跑的时间。所以我们不能给他缝隙……”

　　顾殊予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关关利落地跳落地上，轻盈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才一本正经地回应：“是六哥么？门没有锁。”

　　陆令非推开门，大步流星进来，走到关关面前上下打量：“听说你遇到了谋杀案？”

　　“只是遇到，我没事。我之前做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国内的基金会接受过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些海外账户的汇款，这个基金会现在已经倒闭了，我想去拜访一下基金的理事长，没想到她不仅罹患阿兹海默症，而且就在我与她会面之前死了。我觉得有些蹊跷，就给罗哥打了个电话。没想到那位也跟着来了……”

　　“那你说的资助的事？”

　　“这件事情也是真的。”顾殊予接替关关回答，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之前有个项目曾经得到过这个基金会的资助。不过这个基金会一向是以科研项目为主要资助对象的。J大有7、8个学者拿过他们的奖金。我就让关关以此为突破口接近对方。”

　　“现在以结果而论，这个基金会有极大可能与睡美人杀手有关。”关关紧跟着说，“我怀疑这也是他接近顾殊予的一种手段。对了六哥，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那个与林江约会的女子还没有消息，还有那个能做神经元移植手术的国内专家也都排查过了，并没有人给林江做过手术。我查了他们这一个月来的行踪，唯一有可疑的那个教授，还被证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里，都是和出轨对象他的一个学生在一起。”

　　关关以“贵圈真乱”的眼神瞟了顾殊予一眼，叹了口气。

　　“如果这个做手术的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这项技能呢？不妨把名单扩充一下，把那些有可能学到这门技术的人也加入考察范围。这个名单由我来列。”顾殊予倒是支持了一把陆令非，“还有那个神秘消失的女人，越神秘就越可疑。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恰恰可以证明她是我们再次接近那个人的机会。”

　　“医生名单、神秘女人还有虞胜男之死，这次我们各司其职三管齐下，总会有结果。”关关也打起精神来，“我这就跟咱们的小内线联系，让他注意虞胜男的法医报告和现场勘验资料，拿到马上传过来。”

　　“你们晚饭吃了吗？”陆令非问道。

　　“还没呢，不过顾殊予叫了外卖，已经在路上了。”关关说，“哥你饿了吗？”

　　“还好。”陆令非笑了笑，“反正外卖也快来了……”

　　“还好就是饿了啊，我记得冰箱里还有草莓蛋糕，我去切一块儿给你。我和顾殊予也可以来上一块。”关关连忙跑出去觅食了。

　　“你把关关支走，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所说的受到资助的项目是什么，是不是和你的养父乔亚述教授有关？”

　　“是。”顾殊予非常痛快地回答，“受资助的项目是教授主持的，无论是提交的结项报告还是经费使用都有些问题，所以我让关关调查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教授和睡美人杀手有关？”陆令非回想了一下，“你怀疑你父母的空难与睡美人有关，跟着就怀疑教授收养你的目的吗？”

　　“不，是更早的时候，当初关关为我辩护，她提出了那个可能性——”

　　“乔教授可能是睡美人杀手？”陆令非站直身体，他完全没想到顾殊予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疑惑。

　　“她的辩护虽然漏洞百出，但是有一点是对的，这个家里有两个人，警方把目标锁定我是睡美人杀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还活着。从来没有人尝试去调查教授与睡美人杀手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去试了，你的结论呢？”

　　“教授的确与睡美人杀手有关，他会参与其中是受到睡美人的胁迫或利益驱使，或者两者皆有；而睡美人则是有目的有步骤地通过他，在我身上做了一次养成实验。”

　　“养成实验？那睡美人的目的呢？”

　　“我不知道，不过总会知道的。”顾殊予扯出一个冷笑的弧度，“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我想站到他面前，是需要经过重重考验的。虞胜男的死，显然也是他给出的考验之一……”

《青春交响》
me滴文，之所以要推，是因为它太冷了。偶有点想弃坑，所以想出来号召大家一下。请发挥一下你们滴爱，多留